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三五丈遠,常山就打住,隨手把那張“介紹信”揉成亂紙團,狠狠地往地上扔去,一邊踩上幾腳:“我操!”
操是常山罵人最惡毒同時伴隨著恍然大悟警覺的升華境界。
現代好青年不諳國罵,水平不高,墮入俗套是在所難免的。
街上人來人往,一副千奇百怪眾生相,各人忙著各人的事情,任由雪花打在身上,匆匆忙忙而過,對站在大街上發呆的常山不置一詞,甚至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我就這麼衰?”常山看看自己身上,普普通通的青布棉襖,腦袋上扣一頂難看至極的帽子,和周圍過往的大明國百姓沒有一點兒區別了。
“肉鋪?介紹信?你咋那麼好心?”
常山恍惚覺得剛才那個客棧老板眨巴得極歡有些象鎂光燈閃爍的眼睛裏包含著什麼內容,他的極力堆出來的笑容很勉強,很陰,而那個被自己喝了一聲滾的小二更是仇恨自己,他不相信這些人會這麼好心。
要是我怎麼辦?一,公的打110,二,私的找同夥們幫助出氣。前腳送客,後腳就報了官來抓我?即使老板不報官,那些被驚嚇的客人呢?哧,肉鋪?肉包子打狗的鋪子吧?
要麼趕緊逃出鎮子,要麼就得想辦法。據經驗來說,還是鎮子裏生存的機會大一些,一般小村子裏誰會要一個陌生的大老爺們吃幹飯?
常山回過頭來,看看那家客棧瑟瑟發抖的棉布簾和被雪打得搖搖欲墜的招牌布,觀察了一陣子,果然不出所料,那個店小二正往外鬼鬼祟祟地張望著,好象在猶豫著什麼。
不用說,他在看自己走了沒有,準備報官了。
常山想了再想,慢慢有了主意,身子一閃,跑出一段距離。拉住了一個中年人。
哼哼嗯!大明人的腔調比較難學啊。
“大叔,往咱鎮子的百戶大人家怎麼走?”常山一揖到地。
“哦?”這個抱著兩隻蘆花老母雞,家境看來小康的人一手抓住捆綁的繩子,一邊掃了常山一眼,語氣裏懷疑且敬畏:“哦,您是?”
“給他親戚辦些事情。”
“哦!對對!百戶大人就在那道街的中間路西住著,嗯,門口有兩尊石頭獅子,哦,你什麼事情啊?”
這位挺八卦的,卻正好投了常山的胃口:“哦,大叔,家裏被盜了,想找他來抓賊破案!”
常山裝出一副死相。
“呀!”大叔的臉上滿是同情:“那快去,百戶大人正帶著巡丁們在街道鎮撫處喝酒呢。”
常山謝了他,把腦袋一昂:“哼,老子惡人先告狀去。”
好歹也混了二十多年現代社會,有了幾年職場經驗,那些公司企業領導的無一不是自以為是,聰明能幹風liu倜儻大覺大悟自居,誰主動向他靠攏的,誰善於打小報告的,都是好同誌,先入為主的毛病誰沒有?
很快就到了,門外就聽見裏麵嘩啦啦亂響,聲音很悅耳很熟悉,常山扯著大嗓門:“百戶大老爺!百戶大老爺爺”
門簾唰地掀開,一個大胖腦袋露出光彩奪目的禿頂,“麼事?”
“我要見百戶大老爺!”
“百戶大老爺整天忙得很,你小子別沒事找事!說。”
“我是來給百戶大人報喜的!”———哪個喜歡報喪?
常山煞有介事地說。
那個巡丁臉上馬上綻開了一朵花兒,把手一招,叫常山進屋,同時高聲喊道:“百戶老爺,有百姓要見您呐!”
屋子裏擺著兩張大桌子,一張酒菜半殘,一張“人才濟濟”————四個人正撮著麻將,嘩啦嘩啦聲就是這麼出來的,常山正在猶豫用什麼禮節時,耳朵被咬了一陣的一個瘦瘦的中年人慢慢站了起來:“哦,你們先玩著,老爺我得忙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