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條極精美的織物。
五重平紋經錦為主體,旁墜六條係帶。
五色經線織就雲海蒸騰、星象萬千,更有異獸奮獸、仙禽展翅。
我微眯了眼,探手在旁邊的青銅簋上一摸,順勢帶過那方織物。
經線220根,緯線48根,盡在一指甲大小的方寸間。
根根緊密,色彩層次豐富漸進。
紋樣間,自右及左橫列八個篆文大字。
“五星出東方大利中國”
“居然是漢代的五星錦!”
我心中暗忖,眉眼卻波瀾不興。
一攤子贗品垃圾,都抵不上這一件的一根絲線。
“兄弟,看上這帕子了?”
那攤主眼神兒不好,眼色卻極快。
居然一眼瞧中我的真意所向。
“顏色很是鮮豔喜慶,有些惹眼。”
我點頭,把話茬子往偏裏引。
這憨貨把護臂叫做帕子?
把他忽悠瘸了倒是不難。
“嗐,您是不知道啊,這帕子可有來頭!”
攤主四下觀望一番,湊過來,手擋著嘴巴:“這可是打西域的墓葬裏頭摳出來的東西,埋了據說千把年。”
“你瞅瞅,還新得跟昨天才埋進去的一樣樣兒的!”
我:……
你幹脆敲鑼打鼓再雇個猴兒,昭告天下得了唄。
白湊那麼近,還噴我一臉臭氣。
不過有一點倒讓他說中了。
這織錦是漢代的物件兒,距今兩千多年,還真是真品。
“你看看我。”
我反手指向自己。
等攤主瞪圓了眼朝他臉上直掃,一臉清澈的愚蠢搔著後腦,才慢悠悠地說。
“我是不是看著很蠢?墓下埋了千把年,新得像昨天埋下去的?”
“我要是信了你的邪,頭摘下來給你!”
我說完起身就走。
手臂故意掄了個半圓。
“哎喲我的兄弟喂!”
攤主一個餓虎撲羊,死死將我手臂抱住。
整個人恨不得掛在我身上。
作勢將手臂抽了幾抽,我力道放虛,架勢擺得卻足。
自然掙不開纏上來的八爪魚。
順勢就垂了手,任他掛著。
“兄弟,你看看,哥擺個攤子不容易。頂著日頭都快化了,這還沒開張呢。”
“你若瞧上了,我咬咬牙,便宜些給你!就當交個朋友?”
攤主擠出一臉菊花紋。
也不知是哭是笑,看著架勢,不從我身上刮一層油,堅決不會放手。
“你賣古玩的,拿個嶄新的帕子誆我,連做舊都犯懶,合該我是冤大頭麼?”
我斜睨著他,白眼翻到了頭頂上去。
“是是,要不怎麼說兄弟火眼金睛,一眼就瞧中這貨了呢。”
“滿攤子的玩意兒,這不是入不了您的眼,好歹也算出了一個呢。”
攤主急著開張。
這人有從眾心理,但凡有一個人在他這兒掏了腰包。
就會招來第二、第三個。
總有那被忽悠瘸的傻子願者上吊,不,上鉤。
掏出大把的票子,買他的贗品。
從我這兒缺的,都能從旁處補漏回來。
所以就算我把他罵出翔來,也會笑著照單全收。
“您說個價,說個價,合適了,咱就一錘子買賣!”
他哀哀央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