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菱目不轉睛,一直留意著跪在地上的張譽勝,內心明明受到震驚卻仍佯裝鎮定從容的張譽勝。接著,她緩了緩氣,繼續說道:“很少有受虐的孩子對父母產生恨意。事實上,他們多數認為是自己犯了錯才導致受到懲罰,認為錯全部在自己,而你,也是這種情況。你期望有一天被父親認同,被父親疼愛,這個信念一直留在你心中,隨著年齡的增大,越來越強烈,導致你無法控製。你知道父親喜歡女人,所以兩年前你扮成女人,借以博取父親的歡心,最後因為被他發現且出言辱罵,你一氣之下活活勒死你父親!”

四周陡然響起輕微的唏噓聲,張譽勝則雙眼瞪得滾大,雙手緊握成拳,嘴裏瘋狂大吼:“你閉嘴!你胡說!”說著,準備朝寧菱撲上去,卻被兩邊衙役及時押住。但他仍失常地扭動著被壓製的身體,眼冒紅絲,死死瞪著寧菱,“賤人,你給我閉嘴,我沒做過!你亂說!”

“你人格分裂越來越嚴重,經常受到三個關鍵詞(背叛、妓女、幽會)的觸動而犯罪。一年前,富商林潤華並非摔跤撞頭而死,而是被一塊蘸滿寧神香的小白紗堵在喉嚨,引發心髒病致死!理由是他經常流連青樓,有次還無意中調戲辱罵過柳從蓉。今年年初,城郊一路人被勒致死,也是你的傑作,隻因那人與你父親一樣可惡。至於何旭東,則是與柳從蓉有關!”寧菱頓了頓,朝驚詫、疑惑、目露不解的眾人淡然一笑。

然後,視線再次轉向張譽勝,“你小的時候,有次為了逃避你娘的毒打而離家出走,流浪街頭,饑寒交加的你,正好碰上一好心人——給你送過包子的柳從蓉,她溫柔親切的樣子深深刻印在你腦海,以致你漸漸暗戀上她。何旭東心儀柳從蓉,卻因柳從蓉一直堅守女子貞德而苦悶地找上妓女劉月蘭。你痛恨何旭東腳踏兩隻船,認為他背叛了柳從蓉,於是用柳從蓉的名義把他引到蘑菇坡,瘋狂殺死他,還拋屍荒野。”

“你說謊,我不是!”張譽勝忽然流淚,拚命往地上磕頭,手抓著地,鮮紅的血不斷從他頭上、手上沁出來,“他們該死,有了妻子愛人還去找別的女人,他們活該,他們不應留在世上害人,他們應該入地獄!啊啊啊啊啊……我沒錯,我沒錯……”

看著他,寧菱不由感到一絲不忍和哀傷,然而一想起他野獸般的瘋狂殺人行為,她便硬下心來,堅決肯定地陳詞,“你心理的不正常,正好讓我有機可趁,否則根據你的才敢和思捷,運用案件重演這個辦法一定不能讓你入局。雖然你幫過許多人,也曾為朝廷效力,做出許多貢獻,但犯法就是犯法,所以,請好好贖罪,治好自己。”

寧菱句句屬實,有條有理,有依有據,不但讓在座旁聽的東方敖等人信服,就連張譽勝,最後也一臉死灰,跌坐於地。

夜幕籠罩,晚風徐徐,寧菱沿著泰晤河畔悠然遊走,想起張譽勝的案子,感慨良多。

隨著張譽勝被緝拿歸案,她的性命威脅也跟著解除,不但受到朝廷上下的一致好評和欽佩誇獎,就連東方敖也對她讚口不絕。可是,她一點喜悅之情也沒有。

一方麵,她為張譽勝,那個悲哀的男子深感惋惜和同情,一表人才,年輕有為,國家棟梁,卻因家庭的醜惡導致性格扭曲,前途盡毀。那天,在她的求情之下,東方敖也念及他為皇朝做過極大貢獻,思及他犯罪情有可原,因此留他一條活命,隻判他終生禁錮。

原本認為,一日不將張譽勝繩之於法,自己性命便有危險。但是到了真正終結此案的時候,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輕鬆和高興,心情反而越來越沉重。她清楚明白,這……主要與那該死的賽冷斯有關。

賽冷斯,每當自己有難都會出現的神秘野林人,每次都選擇不辭而別的男人,淡漠冷酷得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愛?她竟然用到愛!寧菱心頭驀然大震!是愛嗎?不,當然不是,絕對不是!寧菱下意識地搖頭,同時暗暗分析起周邊的人。

柳從蓉雖是朋友,但總有所保留,而且經過這次事件,她又恢複了刺蝟的特征。

東方顕,權高位重,為人平和,曾多次對自己示好,可她十分清楚他的目的,他是“司馬昭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