誰知還不等他去找人呢,趙無憂先來見了他。
沈耀才打算出門,瞧見了他,就詫異了一瞬,問了句:“王爺怎麼來了?”
這時節外麵還在下雨,渾身都是濕漉漉的,趙無憂這模樣,有那麼一瞬讓人覺得,像是從水裏冒出來的水鬼。
但是這個形容實在是不好,所以沈耀到底是沒說出口,隻是讓人去給趙無憂倒茶。
趙無憂隨手將蓑笠遞給了下人,自己則是走到桌前坐了下來,一麵從沈耀的手裏接過來了毛巾。
“我以為,沈大人是想讓我來的。”
他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沈耀卻是懂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也不否認,隻是點了點頭:“王爺實在是聰明絕頂,沈耀佩服。”
這人明明比自己還小呢,但很多時候,沈耀都會覺得眼前人很可怕。
腦子聰明,又做事果決。
比如這次,趙無憂說事情能如願發展,白家果然就出事了,皇帝也沒有將事情給摁下去,或者說,他摁不了了。
現在局勢明眼看著,似乎是皇帝更勝一籌。
畢竟宣王府能不能平反,其實根本就不重要,因為與他們相關的兵權,根本就沒多少。
自從宣王死後,基本都在徐家那邊了。
可這次,他們明明是奔著將徐家事情鬧大的趨勢,到了最後,所有的重點都落在宣王府上,徐家卻被遮住了所有的真相。
這不就代表著,皇帝還是贏了麼?
但沈耀略微想想,就知道,其實皇帝沒有贏,而且京中的局麵,恐怕是有些控製不住了。
所以皇帝才會做出那樣的舉動來。
他在自毀根基。
沈耀一麵覺得皇帝這一局輸的不冤枉,一麵又覺得趙無憂做這個事算計到這一步,若是最終隻落在替徐家討公道還好說。
若是他要的是其他呢?
沈耀不太敢想下去,趙無憂倒是看著他,輕笑道:“若是沒看錯,沈大人怕是在心裏編排我呢。”
他這話一出,沈耀便收斂了那點亂七八糟的想法,反駁道:“王爺說笑了,我分明是在誇讚您。”
比如周王的死,他的確對外宣稱周王死了,卻又順手扔出更多的證據。皇帝現在明知道趙無憂沒做好,但同時又怪罪不到對方的頭上。
而京中的那些朝臣們,因為此番前來宣陽城的太多人了,所以,也不會有人把這事兒想到趙無憂的頭上。
然後,趙無憂就施施然的坐在宣陽城,看著京中的那些朝臣上下,全都因為這件事情已經鬧得快要翻了天。
他自己本人,卻還是風雨不沾身。
“下一步,王爺打算做什麼?”
沈耀好奇的很,趙無憂則是道:“我若說,我什麼都不做,沈大人信麼?”
聽到他這話,沈耀想也不想,點頭:“自然是相信的。您這邊,先前不也是什麼都沒做麼。”
人遠在千裏之外,卻能想局勢都給控製住,偏生外人看不出半點他動手的痕跡。
得虧沈耀看到了。
或者說,沈耀之所以看到,那還不是趙無憂想讓他看到?
皇帝先前也是想讓趙無憂幫忙的,但他一定很快就意識到了,趙無憂越幫忙控製,這個局勢就越撲騰的厲害。
到了現在,一切崩盤。
雖說現在隻是一個宣王府,但是誰能肯定,下一個被逼迫之後翻案的,不會是徐家呢。
趙無憂看著人,卻是想了想,跟他道:“我小的時候,有一年下大雨。”
他一開口,卻說的是沒頭沒尾的話。
沈耀不知什麼意思,倒是順著他的問了一句:“然後呢?”
趙無憂彎了彎唇,看了一眼外麵的瓢潑大雨,見下人端過來了茶水,還能跟人道謝一聲。
“然後,我看到一隻兔子,冒冒失失的想要回洞窟,卻因著慌不擇路,直接撞到了樹上。”
小的時候,趙無憂學過很多個成語,諸如狡兔三窟、又諸如守株待兔。
那時候他還在想,為什麼這麼狡猾的兔子,還能撞到樹上呢?
當初他不明白,後來卻想通了。
那是因為,一旦被逼到了絕境裏麵,那麼所有的理智跟冷靜,都會丟失殆盡。
連腦子都沒有了,丟命,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趙無憂慢慢悠悠的說完,沈耀臉上的笑容也一寸寸的消失。
“王爺的心思,似乎太大了點。”
他看著外麵,又看向趙無憂:“王爺的姓氏乃是皇家所賜,但王爺不會以為,你也是皇家之人了吧?”
這話說的重了,趙無憂卻是輕笑一聲,反問他:“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