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把常山領進了另外一間屋子，自己先坐了一張椅子，二郎腿翹起來，裝了一鍋旱煙吐魯魯地吸。
“百戶大人！這麼大冷的天兒，您還帶著兄弟們巡邏街道，保護百姓，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官啊！”
常山毫不遲疑地奉承道。
千穿萬穿，惟有馬屁不穿。
“哦，嗬嗬。哪裏哪裏，這也是本官的本份。”百戶把亮閃閃的銅煙槍當到桌子上，臉上喜滋滋的，壓低了聲音：“你說，有什麼喜事要報告給本官啊？是不是有什麼祥瑞異兆？”
想破你的腦袋！常山暗罵一句：“大人，沒有，小人受百戶大人教誨，不敢信口開河。”
百戶的二郎腿搖了兩搖，顯得十分受用，不過，臉上的希望有了些低落：“哦。”
“大人，小人本是外鄉親人，要到本地親戚家，不料在外縣被強盜截了錢財，差點兒把命都丟了，一路顛簸，流落鎮上，本以為暴風雪中，必然凍餓而死，不料，忽然被某一客棧的老板救濟，給我溫飽，給我衣服，讓我喜從天降，起死複生，小人真是感恩戴德，難以置信！”常山調動感情，說得十分真誠。
百戶的神色嚴肅起來，把腿一拍：“哦，這是好事啊！”
“百戶大人，好是好，可是，隻是有一樣不好。”
“嗯？說！”
“那老板心地仁厚，救濟了我，卻死活不肯說出自己的姓名！”
“哦，哪一家？”
“悅來客棧。”
“那一家呀？哦，叫本官想想，哦，對！那是牛家開的，老板是不是個四十歲上下的麻子？不是全麻，有點兒麻，眼睛很小，眨得象星星？”百戶一拍大腿：“嗨，我當誰呀，他是牛老板！牛金星！”
“牛金星？”
“牛金星！”
這回輪到常山傻瓜了———我上來就訛詐了牛金星？這小子後來不是隨了李自成的起義軍混得不錯？天！
“哦，”百戶興奮了一陣，失望地說：“那你來本官處說這有什麼意思？他救濟你你不感謝他感謝我？”
常山馬上說：“我感謝他，但是，更感謝你！”
“我不懂得。”百戶智障般白了大眼兒。
“這鎮子裏的百姓如此高風亮節，撫慰貧急，實在是民風淳樸，官長教化有方所致啊。”
“哦？嗬嗬！這倒不假！”百戶的眼睛高興得眯成一條縫隙。
“大人，小民這廂有禮！”常山再上眼藥。
百戶拍拍他的肩膀：“你叫常山？哦，坐下！你小子命好，也是你心好！你也是個好人！這麼吧，你現在要往哪裏去？”
常山道：“我想在鎮子裏先找個活兒做著，然後籌集些盤纏再回家。”
“那好啊，你說，你能幹什麼？老爺我好官當到底，給你說合說合！”
“大人，小人原來是個殺豬的。”常山有些臉紅。
百戶聽了，先還不在意，後來突然把腿狠狠拍了一下，“這真巧了，前頭祥和肉鋪正在招夥計呢！怎麼，我給你說一說？”
“多謝大人！小人一會兒就去應試，不需要再煩勞大人啦。”
“知恩圖報，是個好人！也很難得，我堂堂大明國公鎮，不能讓這樣的好百姓受罪。”百戶有些動容：“這樣吧，他們要是不要你，你就來找我！”
千恩萬謝，常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