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猶豫。
她對著廚房大聲說：“媽媽，你看他喲，這就要走。”
林媽媽聞聲從廚房趕來，用圍裙擦著手：“怎麼就要走呢？我飯都快好了。”
他馬上從了：“那我就在客廳沙發上睡一會。”
“沙發上怎麼睡？去客房睡吧，去去去，我家的床不咬人。”
林媽媽走上前來，做個要推他的姿勢，他趕緊往臥室方向走。林媽媽跟在後麵，兩手仍然向前伸著，隻不過沒碰著他，就這樣隔空推著他去了臥室。
她開心極了，搶前幾步衝到客房裏，把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抖開，又把枕頭拍拍鬆，然後像電影上那些豪宅女管家一樣，優雅地伸出手，劃了一個半圓，指著床說：“請——”
他拘謹地坐在床沿，林媽媽退了出去，邊走邊說：“林妲，到廚房來幫我，讓他睡會兒。”
他從床上一跳而起：“我來幫您吧。”
“不用，不用，我廚房小，人多了轉不開身，你睡會，晚上好去醫院照顧你爸爸。”
她抓住他兩個胳膊，使勁把他往床上推。
他隻好坐回床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我真睡了？”
他脫了鞋和外衣，蜷上床去，她要給他蓋被子，他不讓，幾把拉過被子把自己蓋嚴實了，隻露出一個頭，對她說：“好了，你去忙吧，我睡會兒。”
她隻好離開房間，但沒關門，走了幾步，又站下，回頭一看，他已經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來到廚房，小聲對媽媽說：“他頭一落枕頭就呼呼去了。”
“這孩子，這幾天肯定是天天守在醫院，困極了。”
“他對人真好！不光是對他爸爸好，對我們也很好。”
她把他對遺產的安排大致說了一下，媽媽誇獎說：“他這個辦法好，按年限和表現發錢，這樣可以讓濛濛好好陪藍總幾年。”
“媽媽，你給他做什麼好吃的呀？我們得好好喂喂他，你看他瘦的！”
林媽媽會心一笑，沒說什麼。
她在廚房打下手，過一會就跑到客房門前，不聲不響地站那裏看他睡覺。他睡得安安靜靜，不打呼，不磨牙，連身都不翻，她看了他好幾次，他都是剛睡下去那個姿勢。
她甜蜜蜜地看他一會，又跑回廚房幫忙，真希望他是一個睡美人，永遠在她家沉睡，免得他醒來之後又得離去，而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再來。
林媽媽把飯做好了，但兩母女都舍不得叫醒他，寧願餓著肚子等，讓他多睡會。
他身上好像裝了感應器一樣，飯剛做好一會，他就醒了，穿好衣服疊好被，跑到客廳來，大驚失色地說：“我睡了這麼久啊？”
林媽媽說：“哪裏久啊？兩個小時都不到。”
她興奮地跳起來：“開飯了！開飯了！”
他推辭說：“我就不吃了吧。”
林媽媽堅持：“吃，吃，不吃不行，我專門為你做的菜，你不吃就是不賞臉了。”
他讓步：“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個人坐下吃飯，她興奮得像屁股上長了刺一樣，怎麼都坐不住，一下欠起身給他夾菜，一下又跑去給他倒茶，然後又給他夾菜，然後又跑去續茶，把他搞得很不好意思：“你也快吃吧。”
“我在吃呀！你多吃點，我媽都說你瘦了。”
他看了林媽媽一眼，摸摸自己的臉，吹捧說：“林老師您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菜了！”
林媽媽接下來也沒說什麼，隻邀請說：“你以後就到我這裏吃飯休息吧，別把身體拖垮了。”
“那太麻煩您了。”
她發現他更願意跟媽媽交談，而不是跟她交談，感覺他跟媽媽之間更有共同語言，這讓她頗為不安，但又不知道怎麼才能把自己提高到媽媽那個層次，十分著急。
吃完飯，他堅持要洗碗，林媽媽隻好讓他洗，自己在廚房收收撿撿。她擠不進廚房去，隻好站在門邊。
林媽媽吩咐說：“別站那裏呀，去把餐桌擦擦，把地掃掃。”
她隻好拿塊抹布和掃把到客廳去打掃，聽見那兩人在廚房說話，但聽不清在講什麼。
她曾經有過的恐慌又一次襲來：莫非他愛的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