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憤怒的,也是無力的。
到了現在,雄獅蒼老,皇帝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日薄西山了。
之前是他不想承認,可是現在,他不承認也不行了。
可他又覺得憤怒。
憑什麼呢?
他這一生,也算是權霸天下,怎麼到了現在,所有人都可以來掣肘他?
皇帝的憤怒,看在趙無憂的眼裏,隻覺得諷刺。
他語氣平靜的反問:“那,徐家又有什麼對不起你?”
徐家滿門忠烈,他的父親戰死沙場,他繼承父誌,同樣保衛國家。
可到了最後,他們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汙名、換來了被誅殺,換來了這些年冤魂在地下,等待沉冤昭雪!
徐則初死在了十幾年前,趙無憂活到了十幾年後。
而他們的共同願望,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為那些冤死的靈魂,呐喊伸冤!
那日皇帝看了他許久,卻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最後,隻憋出來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憑什麼呢,他是皇帝!
趙無憂看著他,嗯了一聲:“您隻要承受得起後果,那就如您所願吧。”
趙無憂說完這話,轉身走了出去。
甚至連行禮都不曾。
皇帝在床上氣得彈了一下,聲嘶力竭的罵:“你們這群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可是保家衛國,卻戰死沙場。
盛世明君,可是禍亂百姓,為一己之私。
趙無憂無聲的笑著,連腳步也踉蹌了許多。
等到沈雁回他們回京的時候,局勢果然如趙無憂所說,已經平安了。
皇帝重病,大皇子掌權。
皇帝在三日前發了罪己詔,闡明了當初的罪過,並且著大皇子監國。
至於皇帝,借由養病的名義,暫且退在宮中,不參與朝政。
經曆了先前的動蕩,朝臣們現在反倒是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畢竟,朝中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哪怕是出了這等事情,好歹有人主事。
何況,大皇子並不差,且做事很有調理,也讓朝臣們欣慰的很。
沈雁回他們回到京城的時候,就看到徐家正在被重新修整。
趙無憂並沒有恢複徐則初的本名,他是徐則初,徐則初問心無愧,堂堂正正。
可是趙無憂不是。
這些年,趙無憂做過對不起百姓的事情,名聲也是奸佞。
他若變成了徐則初,會讓百姓們罵徐家的。
所以在大皇子征詢他的意見時候,趙無憂拒絕了。
“徐則初早就死在了十多年前,如今活著的不是他。”
他手染鮮血,並不是什麼幹淨人。
對於趙無憂這話,大皇子最終選擇了尊重。
但是徐家卻被重新修整了,如今也會時不時的收到百姓自發送過來的禮物,那是給徐家的忠烈們的。
沈雁回他們的馬車路過,就看到百姓們在往門口放東西,大大小小都有,全都是一片心意。
而那封存了多少年的大門,如今也被刷上了嶄新的紅漆,一切都在昭示著,好起來了。
十幾年啊,少年熬白了頭發,而多少的魂靈都在地下日日控訴。
到了如今,終於可以跟徐家一樣,曬曬太陽了。
沈雁回已然記得,當初她在宣陽城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一整夜沒有睡著,沒忍住痛哭失聲。
如今她倒是可以平靜的看過去了,隻是依舊忍不住想,趙無憂怎麼樣了?
她在宣陽城的時候,就問過沈耀,當時沈耀隻問了一句:“你想與他有結果麼?”
沈雁回那時候沒想到哥哥會問這個,下意識搖頭:“不想。”
沈耀便跟她道:“那就別問。”
那之後,她再沒跟哥哥提起過這人,但如今到了京城,才發現了疑惑之處。
趙無憂並不在朝堂。
她也是回來之後,才聽侍畫說起來的。
先前沈雁回去宣陽城的時候,並沒有讓兩個丫鬟跟著,隻是帶了侍衛們。
去了之後,她也是所有事情都自己親力親為,沈雁回自己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兩個丫鬟卻哭紅了眼,心疼她的很。
見到沈雁回回來,兩個丫鬟先摟著心疼了一陣,才說起來正事兒。
如今沈雁回問起來,侍畫倒是麵有難色。
“如今朝中是大皇子在掌管朝政,但奇怪的是,長林王卻消失了。”
侍書也跟著道:“好像說是養病,但具體的,奴婢們也沒問出來。”
她們二人的話,也讓沈雁回的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她看著二人,咬了咬唇,說:“我知道了。”
晚間的時候,沈雁回去見了沈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