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黃毛提著早餐從屋外進來,卻在看見飯苗的下一秒,吃包子的動作停滯,滿臉帶著狐疑。他吞咽了下,想著昨日朔哥喝酒喝多了,不是直接住在了二樓房間嗎?這個時間8點不到,怎麼會和她一起下來?
再看眼他哥,頭發還是濕的,像是才洗過澡,從臉上表情看去心情還不錯,難道?黃毛再次盯向飯苗,內心大驚,不是吧?
樓梯上的二位,絕不會想到黃毛此刻的想象力,得有多豐富?
“開下抽屜,把證件拿給她。”閻朔朝櫃台方向示意了眼,又抬手擰開一旁的工業風扇。剛下來的飯苗正好落入風口,披散的頭發被吹得很淩亂。今天出門地早,沒紮頭發,也沒帶發圈,她頭發又密又長,大夏天披著,像頂著一床被子,是時候該剪頭發了。她捋了捋,絲毫沒注意側麵看來的視線。
黃毛拉開抽屜,剛想要伸手拿證書時,又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手。他也沒讀過幾年書,可越長大,說實在的,就越羨慕那些坐在教室讀書的人。早些年跟著村裏人去工地,大夏天快40度的高溫天,皮脫掉一層也要拚命幹。
可好笑的點在於,拚命幹又有啥子用?大老板跑路,包工頭一氣之下腦溢血癱掉。他跟誰說理去?那時候他都還未成年,包工頭家裏的老母親快80歲,還得日日夜夜守在床前照顧。他做不來這個惡人,怪誰都不行,隻能怪命。
黃毛忽地哀歎一聲,又伸手將東西遞過去。
“喏,小妹妹給你。”
正喝水的閻朔朝這邊瞥了眼,看見某人眼睛都亮了,有這麼高興嗎?
“謝謝。”
飯苗接過,可是這種喜悅沒持續多久,她正準備把東西裝進背包時,一聲吼叫從門外傳來,緊接著,在三人的眾目睽睽下,她手中的那幾張證書被傻狗一把咬住。
飯苗還沒回過神,就聽見李目呼呼地喘息聲,“哥,你這狗太…太皮了。”他叉著腰,繼續說道:“你看,還吃起紙來,哈哈哈。”
寬敞的空間內隻剩下李目的笑聲,笑著笑著就發覺氣氛有些詭異。他看了眼黃毛,隻見人捂著半張臉,而旁邊那個小姑娘一副快哭的模樣。
“吐出來——”
一道冷冷地聲音傳來。
傻狗睜著個圓眼睛,十分無辜地看著他主人,嘴裏還不忘繼續嚼兩口。“好吃嗎?什麼東西都往嘴裏塞?”邊牧聽到訓斥,眼珠子打著轉,看起來可憐極了。它舌頭往外一翻,不大情願地將東西吐了出來。
殘缺的紙張啪嗒掉在地上,帶著黏糊糊的口水,還好巧不巧地沾上地麵的機油。這下子算是徹底玩完了。
飯苗呆愣地走過去,又蹲下。她看了眼地上的東西,又看了看邊牧,欲哭無淚。現在她覺得,這隻邊牧不僅不可愛,還特會騙人,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在告訴她——我不是故意的。她泄氣了,吵鬧也無用,難不成自己還真跟它打一架?就算有這想法,她能贏嗎?
時間來到8點半。
店內陸續進來幾名工人師傅,時不時往這邊瞧兩眼。“內個,我幹活去哈。”氣氛略顯尷尬,李目打著哈哈走開,剩下黃毛偷瞄了眼他哥。閻朔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抬眼示意他去拴一下狗。
“罪魁禍首”搖搖尾巴,屁顛屁顛地走開,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飯苗低頭擦拭好東西,一把裝進透明文件袋中,她一言不發,頭發幾乎將她整張臉包裹,看得出是真生氣了。此刻,閻朔就站在她旁邊,飯苗起身那一刻,實打實看到了她通紅的眼。
委屈又執拗。
一眼都不帶看他。
他莫名覺得有些煩躁,剛想說點什麼,人已經走出大門。
航森大道上,人影漸漸變得嘈雜。
她獨自走著,又停下,盡頭處是一片無界的海。日光映襯下,好似矢車菊藍寶石,美得讓人天旋地轉。
景色雖好,飯苗卻無暇欣賞,她人怔怔的,望向頭頂飛過的飛機,突然覺得很迷茫。失業消失的這段日子,生活宛如死水,任何一點波瀾都會攪得她心煩意亂。
那些她想用力抓住的,最後也都化成一場空。天底下最無用的就是自己,既彷徨又想呐喊——海城是好,是繁華,可是這裏不屬於她。
“喂!”飯苗陡然回神,偏頭發現一保安,手持喇叭正往自己走來,“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她微蹙眉,眼神略帶迷茫,“我——”
“我都大喇叭喊了多少次了?不要靠近棧道,沒看見漲潮啊?”
飯苗低頭朝下麵看去,海水確實在不斷往上撲湧。她像個犯錯事的孩子,臉色有些尷尬,“抱歉。”
“小心看路。”保安大叔指著下麵繼續道:“這一大早我們都抓了好幾條水蛇了,雖然沒毒,但要是怕的,看一眼都得暈。”
這一點飯苗絕對讚同。
大概是初中的某個暑假,她睡得正香時,突然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