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葳蕤(上架!爆發8萬!)(1 / 3)

柳三棉在墟城的街道上毫無目標地走,他想把自己走累。也許,隻有這樣他心裏才能好受些。死於突發性腦溢血。何老師,我的人生啟蒙老師,你伏案揮筆夜以繼日嘔心瀝血家中牙簽萬軸汗牛衝棟,身上一塵不染兩袖清風恭勤博攬,隻知道全身心地教書育人,你為什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呢?柳三棉走著想著不知不覺就流了淚。……柳三棉最喜歡何茹摸他的頭。

那時,大懷唐王家族的遺物都被帶紅袖章的人抄家拾掇得一幹二淨,荊釵布裙的古瘋婆子守著窮斯濫矣的空空四壁。一盞鬼火似的油燈下,何茹孜孜不倦地給柳三棉講解著係統的文化課教材知識,她希望柳三棉能考進墟城中學。

朱槿離開梨花灣以後,何茹發現柳三棉的神情變化,她總是困心衡慮地轉移柳三棉的情感。每當柳三棉情絲繾綣的時候,何茹的心便會忡忡欽欽,殷殷啜啜如熏如碎,慈母般的柔腸千結表現的淋漓盡致。柳三棉剛進入十五歲那年又病了。深身腫脹。醫院。化驗尿。腎炎病。複發性腎病使柳三棉繼續休學。古瘋婆子顰促著眉頭如冰刀霜劍噬戮著草原,她僅僅剩下的蔥蔥青氣已被憂慮的蛀蟲雕枯了。從身體健康的角度來說腎病的人是不宜婚娶的,古瘋婆子心之憂矣,如匪瀚衣,大懷唐王家族要靠柳三棉傳宗接代,若不能麟趾之化生兒育女,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古瘋婆子一下子蒼老許多。她和黑爺研精覃思好些病方,除服下醫院的藥外,還並行不悖地為柳三棉調劑一些輔助藥物。

黑爺說,最好能喝點鹿茸血。

古瘋婆子和何茹聽黑爺提到鹿茸血,都無可奈何地搖一下頭。光禿禿的龍山鳳山虎山座座都是層層梯田,昔日葳蕤草木蕩然無存,一些折棟榱木再也藏不住飛禽走獸。甕牖繩樞的梨花灣家家都在勒緊腰帶過日了,誰家能養得起山鹿,況且養些家禽家畜都是要割資本主義尾巴的。黑爺說要到山上轉一轉,有棗無棗打一杆子。於是,黑爺拎起獵槍上山了。古瘋婆子關閉大門開始施案焚香,這是她的習慣,從柳三棉有記憶起他就看到古瘋婆子每逢災難時總是磕頭燒香,口中念念有詞。從柳三棉會模仿動作時古瘋婆子就讓他在香案前頂禮膜拜,盡管陳龍有時不太虔誠。古瘋婆子讓柳三棉跪下,柳三棉說腿腫得跪不下,便回到屋內抱起一本書。梨花灣學校的校舍是一座古廟改建的,牆垛上野草淒淒,校園內雜草叢生。接替何茹當校長的是公社工宣隊的隊長展衛成。他看上去象個屠夫,但對工作挺負責的,每天吃住都在學校,在墟城上班的妻子秋姨是很少來的,他也極少回去。飼養場就設在校門口的山坡上,是用木柵欄圍囿起來的。起初是學生在裏邊作勞動實踐的場所,後來就成為下放知青的住宿處。調到墟城的武少波經常光顧飼養場,每當他來一次,飼養場內豢牧的獵物總是要少一些。

武少波說是為招待上級首長用的。滋陰補陽的鹿茸確實令人垂涎。知青的隊長人送綽號毛胡子,這是因為他長著一臉絡腮胡子,那一臉胡子淩亂得如一簇美妙的蓬鬆細草,柔軟滑膩,舒卷如雲。他和何茹一樣都是從北京來的,他本來是姓張的,父親還是一位高幹哩,何茹先叫他毛胡子,後來梨花灣的人也就都跟著這麼叫。但在毛胡子接替杜吉祥當上民兵營長後,社員們便不敢放肆地在他麵前這麼叫了。梨花灣的人開始恭敬地叫他張營長。但何茹依然叫他毛胡子。何茹和毛胡子的來往不多,來找何茹玩的大多是些農幹校的。在柳三棉的印象中,和何茹關係最密切的是林誌雄,他和何茹在國防大學時是同學。他倆共同留學蘇聯後,林誌雄穿上軍裝服役於國防第六研究所。

正當林誌雄在正負電子對撞機實驗室裏躊躇滿誌渴望著中國第一座高能加速器成功的時候,平地一聲雷,反動學術權威的帽子戴在他頭上,他被貶遣到墟城九裏山農場。林誌雄長著一副灰黃的臉,纖纖的身材精瘦精瘦的。顴骨很高,鼻子削尖。額角突隆,頭發黃棕棕的,象一堆枯衰的山草。淡淡的眉毛下是一雙犀利的眼睛,看什麼都有一股*人的氣勢,總是燃燒著一股奇異的威力。和林誌雄對視的人無不為之震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