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詛咒
◎奚老師喜提好人卡一張◎
何夕最近經常往半山公館跑, 每次進去呆的時間也不長,基本半個小時左右又會出來。
南山路半山處就隻有這一處宅院,但山底下卻有幾戶獨棟小院兒, 一直有人居住。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 幾乎一年也看不見幾輛車順著這條路上去,最近不知怎的似乎突然熱鬧起來了。
“就這房子還有人敢買啊?”
晚上太陽剛落下去,山底下的居民們晚飯後一人搬個小凳湊在一戶小院兒裏扇著扇子乘涼,坐了沒一會兒就看見一輛出租車上去了。
一個穿著大背心兒的大娘一直盯著那山路,直到出租車的屁股消失在她視線中,手上的扇子動了動,“嘖嘖”了兩聲:“估計又是個撿便宜不要命的。”
那房子已經換個兩次主了, 買的時候都以為撿了大便宜,畢竟那樣的宅院價錢打對折, 確實很誘人,可惜那宅子邪門兒啊,根本就不能住人, 便宜買來也沒啥用, 搞不好不隻要破財消災,還得賠上全家性命。
“聽說以前的李家現在連一個男丁都沒剩。”有個看著怎麼也有八十多歲的老太太癟了癟嘴, 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在對上其他老姐妹不解的眼神後,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 用蒲扇擋著嘴小聲說, “這李家啊專死男人, 跟受了詛咒似的, 媳婦都是年紀輕輕就得守寡, 萬一生了兒子還要多一條中年喪子, 慘呦!”
山下這一片小獨棟的居民有的是從一開始就在這兒住的,這些人對李家的事都略微有所耳聞,但近十年搬來的新住戶就沒跟李家打過照麵兒了,那會兒李家產業都以易主,家裏邊都沒剩下幾個人了。
“不會真被人下咒了吧?”
“咱們住這麼近會不會受牽連?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這些年我跟朋友打牌就沒贏過,該不會是被什麼髒東西吸了運氣吧?”
老太太瞥了她一眼,沒再支聲,心想就你那拿對五砸對三的牌技還想贏誰呢。
就說話這會兒時間,出租車又從山上下來了,坐在車後排的何夕正打著電話。
電話那邊是奚景眠。
“之前你救的那個學生,你能不能聯係到他?”何夕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夜色,嘴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奚景眠想著之前收到的球隊經理人競聘簡曆上有聯係電話,便應了聲:“能啊。”
隻是他不知道何夕為什麼突然提起謝思煬來了,按理說他們兩個應該沒什麼交集才對。
“幫我聯係一下他,幫我問一下他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他。”何夕掛掉電話,身子靠在椅背兒上,合上眼。
她沒想到半山公館竟然還跟那個學生有關聯。
她閉目養神沒多久,奚景眠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卻不是告訴她謝思煬所在地的。
“他不接電話,可能是在忙?你找他有急事嗎?”奚景眠無奈道。
何夕眉心蹙緊,深灰色的眸子深邃泠冽如一汪寒潭,手指掐算了幾下,她聲音裏難得帶上了幾分急迫:“你們學校往南的方向,高處,一定要盡快找到他!”
希望來得及。
·
謝思煬不住校,而是在校外租了間公寓跟母親一起生活。
此時他正在公寓的樓頂天台,腳邊倒著幾個已經空了的啤酒罐子,他本人雙臂架在天台圍欄上,任風吹動他養護得很好的長發。
他眼睛定定地望著遠處,到一點都不像是喝過酒的樣子,眸中是一片清明,似乎比任何時刻都要清醒。
別人的出生隻是生命的開始,而他卻從出生開始就要為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擔憂,一天也不能暢快地做自己,甚至為了活下去連自己的性別都要盡量隱瞞,每次換學校或是換老師,母親都要提前去打點一番,跟老師講明原因,讓學校平日裏就將他當成女孩兒對待。
這些年來也不知道平白遭受了多少異樣的眼光,從上學開始班上的女生都喜歡課間結伴上廁所,他不知道為什麼,卻也看得出她們樂在其中,而他除了在家的時候,根本不敢去廁所,進女廁肯定是變br態,進男廁也會當成變br態。
後來也有小姐妹邀請他加入上廁所大軍,可惜他隻能拒絕。久而久之大家都覺得他不合群,慢慢地就沒人再和他一起玩兒了。
後來也一直如此,從小到大他都沒交到過朋友。
大學之後好像沒人再嚐試喊他一起上廁所了,大家隻是一起吃吃飯泡泡圖書館,有那麼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亮了。
隻是好景不長,半年前班上有個男同學向他表白了,請好多同學幫忙布置了一個浪漫的場景跟他訴衷腸,可是性別不對,他隻能拒絕,告白被拒還被那麼多人圍觀,他擔心對方難堪,還跟對方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表示是自己心中有了喜歡的人才拒絕他。
可誰知自那之後班上就有了關於他的各種傳言,背後有金主、給別人當小三等等汙言穢語傳得滿天飛,最後整個體育院的人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對勁起來,總是帶著探究打量,甚至有男同學輕浮地問他一次多少錢。
那時候他才突然懂了,女性不是一種性別,而是一種處境,被凝視、造黃br謠這種看似不起眼的壓力就能壓垮一個原本健康普通正常的女性。
仔細想來,二十幾年裏,他沒有一天是作為自己而活著,隻為了躲著那個據說會上他們家族所有男性都活不過三十歲的詛咒。
倒也確實如此,除了老太爺,李家確實再也沒有能活過三十歲的男性。
他又開了瓶酒,喝了兩口,垂下眼瞥到被自己拿到天台的那把剪刀。
原本他是想從這裏跳下去之前把長發剪掉,恢複他男性的身份,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作為真真正正的自己死去。
然而現在他又舍不得那一頭長發了,好像也沒誰規定男生不能留長發,不過就是一些隨著時間而形成的固化認知罷了。
他坐上了天台圍欄,慢悠悠喝著最後半瓶酒。
什麼破爛詛咒,既然拿命來威脅他,那他還不就不要這條命了,死了也不讓它得逞!
然而就在他將最後一口酒倒進口中,打算吞下這口酒就從這二十幾層的高樓跳下去的時候,天台的門被人強行撞開了,穿著白T恤的男人可能是一路跑來的,闖進來之後就手撐著膝蓋彎下腰瘋狂喘著氣。
謝思煬眯了眯眼,能看到對方發梢上都掛了汗水。
“奚老師?”他喚了一聲。
上次跳海被奚景眠救了,他又多活了幾天,該不會這次也這麼湊巧,又是他來搞破壞吧?
“謝同學,有人讓你在原地等等,他有事找你。”奚景眠把話帶到,實在累得撐不住癱坐在了地上。這會兒謝思煬坐在圍欄上,一個不注意就得掉下去,他也不敢就這麼過去,幹脆就坐在地上跟他說起話來,“謝同學,托我帶話的朋友說,你扮女裝也沒什麼奇怪的,這樣做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喜歡也好或者……”
謝思煬疑惑地歪了歪頭,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奚老師以為我是因為自己的特殊喜好才想不開?”
“……”奚景眠愣住。
倒也不能這麼說,他更多是想哪怕沒話找話,也要把人穩住,等到何夕過來,他從簡曆上看到謝思煬的住址後就已經給她發過定位了。
“奚老師真是個好人。”謝思煬唇角一彎直接笑出聲來,奚景眠真的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人,可惜自己這種將死之人不值得他救。
“……”莫名被同性發了一張好人卡的奚景眠露出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隨後喘勻了氣兒又說,“既然打算死,為什麼還要報名球隊的經理人?不是想最後掙紮一下,看看有沒有人能拉你一把嗎?”
“……”這回換謝思煬閉嘴了。
當時他確實是存了這份心思。
要是有一個地方能接納他,可能他也會稍微地留戀一下世界。
他眸子垂下,手指摳著自己膝蓋上的牛仔布料,把原本做舊的毛邊摳得更慘烈了些。
“看來是趕上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台那個小破鐵門邊又站了個人,謝思煬抬眼看過去才發現這人他見過,在醫院的時候。
他無端端的就想起對方曾跟自己說過的話,讓他不要太早做出無法挽回的決定……
“先下來,我有事與你說,關於李家。”何夕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將奚景眠從地上拉了起來。
一聽“李家”兩個字,謝思煬直接瞳孔地震。
自從李家產業易主之後,李家基本就完全消失在上流商圈了,幾乎沒人還記得當年輝煌的李家。
而謝思煬自打出生起就是跟母親姓謝的。
當年母親懷孕那年父親突逢意外去世,就跟李家的其他男丁一樣,沒活過三十。
母親怕他也受了詛咒影響,專門找先生看過,先生說詛咒確有其事,隻是以他的能力無法解除,隻能想辦法幫他遮掩身份,蒙蔽天聽。
所以他姓謝,扮女裝,看起來與李家男性毫無關聯。
可這個人又是如何知曉他是李家人?
作者有話說:
明天夾子,所以今天提前更啦,明天會比較晚更新~
第22章 詛咒?
◎在下不才,略通一二◎
“我買下了半山公館。”
何夕的聲音很溫和, 就像之前在醫院見到她時一樣。
而謝思煬聽到這句之後愣了一瞬,心底確實動搖了。可就算她買下了半山公館,李家人世代生活在那裏那麼多年都沒發現詛咒是從何而來, 她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發現端倪?
“在下不才, 陰陽之事略通一二。”何夕又補了一句。
其實第一次見謝思煬的時候她就看出他是男扮女裝了,也看出他心有鬱結,眼前似有什麼他邁不過的坎兒。
但再多的她就看不到了,其中一個原因應該是他本人心思深沉,對任何人都設防,這就像別人關了門你沒辦法硬闖一樣。
現在她大概也知道了另一個原因,有半吊子術士將李家的事歸因為詛咒, 所以給他指了條治標不治本的路,指點他幾乎改頭換麵換了一個身份, 以此來蒙蔽詛咒。
若真的是受到詛咒,在沒其他辦法的情況下,這確實也是個辦法, 隻是李家情況不同, 當初幫謝思煬母親瞧事兒的人看走了眼。
謝思煬眼裏突然迸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對方既然已經去過半山公館此時又來找他,那必然是已經了解了情況, 也有能力解決!
他從圍欄上跳了下來, 迅速往何夕的方向走了幾步,但很快他的步子又慢下來, 害怕剛才自己聽到的都是假話, 害怕一切都是他死前的幻覺。
“手給我。”何夕幹脆上前了幾步, 向他伸出手, 直到他將信將疑地將手放在了她的手心上, 她才緩緩閉了眼。
一開始謝思煬還沒什麼其他的感覺, 也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可沒一會兒他就開始覺得手心處逐漸傳來暖意,這些微的暖意逐漸化開傳遍全身,竟讓他有種沐浴在溫泉中的暢快感。
幾個呼吸之後,何夕重新張開眼,衝他點了點頭:“公館那邊確實有個害人的陣法,讓李家出事的就是這個陣法。那個陣法我已經解決了,剛才我也查看了你的情況,你身上並沒有什麼詛咒,好好生活便是。”
之前的李家人會受到陣法的影響是因為他們都曾住在半山公館,但謝思煬不一樣,他並未在半山公館生活過。
那個陣法確實會針對李氏血脈,但也有範圍限製,離得越遠效果越弱,所以隻要謝思煬不往半山公館附近跑,他受到的影響最多也就是倒幾個小黴罷了。
謝思煬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沒有詛咒?”
這些年他都活在詛咒的陰影裏,現在突然告訴他沒有詛咒,他的心情卻極為複雜,那這些年他……
“沒必要糾結過去的事,有些經曆,不到最後誰也不知是好是壞。”何夕衝他笑笑,手掌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詛咒的事以後就不要再想了,這種東西很難達成,你要是真信了有詛咒存在,那才是給邪祟打開了大門。”
謝思煬眼底忽的就清明了不少,隻覺得對方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似乎帶著什麼撥雲見日的力量。
“明日太陽落山的時候,跟你母親一起來趟半山公館吧,有故人想與你們見一麵。”她說。
·
最近的煙城沒前幾天那麼熱了,晚風一吹還有那麼幾分涼爽。
謝思煬住的公寓距離文理學院很近,看著他回家了之後,何夕同奚景眠一同往學校那邊走,教職工宿舍就在學校偏北幾百米處。
路燈昏暗的光灑在何夕本就立體的臉上,將她本就優秀的五官刻畫得更加深邃,奚景眠暗戳戳盯著她看了許久,本以為自己動作隱晦不會被發現,可誰知那人突然動了動嘴唇:“有話就說。”
那一瞬間奚景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地飛快將視線移開,頭也垂了下去。
何夕看著他掩耳盜鈴一般的行為眸子彎了彎:“緊張什麼,我又不吃人。”
“那我問個問題?”奚景眠偷偷抬眼看她,見她點頭之後才小聲問道,“這些術法……什麼的,你什麼時候會的?”
“什麼時候啊。”
何夕也說不清。
她仰頭望著天上那彎朦朧的月亮,想著混沌之中無歲月,她在其中被困了多久誰也沒個定數兒,但如果按照人世間的時間來說的話:“幾個月前吧。”
那時候她突發高燒,何以嵐生怕她身上的秘密暴露,死活不將她送去醫院,結果直接把她燒進混沌區間裏了,在那裏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直到最後被幾位閻王勸回來,醒來的時候據她發燒昏厥已經有三天了,那種情況下何以嵐女士仍舊未把她送去醫院,她還是在自己的小臥室裏。
那時候她就知道,在何以嵐的眼裏,自己隻是她報複奚家獲得好處的工具人。
不過從前她想要但得不到的親情如今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反正人世間的生不是起點,死也不是終點,所有人都隻是個過客罷了。
奚景眠不知道何夕在想什麼,隻是覺得她看上去似乎不太開心。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提起宋芙:“宋小姐聯係過我,說非常感謝你,想要一個你的聯係方式。”
“嗯。”
她這就算是同意了,奚景眠順手拿出手機,將何夕的電話號碼給她發了過去。
到了宿舍樓下,何夕沒打算停留,隻是奚景眠又叫住了她:“你……會回來奚家嗎?”
有些事遲早都是要擺到明麵兒上攤開說的,他也不是個心裏能藏事兒的性子,從前跟何夕不熟也就算了,如今……好歹也能算是朋友吧?他沒辦法一直心安理得地占著本屬於她的位子。
“我不姓奚。”何夕彎唇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意味不明。
他在奚家應該也呆不久了,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
半山公館的前一任主人王先生火急火燎地趕往了醫院,這幾日公司裏事務突然忙了起來,老爺子住院這邊都是妻子在忙活。
今兒早上妻子突然一通電話打過來,讓他去醫院一趟,也沒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電話就匆匆掛斷了,但從方才的電話雜音來看,那邊應該很忙。
王先生隻覺得事情不妙,怕老爺子的情況又惡化了,這才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起床後就直接趕過來了。
站在電梯裏的時候他都心悸,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怎麼會這樣?
之前賣房的時候,從那位何大師那裏得到了一張平安符,何大師讓他放在父親的枕頭下麵,說能穩住病情。
一開始他是不信的,他帶著父親輾轉這麼多家醫院,見了無數個專家,都沒查出老爺子是哪裏出了毛病,何夕連老爺子的麵都沒見過一次,哪能憑著麼一張符就幫人穩住病情的道理?
但病急亂投醫,他還是按照何夕說的,將那張符塞到了老爺子的枕頭下麵,令他沒想到的是,老爺子的情況似乎真的穩住了,之前每天持續惡化的病情突然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真的沒有再繼續惡化。
這個時候隻要不惡化就能算得上是好轉了。
他好似看到了希望,後來又給何夕打過電話詢問情況,甚至直接求她出手幫忙,但對方隻說讓他等,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如今……他還沒把事情想明白,電梯門打開,他一眼就看見了等在外麵的妻子。
跟自己一樣愁眉苦臉多時的妻子今日好像很不一樣,她似乎在笑?
“爸醒了!”妻子明晃晃的笑容掛在臉上,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隻有王先生被突如其來的喜悅衝得頭腦發昏,他愣在原地:“醒,醒了?”
·
太陽落山的時候,何夕準時到了半山公館,在院外碰到了已經等在那裏的謝思煬和他的母親謝蘭。
“思煬,這位就是……”
謝蘭看了眼何夕,又看了看自家兒子,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可能出了一些問題,不然就是她的打開方式不太對。
這位大師也太年輕了吧?而且看穿衣打扮,還是個潮流人士,一點兒都不像之前花錢請的那些老古板。
謝思煬還未說話,何夕便溫和笑著伸出了一隻收去:“您好,何夕。”
“啊,您好您好。”謝蘭見狀也立馬伸出手去與她握了一下。
“請吧。”何夕將院門打開,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看到這個老宅院謝蘭就直發怵,畢竟她的丈夫也青年喪命,按照昨天謝思煬給她描述的那些,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公館裏被人設了陣法。
“是誰要見我們?能否喊他出來見麵?這房子……”謝蘭不確定眼前這位靠不靠譜兒,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她倒是一把年紀了無所謂,但她家思煬怎麼辦?
“他出不來,而且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何夕給了謝蘭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大膽往裏走,並再一次解釋,“這個房子已經沒什麼問題了,謝思煬不會再受到任何影響,您大可放心。”
謝思煬倒是比謝蘭更信何夕一些,他率先進了公館。
如今的他雖然還是長發,但已經將裙裝換掉,穿上了一身休閑裝,整個人看上去也比之前明媚了許多。
三人到了公館一樓的大客廳站定,何夕點燃了一支線香,白色的煙霧豎直向上,隨著何夕的來回走動逐漸扭曲飄散。
那個“故人”也逐漸顯現在他們麵前。
作者有話說:
看到有寶子收藏了《玄門大佬》那個預收,嗯,那個梗我現在腦子空空,打算把它改成一個穿書養閻王崽崽的故事,還是玄學內容這個不變,文案我還沒寫出來,之後會替換,有興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第23章 李老太爺
◎債算孫家頭上◎
原本客廳中心地板上鋪著的那塊兒大地毯已經被何夕處理了, 下麵的陣法也早就清理幹淨了,現在被何夕白了一圈白色蠟燭。
隨著線香上的白煙飄散,窗外忽然吹進一陣風來, 窗簾獵獵作響, 就在謝蘭和謝思煬的注意力被窗子那邊的動靜吸引時,地上的那片白色蠟燭突然兀自亮起。
原本沒什麼光亮的房間被火光照亮,何夕仍舊在淡定微笑,謝蘭卻被嚇得條件反射一般躲在了兒子身後緊緊閉上了眼。
謝思煬也怕,但他被謝蘭抓著哪兒也動不了。
隨著煙霧漸濃,被蠟燭圍起來的那片空間裏緩緩現出一道虛影,逐漸凝實到了肉眼可看清的程度。
“媽。”謝思煬拍了拍謝蘭的手臂, 示意她往那邊看。
謝蘭將眼皮掀開一條縫,順著謝思煬的視線看過去, 當她看到拿到虛影後整個人都愣住了,許久之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李家老太爺?”
李老太爺是李家真正的老祖宗,李家這麼些年的輝煌都是他創下的, 按輩分兒算她要跟著早逝的丈夫喊一聲高祖父。
她之前並未見過李老太爺, 隻在李家的相冊裏看到過這位,方才也是看了許久才確認, 因為此時他身上穿的衣物與他墓碑那張照片上的是同一件。
謝思煬從小一直在避免接觸到跟李家相關的東西,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的這位是誰,隻能從母親的反應來判斷, 這位是李家先祖。
“李老先生是一切陰謀的起點。”何夕語調平淡, 開始給他們講述具體的情況。
她過來處理陣法的時候發現被困在這棟宅子裏的魂正是李老先生, 那天探險小分隊過來直播玩招靈遊戲, 招到的“筆仙”也是他。
設陣的人本意是要將李老先生煉成厲鬼, 同時靠他做媒介將從別人身上抽出來的生機轉化為陰氣。
隻是時隔多年, 李老先生雖然不是時時清醒,但也沒有完完全全的化作厲鬼,那天之所以試圖將探險小分隊的幾人困在此處其實是想向他們求助。
“當年我突發腦梗死在家中,之後就一直以鬼魂形態被困於此,我看著李家後背接連慘死家破人亡……”李老先生說不下去了,他虛幻的臉上掛著兩行血淚。
“也正是因為這股滔天怨氣,李老先生才不肯割舍自己的神誌,哪怕再痛苦也不想將自己交於幕後黑手,這才沒有完全淪為厲鬼。”何夕適時地替他做了解釋。
“該死的孫家!”李老太爺閉上了眼說起了當年之事。
當年李老太爺和孫家老太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後來商量著一起創業做糖果品牌,可半路上兩人意見相左起了爭執,李老太爺想做奶味糖果,孫老太爺卻想做果味糖果,兩人誰也爭不過誰,最後直接從合作夥伴變成了競爭對手。
李老太爺的奶糖做得很成功,在那個糖果本就稀少的年代他將“宜甜”做成了家喻戶曉的糖果品牌。而孫家的水果糖一直不溫不火,沒什麼起色。
不過兩位老太爺仍舊交好,並未因此事而生了齟齬,真正的問題出在孫家小輩兒身上。
孫老太爺家的兒子孫仁繼承了孫氏糖果品牌,不知從哪兒認識了一個會看事兒的人幫忙,想通過玄學為自家品牌打開銷量。
第一次請人做了法事之後,孫家的糖果銷量真的有了起色,一家人都很開心,隻有孫仁仍不滿足,他又去找了那位大師,希望他能幫孫家再做個法事,讓孫家超過李家去。
大師卻問他:“何必要費力讓孫家超過李家去?隻要讓李家的品牌屬於孫家不就好了嗎?”
從那個時候孫仁就起了歹心,李老太爺突發腦梗之後,孫家給李家介紹了那位大師,說李老太爺死得痛苦,得需請人做法事超度,不然靈魂難安。
李家沒多想便同意了,隻以為是為了李老太爺好,可誰知竟直接引狼入室,讓人趁機在宅子中設下了這些個陣法,埋葬了整個李家!
“這些都是孫仁那小子說給我聽刺激我的,後來我李家子子孫孫接連慘死也是他們為了用他們的魂來養我這隻厲鬼,好生歹毒!”李老太爺一想到因為自己而讓後代滿心愧疚,最後滿目陰狠地哼了一聲,“隻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用我的子孫供養我生出來的怨氣不僅沒讓我完全墮為厲鬼,反而刺激著我保留了一絲神誌!”
然而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品牌已經被孫家吞了,而李家也沒剩什麼人了,活著的人比死了的還痛苦。
最後李老太爺閉上了眼,最後一刻還能看一眼他們李家的後人,他已經很滿足了,也不是他不想找孫家報仇,隻是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那支能讓人與鬼通的線香燃盡,李老太爺的身影便從謝蘭和謝思煬的視線裏消失了。
何夕看到是黑無常範無救親自過來拘魂的時候還愣了一下,最後在鬼門大開的時候淡聲說:“天道自會讓世間因果自洽,作惡多端之人跑不掉的。”
聽了這話,李老爺子仿佛放心了些,原本不甘的臉上漸漸平靜下來,任範無救用勾魂鏈將他帶走。
地上那些蠟燭也隻剩下幾坨蠟油,何夕去開了燈,不經意間瞥到了門口鞋櫃上多出來的東西。
是一隻跟她脖子上戴著的差不多的幸運瓶,內裏放著些黑不拉幾的碎屑。
她彎唇笑了一下,動作還挺快,這麼快就把薛閻王的神力給借來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何夕過去將窗子關上。
“何大師,聽老祖宗說李家人相繼去世隻是為了供養他成為厲鬼,那為什麼隻針對男性?”謝思煬想不通,其實如今的他對李家的人事物都不了解,也沒太多感情連結,心中到還平靜,隻是難免對詛咒的事耿耿於懷。
“大概就是為了讓整件事看起來更像是個詛咒,隱藏他們的真實目的,也更容易讓李家陷入恐慌。”何夕轉過身去,溫和地笑著,眼裏流露著複雜又虛無縹緲的光彩,“恐懼可以給邪祟打開大門,也能成為滋生邪祟的養料。”
最後她又送了兩根鼠尾香給謝思煬,讓他拿回住處開窗點燃,可以淨化磁場,清理一下因為這些亂七八糟事而滋生的不好的能量。
但他們問價格的時候她卻說:“這債該算在孫家頭上。”
將謝思煬母子送走後,何夕撐著傘也打算離開,卻見天邊一道閃電劃過,隨後耳邊響起驚雷,再一轉頭,就看見院門口的那兩顆大槐樹被雷劈了個吧啦作響。
何夕的視線落在被雷擊中的槐樹頂端,因為天黑她看不清具體劈成了什麼樣,但空氣中被灼燒的味道讓她皺了皺鼻子,神情顯得更加古怪。
本以為是兩棵招陰大槐樹,這一下子竟給她變成辟邪雷擊木了,下次老黑和老白要是進她這院子估計得嫌這味兒衝。
·
謝思煬重新回到了學校,長發沒剪,普普通通紮了個低馬尾,沒再刻意穿裙子,而是換上了男式的休閑運動衫。
雖然學校裏還是沒人跟他交朋友,也依然流傳著那些關於他的不堪入耳的謠言,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整個人輕鬆多了,像是終於卸下了長久以往的重擔一般。
他坐在窗邊看書,明媚的陽光穿透窗子,他恰到好處的彎唇笑了,好看得像幅畫般。
周琳站在運動護理一班的門外,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她不由出神,被身後的人拍了肩膀才回過神來。
“同學你找誰?”碰巧回來的一班學生問道。
周琳笑了一下:“麻煩幫我喊一下謝思煬同學,謝謝你。”
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很是討喜,那位一班的同學本還覺得謝思煬晦氣,但被周琳的笑容一晃便愣愣地應下了。
平常一整個學期都不見得有同學會找謝思煬說一句話,聽說有人找自己他還有幾分意外,出去一看對方還是個不認識的女生。
“快跟我去趟體育組,女足校隊的奚老師找你。”周琳見著他笑得更開心了,掩著唇偷偷告訴他,“應該是校隊經理人的事哦~”
·
最近「3Day」的客人更多了,小劉忙得腳不沾地,三天兩頭訴苦,讓何夕給他找個幫手。
但每次何夕隻說過幾天自會有人過來替他分擔,不必著急。
小劉懷疑她一直在給自己畫大餅。
“何老板,最近我家裏總有怪事,能不能幫我算算是什麼情況?”有位三十歲左右的女顧客愁眉苦臉,不用把脈就知道她鬱氣纏身。
“仔細說說?”
“我從今年年初開始一直是跟男朋友一起住,一開始一切都很正常,但最近我總覺得家裏怪怪的,我們的牙杯、毛巾什麼的明明擺放整齊了,但第二天醒來再看總會莫名其妙亂掉!還有拖鞋,上床的時候我明明是鞋尖衝外脫的,早上醒來卻總是反過來!還有我們……的時候,我甚至總感覺房間裏有第三個人!”女顧客光是將這些說出來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天知道她已經被嚇得有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第24章 求救(捉蟲)
◎隻要不承認,那就是不怕!◎
遠在千裏之外的某山間木屋裏, 穿灰色長衫的中年男人倚在床榻上,鬢間布滿銀絲,麵色蒼白沒有幾分血色, 渾身上下都透著幾分灰敗死氣。
原本木屋中間的陣法已經被毀掉了, 也幸虧他出手果斷,否則若再多被反噬一刻,恐怕他這會兒就連靠著床頭坐起來的經曆都沒有了。
如今他已纏綿病榻多日,成天喝好幾碗苦藥湯子都沒見好。
“師父,孫文昊來了。”身著青色短衫的青年男人敲了敲門,就恭恭敬敬地立於門口,沒有擅自進屋。
“他還有臉來!”床上的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 本就會敗的麵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幾個呼吸之後, 他還是抬了抬手,“讓他滾進來。”
不消片刻,孫文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進了屋, 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生怕等下道長就因為自己呼吸聲音太大給他下個咒。
“那點小事兒都辦不好!”床上的那位灰衫道長抬手就將方才喝過藥的藥丸砸在了孫文昊腳下,一雙眸子陰鷙得恨不得化作實質的刀刃, 將眼前這個廢物片成刺身, “早知你孫家盡是廢物,當初我就不該跟你們合作!”
孫文昊欲哭無淚, 當年找陰玄道長合作的是他們孫家高祖, 也不是他們這一輩兒人, 到了他們這一輩兒隻能被動接受這種合作。
不過孫文昊也不是真蠢, 他知道他們孫家其實在經商方麵沒多少才能, 早些年能躋身上流全憑陰玄道長的幫助, 而今他又有求於道長,這會兒被人罵成廢物也不敢反駁一句。
陰玄道長合了合眼,隻覺得此時自己心中全是濁氣。
之前第一次被大陣反噬的時候他還沒太在意,隻以為是什麼人不小心碰壞了他的陣法,畢竟當今世上能在他的陣法上做手腳的人,他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然而後來他便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那個陣法不僅反噬了他,還將他好不容易修來的陰氣抽絲剝繭一般抽離,待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元氣大傷。
他這才讓離得近的孫文昊趕緊去查看情況,誰知這人一點兒用都沒有,什麼都沒看出來也就算了,還引禍上身進了趟局子被便衣跟著觀察了好幾天,根本沒機會再替自己進半山公館去探個虛實。
直到他前幾天感覺到大陣徹底破了,而這陣法當初是以他自身精血為引成陣的,陣破的時候又一次將他反噬,這才讓他落得如今這般田地。
唯一值得慶幸的點就是他當機立斷將他屋裏的母陣也給毀了,破陣那人應該沒有直接發現他。
“道長,我幫不上道長的忙確實是蠢笨至極,但我今天過來找您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您不出手的話恐怕我孫家就要窮途末路了啊!”孫文昊急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痛心疾首道,“上個月的五個訂單如今已經黃了四個,孫家現在連資金都周轉不佳,我們孫家要是真沒了,對道長您也沒好處啊!”
陰玄道長這幾年安居一隅,他所需的一切資源都是由孫家提供的,沒有孫家他根本沒辦法像如今這般逍遙。
“……”陰玄道長心裏自然也清楚利害關係,如今孫家對他來說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在他沒有找到更好的合作夥伴之前,也隻能暫時還幫襯著他們一些,“說吧,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