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涼涼的,夜已深。
閻朔長身立於車旁,她莫名竟瞧出些少年感。
“欸,這麼晚,你來幹嘛?”
飯苗抱了抱雙臂,被風吹眯了眼。
可偏頭的下一瞬,肩上一股力量回扯著,撞入男人懷中。
“累不累?”
飯苗頭抵在他胸膛上,鼻尖忽然發酸。
也沒有說話。
閻朔扣緊了些,抬眼看著對麵被風卷起的枯葉,忽然問了一句,“以後想在哪生活?”
飯苗抵在他胸膛,一副快要睡著的架勢。
她悶悶嗯了聲,然後後忽地抬頭——海城?
“可是沒有雪欸。”
閻朔淺笑,一低頭就瞧見她迷蒙的眼,路燈打下來,小臉更加顯得白淨。
“其實嘛,最理想的是北城。”
飯苗眯著星星眼,暢想著未來,“前幾年冬天去過一次,正好12月,那天的北城下著10年來最大的一場雪。”
“好美。”
“你知道嗎?那時候好傻,和實習的小夥伴去了竹珀海,大雪天喂海鷗。”
飯苗越說越興奮,眼睛亮亮的,嫩白的臉上也染了一層淺紅,閻朔打量著,伸手又戳了下她酒窩,“嗯,是挺傻的。”
“你為什麼這麼問?”
男人挑挑眉,漫不經心地說道,“閑的。”
“好吧。”飯苗鬆開手,抬頭看向他,“大閑人,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指了指住院大樓,“我也要上去了。”
閻朔沒有挽留,輕抬起下巴示意她上去。
不知又站在冷風中多久,直到那抹背影徹底消失。
深夜的淩晨,寒意加重了幾分。
空幽的中港公路上,疾馳著一輛黑色汽車,閻朔神色冷凝,絲毫不似剛才那般模樣。後麵跟著的車也一路飆速,直至停到了中港碼頭。
閻朔從車上下來,掏出根煙點燃。
“K叔,好久不見了。”
後麵跟著的幾輛汽車內下來一批人,打頭的這位揮了揮手,便全然屏退。
“阿朔,見你一麵真不容易。”
海水拍打著暗礁,冷風中隻剩下二人。
“還是老話,跟我們回去,你何必留在這?
男人嗤笑一聲,點燃一根煙,碼頭風大,濃白的煙霧隨著風的方向朝左後方飄去,隱入海麵的水霧中。
“怎麼?如今又想起我了?”
K叔眉頭一皺,“阿朔,老爺畢竟隻有你一個兒子,這兩年他——”
“別給我打親情牌。”男人的聲音冷下幾度,“你跟他說,我媽死的那一天,我就沒有爸了。”
未熄滅的煙被狠狠攆在腳下。
老K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他跟著閻董有近20年,如果不是這次事態嚴重,他不會親自過來,沒想到閻朔心中的芥蒂如此之深。
男人瀟灑走過,仿佛剛剛的話沒有說出口。
“阿朔,跟我回去吧。”老K驟然開口。
“晚了,K叔。”
“阿朔!”
老K轉過身,聲音含著些沙啞,“本來,這事董事長不願讓我告訴你,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你爸身體已經不行了,集團內部虎視眈眈,你爸媽多年來的心血,難道就這麼付之東流嗎!”
男人的腳步頓住,停留了三秒,再次離開,隻留下一個高挺的背影。
碼頭一抹汽車尾氣飄過,老K待在原地,哀歎了口氣。
何必呢。
如此倔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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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8號汽修店。
昏黃的燈打在水洗過的大門口,黑色油漆染的年份太久,水泥地的黑印子似乎怎麼衝也衝不幹淨。
黃毛打著哈欠,看見來人進來,立馬來了精神。
男人眉眼深重,夜色下走過來,漸漸將情緒隱匿起來。
黃毛哪注意得到。
“哥!”
“你可算回了。”
閻朔冷冷往裏頭瞧一眼,漫不經心說道,“什麼事?”
“你自己看!”
廠房內,冷白的光落在綠色環氧地板上,李目光著個膀子,一言不發,像個機器人般。
“李目從回來起就不對勁,一直蒙頭幹活。”黃毛湊過頭靠近他哥,男人則是眯著眼打量,“你說他平日一回來就愛跟我吵架,咋今個兒變啞巴了?”
“難道撞邪啦——”
咣當一聲,幾把扳手落在了地板上,打斷了黃毛的話。
他倏然噤聲。
李目像憋著氣,來到後院用涼水衝著頭。
頹然地坐在石凳上,身上的水經夜風一吹,寒意更重,他卻像根木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