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又出現了那種羞怯的表情:“算了,我還是給她發電子郵件吧。”
“什麼世紀了,還‘郵箱傳情’。好吧,好筆頭勝過爛嘴頭,更抒情更浪漫些。”
她跑去把他的手提電腦拿來,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又把他按坐在沙發上,指揮說:“好了,開寫!”
他仰頭看著她,沒動。
她催促說:“寫啊!還在等什麼?”
“你站在這裏監督,我怎麼寫?”
她大笑著向臥室跑去:“哈哈,還怕我看見啊?好吧,我進臥室去了,你趕快寫吧!”
她跑進臥室,關上門,和衣躺在床上,感覺渾身酸痛,像剛跑完一千五百米決賽,嘴角的肌肉尤其痛,連牙關都痛,像小時候過春節吃多了炒蠶豆一樣。
她躺在那裏,想象陶沙和媽媽電郵傳情的場景,突然想起小時候寫過的一篇作文,是這樣結尾的:雖然我的衣服被雨淋濕了,但看到老奶奶在我的攙扶下安全的過了馬路,我的心裏樂開了花。風雨中,我低頭看了看胸前的紅領巾,發現那顏色更紅了。
這檔子好人好事當然是編的,但不編也就不叫作文了。她記得上自習課的時候,語文老師把她叫到講台前,指著她的作文,輕聲問:“這是真的還是你編的?”
她的小心髒差點被嚇得停跳,但她咬著牙關說:“不是編的。”
老師點點頭,給了她一個“優”。
6
林妲以為自己會徹夜難眠,但剛好相反,她躺下不一會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連夢都沒做一個。
第二天早上醒來後,她覺得渾身上下仍然是各種酸痛,完全就是頭天跑了一千五之後的那種後遺痛。但她頭不痛,心也不痛,不由得驚詫起來:難道我屬蕹菜,是個沒心沒肝沒頭腦隻有四肢和軀幹的空心人?
她漱洗一番,穿好衣服,走出臥室,發現陶沙已經起床了,因為客廳的沙發床已經收好,變回了三人沙發,夜裏用的墊單被子什麼的,都收到壁櫥裏去了。她心疼地想,這孩子,睡了快半年的沙發床,每天都要晚上打開早上折起,真難為他了。
她看看廚房,發現他像往常一樣在那裏做早餐,見她起床就招呼說:“早上好!”
“早!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不早了啊,快九點了,你今天不是十點的課嗎?趕快過來吃早餐。”
她見他腰裏係著個圍裙,正在把平底鍋裏的煎餃往盤子裏盛,就像往常一樣,走到飯桌邊坐下,等他上餐。
她一開始還想要跑去打下手,端個盤子,拿個筷子什麼的。但他不讓她幫忙:“別動,別動,你就安安靜靜坐那裏,廚房地盤小,兩個人擠在這裏轉不開。我已經做差不多了,你可別來搶我的頭功。”於是順理成章的公主待遇了。
他先把兩盤煎餃端上桌,一人一盤,再調好蘸醬,裝在兩個小調料碗裏端上來,一人一份,然後在她對麵坐下,說:“煎餃還沒吃厭吧?”
“沒有。”
“那就好,剛才還在擔心你吃厭了呢。美國就這點不好,早餐太單調,吃來吃去就那幾樣。以後可以放心,有我在這兒,絕對拒絕單調。”
他的煎餃做得很好,一麵煎成了黃色,香香的,酥酥的,另一麵還是麵皮的本色,有嚼頭,她最愛吃了,每次都能吃十幾個,把那什麼節食啊減肥啊,全都忘到九霄雲外。
她邊吃邊問:“你昨晚和我媽談得如何?嗯,我應該說‘寫得如何’,因為你們不是談情說愛,是寫情寫愛。”
“我媽她沒再扯年齡的理由吧?”
“沒有。”
這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但她仍然吹噓說:“看來還是我有辦法,光靠你自己的力量還真搞不定我媽。”
“嗯,你是功臣。”說完又把一個煎餃夾在林妲盤子裏,算為獎賞。
“那你這次回國就別急著回美國了吧,在國內多陪陪我媽。”
“但是你——”
“我自己能行。你在這裏不也就是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麼的嗎?這些我都會。你忘了以前我媽在美國做訪問學者的時候,我一個人在中國那麼久,不都是我自己做飯洗衣嗎?”
“但你現在忙啊——”
“再忙也沒忙到連做飯時間都沒有的地步。現在我這麼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都是被你慣壞了。我可不想老這麼被你慣下去,到時候我飯也不會做,衣也不會洗,肯定嫁不出去了。”
她低下頭吃了兩口,小聲說:“再說你在這裏,我也不方便,連請男生上家來玩都不敢。”
“為什麼不敢?”
“你老人家豎在那裏,誰還敢來玩啊?上次組裏幾個小本來咱家吃了個飯,回去就說咱爸太嚴肅了。”
他一笑:“他們把我當你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