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內心覺得媽媽有點過高地估計自己的魅力了,或者說過低地估計老爸的自私自利了。老爸也許想跟媽媽複婚,但如果複婚意味著老爸得跟姓柴的女人分手,還得從那個女人手裏一點一點地摳出十幾萬美元來供她留學,老爸肯定就要做縮頭烏龜了。
但她不好直接把這話說出來,所以隻婉轉地說:“你不是說什麼事都得朝最壞的方麵想嗎?如果爸爸不在乎複不複婚怎麼辦呢?”
“那也不能收陶沙的錢!”
她知道媽媽鑽進“自尊”的死胡同裏,腦子裏除了“骨氣”二字,其他什麼都裝不下了,就算犧牲她留學的機會也會在所不惜。
她轉念想了想,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既然陶沙不去美國陪讀了,她對留學的興趣也消退了不少,於是淡定地說:“隨便你,你想退錢就退吧,隻要他收。至於複婚的事,我覺得還是不要拿來嚇唬爸爸,他這麼多年沒跟你複婚,也沒見他少根汗毛。”
她估計這話讓媽媽聽得夠嗆,因為媽媽半天沒吭聲,最後才咕嚕說:“我們沒權沒勢也沒錢,越是像我們這樣的人,越不能把做人的尊嚴丟了。”
媽媽思忖了老半天才說:“我先去跟你爸爸商量商量。”
她跟媽媽打完電話,又給詹濛濛打電話,想問一下究竟叫的哪個公司的出租,這樣她也好知道該盯著什麼樣的車。但詹濛濛關機了,不知道在搞什麼鬼,她隻好盯著公路上每一輛出租車。
說是“每一輛”,其實也沒幾輛,可見這兒真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她等得十分焦躁,簡直有點懷疑詹濛濛根本沒給她叫出租了,不然怎麼心虛地關了機不接電話呢?
正焦躁著,一輛私家車開了過來,在離她不遠的時候減慢了速度,最後居然停在了她跟前,剛好擋住了她盯著公路的視線。她急等私家車開走,但那人不識相,不僅沒把車開走,還從車裏走了出來。她隻好往旁邊再走幾步,免得錯過了來接她的出租車。
她剛走了兩步,就聽到有人叫她:“林妲!你要到哪裏去?”
她回頭一看,是個穿著一身休閑服的男人,上麵是件灰色的毛衣,下麵是條黑色的運動褲。休閑,溫暖。
她認出來人是陶沙,膚色沒以前那麼黑,人也好像瘦了一些,但沒有詹濛濛說的那麼形銷骨立,也不是賽蒙說的那樣“壯得如牛”。
她愣在那裏,他也站住了腳。
他笑了一下,指指那輛寶馬:“你是等這輛出租車吧?”
“原來她沒替我叫出租車,是叫的你呀?”
“嚴格地說,她沒叫我,是我毛遂自薦。”
她心裏泛起一股暖流:“你毛遂自薦來來接我?”
她抿嘴笑了一下說:“這塊很少有出租車願意來。”
“怎麼會這樣?”
“比較偏僻。其實這裏以前是很熱鬧的,因為這裏是N廠所在地,員工加上家屬,占了本市一半的人口,好多路公車都通這裏。但現在不行了,N廠倒閉了,稍微年輕點的員工都到別處謀生去了,隻剩下我爸媽那樣退了休的。”
“那他們每次出去不是很不方便?”
“有一路公車通這裏,但車站離這裏還有幾步,而且一小時才一趟。”
“那幸好你來接我,不然今天算是回不去了。”
她走到他跟前站住,呆呆地看著他。
他把頭轉向一邊,說:“濛濛說你瘦了,我還不相信,看來她真沒撒謊。”
“她也說你瘦了。”
“哦,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沒怎麼運動,肌肉都流失了。”
“你把哪條腿摔傷了?”
他指指右腿:“這條。”
“以後再不去攀岩了吧?”
“這麼點小傷就不攀岩了?那我早八百年前就該停止了。”
“你以前也受過傷?”
“多了去了。”
“那幹嗎還要去攀?”
他聳聳肩:“你上我家去了?”
“嗯。濛濛說你瘦了,還病了,可能得了癌症,我覺得應該來看看你,你給我幫了那麼多忙,還把房子賣了讓我留學。”
他驚訝地揚起眉毛:“誰說我把房子賣了讓你留學?”
“賽蒙說的。”
“他的話你也信?”
“他說是露西說的。”
他皺起眉頭:“你別聽賽蒙的了,他和露西連話都沒講,他到哪裏聽露西說起?”
“是因為你才鬧矛盾的吧?”
他低聲說:“我不是早就告訴你沒這回事了嗎?你怎麼還不相信呢?”
她突然控製不住,眼淚直往下滾:“你和她躲在美國同居,回來了都不理我,我怎麼相信你?”
他站在那裏看她哭,十分的手足無措,最後仿佛下了多大的決心似的,拉住了她的手:“我沒跟她同居,我也沒不理你,隻是比較忙而已,我準備忙完這一段就去看你和林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