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羊絨披肩(1 / 1)

初相見,她披著大紅披肩,在一群人中微微笑著,仿佛在聽別人說話。他的眼光,便越過人群,牢牢鎖定在她身上。那一襲披肩,真是豔到極致,鏤空的花,一朵一朵息在她肩上,讓人想入非非。

他千方百計接近她,卻發現,她不是遙遠的一個。她很隨和,甚至有幾分小女人的傻氣。幾乎沒有什麼迂回曲折,她就做了他的女朋友。

他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披肩,薄型的,飄逸的。大綠或大紫。披到她肩上,都能自成一段嫵媚。他喜歡她裹著披肩的樣子。

她明白他的喜歡,所以自打認識他起,她總是披著披肩。雪花飛舞的大冬天,為了能配上鏤空的流蘇大披肩,她舍了暖和的羽絨服。她和他走在一起,有人誇,你的女朋友好漂亮。他笑,轉過頭看她一眼,她勉強還他一笑,嘴唇卻凍得發抖,他沒發現。

這樣傾心的愛,也隻不過是刹那芳華。後來,他喜歡上別的風景,她的披肩,對他再構不成一點點魅惑。幾十條披肩,之於她,原不過是他給她的道具,好演一場華麗給他看。那上麵,本就留不住溫度。

她疊起那些披肩,從此跟著四季分明,冷暖自知。

再遇愛,是在冬天。朋友介紹的,那人在醫院工作。

他們開始約會。在她這邊,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閑著也是閑著,找一個人聊聊天也是好的。而在他那一邊,卻完全地投入了,他喜歡上她身上淡淡的味道,文靜、閑散,讓人心安。

那一天,他們一起喝茶,她不停地伸手揉肩。他問,怎麼了?她笑,老毛病了,肩周炎。他“哦”一聲,眼裏有痛。

隔天,他送她一件禮物,竟是一條紫羅蘭羊絨披肩,軟乎乎的,小毛毯似的。她在心裏冷笑,天下的男人難道都喜歡女人披著披肩的妖媚。

晚上,她收到他發來的短信:“喜歡那條披肩嗎?我找了很多地方,才買到這條厚一點的羊絨披肩。晚上冷,你坐電腦前寫作,可以把它裹在身上,抵擋一點寒冷。”

她發了一會呆,把丟棄一邊的披肩裹到肩上,身上立即被一寸一寸地捂暖了。這個想到她寒冷的男人,讓她忍不住在靜的夜裏,微笑起來。她慢慢在手機上按鍵,輸入兩個千轉百回的字:“想你”。發送了出去。

跟你回家過年

那個時候,他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愛她。

他是河南人,她是湖北人,他們是在一次聚會上,經朋友介紹相識的。

相識的最初,他對她,沒有特別的感覺,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僅僅是看著還順眉順眼,便淡淡地相處著。也無約定,也無承諾。她來,他們會一起做飯吃。她會燒剁椒魚頭,紅辣椒映出一盤子的歡喜。他會燒芋頭羹,滿滿一大碗的熱騰騰。屋子裏的味道,便很家常了。而屋外,陽光有些淡淡地飄著,讓人恍惚,這樣的日子,他們已過了好多年。

卻沒有刻骨的相思與牽掛。異鄉的天空下,兩個孤獨的人走到一起,有時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寒冷和寂寞。他們需要相互取暖。

偶爾的,他也會感動。譬如,在他生病的時候,她穿過半個城市來看他,給他煮軟軟的綠豆粥喝。可是,那又怎樣?愛情總敵不過現實的無情——他家境貧寒,窮山溝裏還有年老的父母,需要他照應。

之前,他曾瘋狂地愛過一個女孩,他和女孩花前月下,天長地久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也有美好的設想,在這個城買房,結婚,生子,過幸福的小日子。

衝突卻因過年而起。他是要回他的老家過年的,千裏之外的小山溝裏,有他倚門而望的父母。他希望女孩能和他一起回家,因為在他們家鄉有個風俗,女孩到男孩家過年,才算明確了關係,才算是一家人。

女孩卻不肯去。女孩嫌小山溝的遙遠和艱苦,且女孩的計劃裏,是要他陪她去湘西鳳凰的,她要住吊腳樓,吃薑糖,聽山歌。

結果,他一人坐車回去。半路上,他收到女孩發來的信息:“當你選擇了你的小山溝的時候,你已放棄了我。”曾經的愛情,從此成為悲寒的過往,他的心,再愛不起來。

轉眼又是新年至,他照例收拾了行囊回家。她去送他,路過一家商場時,她讓他停一停,她跑進去,再出來,手裏就多了兩盒點心,她把點心塞到他手裏,說,這是我送給你爸爸媽媽的,代我向他們問好。

他的心突地一軟,久違的感覺,漫上心頭。他脫口問她,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過年嗎?她愣住,低頭笑,為什麼不可以?再抬頭,眼裏已有淚花在閃。

他什麼話也說不出,上前溫柔地牽了她的手。冬天的陽光,羽毛似的,飄落下來,罩著兩個甜蜜的人。古老的節日,成全了世間最凡俗的愛情,她說要跟他回家過年,讓他看到她最樸實的感情:愛一個人,連同愛他生長的地方,愛他靈魂深處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