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政客,商人(1 / 2)

趙後禮從當副鄉長起一直在虎山溝,正像人們常說的:與這個地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況且他對虎山溝的幹部確實熟悉一些,他說的幾斤幾兩也知道,主要是指虎山溝的幹部而言。加之老領導、老同事、老部下、老同學,這個給他捎來一句話,那個給他捎來一袋土特產。他特別喜歡吃虎山溝的大南瓜,吃飯時無意間給老伴嘀咕了一句,虎山溝的幹部群眾就都知道了,從此老有人給他往來捎南瓜。

虎山溝的一些故舊甚至善意地將趙後禮稱作南瓜書記,簡稱則為瓜書記。終於有一天,家裏的南瓜堆得無處放了。趙後禮動了怒,一邊喝天天必喝的南瓜稀飯,一邊用筷頭一指老伴說:再誰送南瓜來,你一顆南瓜給他付一百元錢,看他們再送不送!果然從此就很少有人送南瓜了。

在用人問題上,雖然趙後禮力求五湖四海,力求公正,但要做到不偏不倚也很難。好比一戶人家有三個孩子,鄰居家也有三個孩子。要將這些孩子送出去上大學了,大部分人都會先將自己的孩子送出去,再送鄰家的孩子。而且總是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清華北大,卻將鄰家的孩子送到墟城的師範專科學校。如此一些幹部就不服氣,趙後禮就批評這個人:不要無事生非嘛!用人是集體定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定的。可五個人去了重複同樣的話,趙後禮便不吭聲了。十個人再去重複,趙後禮就皺起了眉頭。第二十個人跑去時,幹脆從衣兜裏摸出一張單子。這樣下去,我們給虎山鎮的幹部群眾不好交代啊!這位排出單子的同誌耳語般地對趙後禮說,就像一位慈祥的母親在輕輕喚醒熟睡的孩子。趙後禮此時眉頭已越鎖越緊了,伸手將香煙在煙灰缸中擰滅。時隔不久,便傳出倆人扳手腕的說法。誰將誰扳過已經不重要了。就像兩匹駕轅的馬,別著勁兒一個往東拉,一個往西扯,拉扯了半天,結果隻能氣喘籲籲原地停下,等著趕車人過來抽那一鞭子。東邊打雷,說不準西邊就會下雨哩!市領導臉上陰雲密布,縣裏局裏就會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局部地方甚至會是瓢潑大雨。

趙後禮是個燕頷虎項的漢子,國子型的麵孔梭角分明。頭發黑,眉毛也黑,一雙眼睛象兩顆躲在烏雲隙翳中的閃閃寒星,深邃烏黑,似有一股*人的殺氣,寒光刺人心脾。額下的胡茬象新割過的野草斷根,鋼硬錚錚,給人以冷酷之感。凜凜身軀勢,威威神情象一個即將出征的勇士,如果別人不說,真猜不出他是墟城南郊的區委書記。現在,就要和柳三棉一較高低,為了副市長的位子,趙後禮已經費盡心機絞盡腦汁,他知道這事主要由下一屆墟城的一把手來決定新的領導班子,當然,古雲龍來墟城已成定局了。

“古市長,冒昧來訪,請多鑒諒呀。”趙後禮決定拜訪古雲龍,是聽到柳三棉突然去省城的消息以後決定的。當然,他並不知道柳三棉去了省城什麼也沒有幹,且去的幾天都是一直呆在醫院裏,還差一點重感冒轉成肺結核。

“歡迎光臨。”古雲龍說話時顯得有點木納遲鈍。

“古市長,多有打擾。”

“我們應當成為好朋友的,不要這樣客氣,再客氣就見外了。”古雲龍皺一下眉頭點上一支煙。“君子當致命遂誌,象我們搞政治的人,首先要想到先天下之憂而憂,不為百姓做出幾件象樣的事情來,應當食不甘味。我是個喜歡讀書的人,現在能有今天這個地位,全是螢窗雪案拚出來的。來墟城,真是有緣份,趙書記,你相信緣份嗎?”

趙後禮笑著不置可否,他的表情似乎有點不自然。

“以後,還要請古市長多關照。”趙後禮說這話時好象在努力地不使自己尷尬,他幹咳兩聲,從羽絨襖的口袋裏捏出一個信封。

“你這時幹什麼?”

“嗯,我隻是想向古市長表述一下自己的心意。”

“談工作就談工作嘛,何必要這樣呢。”古雲龍把信封拿起塞進柳三棉的口袋裏。

“這裏,是我寫的墟城最近一些工作要點,也沒有什麼更深的立意,隻是覺得要盡一個公務員的職責。正如剛才古市長你說的,我們要有為百姓做事食不甘味的精神,也要有致命遂誌的勇氣。我是從基層一步步走過來的,有時我很自卑。莊老先生說,絕學無憂,這話真是絕。讀書也許就是痛苦的開始。韋編三絕鐵撾三折就是為考取功名學而優則仕嗎?我知道古市長是個有學問的人,不過,對於這次副市長選舉,大家都知道我要和柳三棉一決雌雄,這樣不好。我有閑散如雲之心淡泊如月之意,可我為什麼還要有許多奢望。想不通。我自己也想不通。胼手胝足的學子。煙波釣徒的隱士。大人物小人吃飯睡覺生死如夢。有時,我的情緒是很低沉的。不過,我覺得每個人都要讓自己的生命活得有價值。既然曆史把我們推到了風口浪尖,我們就要勇於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