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陰濕。
樓道裏,連光都少得可憐。
叮咚——
電梯門緩緩打開,森冷的光透出來,照出兩個大小不一的人影。
“師傅,麻煩放這兒。”
噗通一聲,桶裝水落在電梯內,連帶著鏡中人影也跟著晃動下。她仔細打量,跟著鏡中人一同皺眉,又抬手,勾起一縷頭發。
實在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長相。森冷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長發披著,她怕是要嚇到王奶奶家的小娃娃。
也是,她想到那個屁大點的小孩,才三歲多點,最近天天哭個不停,有時候,半夜會聽到莫名的哭聲。王奶奶家這一層,好像除了小孩,還有一隻奇怪的黑貓。
飯苗小時候住農村,白日裏貪玩,晚上便熬夜寫作業。9點不到,爺爺奶奶準時入睡。農村的夜很安靜,唯一的動靜就是田地裏的蟲鳴。
有一日,院牆大門外,斷斷續續傳來小孩的哭聲,不依不饒,惹得人心煩。可是周圍除了他們家,哪裏還有其他住戶?
飯苗從昏黃的台燈下抬頭,彈射般跳進自己的被窩,腦海中回憶起奶奶講的鬼故事:
妖怪化作小孩,哭聲引你出來,出來?莫出來!
她窩在被子裏,瑟瑟發抖,血腥啃食的畫麵,在腦中越來越大,終是忍不住,放聲喊叫起來,“奶奶,救我!”
......
半晌,奶奶披著衣服,打了個哈欠,半眯著眼朝院外走去,身後的飯苗害怕極了,搖著頭,跺著腳,喊著:“奶奶,別去,妖怪會吃掉你。”
嘎吱一聲響動,木門打開,呼呼的夜風襲來。奶奶拿著掃把,東看看,西望望,眼皮耷拉著,什麼也沒瞧見。周圍盤旋著點點光亮,忽明忽暗,一隻螢火蟲,兩隻螢火蟲,從稻田飛入院中來。
“啊——”
飯苗抬頭,院牆墩子上,趴著一隻黑色瘦長的貓,冒著綠光的眼睛正看向她。黑貓的尾巴向上伸展著,微風一吹,將它的毛輕柔撫順,黑貓歪著腦袋,喵地叫了聲。
飯苗呆愣住,奶奶的話在耳邊徘徊,“小貓叫得跟小孩哭似的,別害怕,不是妖怪。”
涼風習習,她抬頭望去,頭頂一片繁星點點,牆墩上,哪裏還見貓的影子。
......
水中月,鏡中花。
她的思緒收回,電梯內的燈光卻在此刻忽閃忽滅。一下子,飯苗的心提到嗓子眼。前幾日,一樓大門處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那麵往日積灰的八卦鏡不見蹤影。鎮宅化煞,風水寶物。這玩意兒丟了,樓道裏怕是要進什麼邪祟物。
叮咚一聲,破舊的電梯,以其緩慢的速度抵達十樓。飯苗彎下腰,想要提起那18升的桶裝水。低頭間,又激靈了一下,土黃色碎花長裙下,露出一雙穿著人字拖的老腳。腳拇指裸露在外,張揚地塗抹著紅色指甲油。
“喂,何大姐,樓下公園廣場見啊。”女人抬頭,睨了眼飯苗,對著電梯鏡子照了照,“別不來啊,今晚廣場舞學新動作。”
她低著頭,咬牙提著水出了電梯門。才一開門,天旋地轉,人噗通一聲躺在小床上。眼前倏地一片黑影,人虛弱地直犯惡心。
網上常有言:一條寬闊的大馬路上,迎麵走來兩人,一位是精神抖擻,活潑開朗的老年人,一位是死氣沉沉,麵如菜色的年輕人。
飯苗就是後者。
她才剛剛24歲,身體素質形如80歲老太太。失業蝸居在這座繁華城市的最西邊,一呆就是整整半年。沒有朋友,更沒有戀人。
才剛想要從床上振作起來,又忽地癱回去。身體重重的,渾身沒力氣。一個字——虛。她徹底放棄,半眯著眼,漸漸進入夢鄉。床頭的窗戶沒關,風吹起薄紗簾,掃在她臉上,一下又一下。
飯苗的手耷拉在床沿,長長的頭發快要觸到地板,人睡得很是“安詳。”
花團錦簇,鳥語花香。
豔陽高照的碧綠草坪上,一對新人即將舉行婚禮。
“新娘子,這是你的婚紗禮服。”
“快,快換上呀!”在一片期許的目光中,飯苗愣愣接過。鏡中的自己是從未見過的模樣,婚紗很美,潔白無瑕,每一處蕾絲,每一粒珍珠,都是經過精心點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