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西南聯大校史(1 / 1)

饒佳榮翻譯的《戰爭與革命中的西南聯大》一書,二〇一二年由九州出版社完整出版了,這對今後深入研究西南聯大和中國大學校史都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最近我在北京見到佳榮,當麵向他祝賀,雖然從廈門大學曆史係本科畢業後,佳榮四處漂流,但有此一本譯作,我以為佳榮可以說,這幾年問心無愧了。

我最早知道易社強(John Israel)關於西南聯大的研究,大概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當時我剛完成了儲安平和《觀察》周刊的研究,想再找個題目,就選擇了西南聯大。之所以選擇西南聯大,也是由《觀察》周刊對她的評價引起的,《觀察》周刊當時認為這所戰時高等學府是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大本營,我對這個評價非常有興趣。我先後去過幾次當時還在北大南閣裏的西南聯大校友會,接待我的是錢惠廉先生,後來我還和沈叔平先生通過幾次信,他們當時正在編聯大的校史,由上海來的張源潛先生也臨時住在北大,專門做這項工作,我在張先生暢春園的臨時居所中,和他多次交談,獲益匪淺。我由他那裏知道了易社強的研究情況,當時易社強的這本書還沒有最後完成,自然沒有公開出版,但他和聯大校友會多有聯係,聯大校友會譯出了他的一部分研究成果,這些東西我當時都讀過。後來我還和易社強先生通過一次信,承他不棄,也寄給我一些當時還在研究中的文稿,這些對我後來完成那本《西南聯大與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小書極有幫助。

易社強先生的這本書,向來被認為是西南聯大研究中的開創之作,享有“最好的西南聯大校史”的美稱,我最近重讀一遍佳榮的完整譯作,感覺易著確實當得起這個評價。易著雖以敘述聯大校史為主線,但他的視角和觀點在敘述中得到了體現,他的評價和觀點,在敘述中自然流露,常有極為獨到的見識。

近十多年來,西南聯大由曆史研究而變為現實熱點,這是一般研究者所沒有預料到的,因為真實的現實生活和遙遠的曆史產生感應,這是時代造成的契機,因中國當下高等教育的問題太多,在現代大學精神方麵退化太快,而使人不由得向中國現代大學的曆史中去尋求精神慰藉,在這個背景下,完整譯出易社強先生的這本著作,我以為既有學術價值更有思想意義。

我認識佳榮,時在二〇〇六年,當時我還沒有到廈門教書。佳榮本科畢業後,本來可以保送本校史學係的研究生,但佳榮心氣極高,想到更好的學校去求深造,因一時失誤,所以錯過了再讀書的機會,一度在北京和廈門間漂流,但他是一個非常熱愛學術的青年,也很有學術才能,在四處漂流,為生計奔波時,依然不忘情學術,始終為譯這本書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他是完全出於熱愛才譯這本書的,當時也沒有人答應出版,這種由喜愛而產生的學術熱情,讓我非常感動。佳榮到太原訪學時,我曾把當時已用過的所有關於西南聯大的材料讓他帶回去,我和佳榮素不相識,但我感覺,一個青年能對西南聯大產生如此的熱情和興趣,一定是個有追求的人,我相信他會把這些材料用好。我認同胡適的話,中年人做學問是本分,青年人做學問一定要鼓勵。當我最早看到佳榮譯出的書先由台灣出版的時候,我認為我的判斷是準確的。

我後來也多次勸過佳榮,能不能再回學校讀書,但他都沒有首肯,我想他一定有他的考慮,也有他的難處。不過我有時也想,他這樣一個對學術有熱情和興趣的人,如果能有大學教授破例讓他再去深造,他也許不會反對,可是以我們現行的學術製度,對這樣有才能的青年,常常也感覺無能為力。

我以為這是一本出色的譯作,個別失誤在所難免,但以一個本科史學畢業的資曆,做出這樣的學術成績,真是不易。這本譯作是可靠的,在翻譯過程中,佳榮和易社強先生有過直接的交流,另外近年國內出版了大量有關西南聯大的回憶史料及相關研究,再加上互聯網時代適時到來,這一切客觀條件,加上佳榮本人自己的執著和熱情,才能使這個譯作完成得圓滿。如果早幾年譯此書,可能會由於學術條件的限製,讓譯作多有缺憾,而佳榮的選擇適逢其時,是在學術條件最好的時候做出的最佳選擇,這是佳榮的幸運,也是學術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