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個浪漫的人。譬如她欣喜地買一盆花回來,看著紅豔豔的小花朵大發感慨:“你看你看,這花多像小姑娘的臉啊。”他至多是漫不經心地瞥一眼,接一句:“花就是花唄!”這讓她掃興到家。更別提,偶爾給她買點小禮物,逗她開心,或說些情呀愛的肉麻話了。他絕對懶於動手,或動口。
他應酬多,常撇下她一個人在家。她自然有怨言,他卻振振有詞:“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餓了就自己做點吃的,困了就上床睡覺,要我整日陪著幹嗎?”
怎能不悔?想當初,她也是被眾心捧月著的人哪,隻因一時意亂情迷,看他文質彬彬,以為定是個好郎君,一腳踏上他的賊船,如今,隻剩下懊惱了。有時,她獨自守著空空的屋子,想得恨恨的,離婚的心都有了。
一日,她牙齦突然發炎,痛得在家裏捂著嘴巴亂轉。其時,他正準備出門,去參加高中同學的聚會。畢業多年,那些同學,好不容易相約了一聚。他在邁出大門的那一刹,回頭看見了亂轉圈的她,眉頭挑了挑,問:“很疼?”她沒好氣地望他一眼,說:“啊!”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同學打來的,催他快點,說大家都到了,就剩他。他脫口說:“我家那位正鬧牙痛呢,我去不了啦,不好意思。”同學笑:“牙疼算怎麼回事呀。別磨蹭了,快來吧,大家都在等你呢。”他堅決地回:“不行,她疼得厲害呢,我不放心!”
她驚詫地看著他,忘了疼痛。他走過來,攬住她的肩,說:“我今天哪兒也不去了,在家陪你。”她不相信地盯著他看,他滔滔不絕地講笑話給她聽,她惱:“人家嘴疼,哪裏能笑?”他說:“不能用嘴笑,就用心笑,心笑了,也就不疼了。”
知道她怕吃藥,他用商量的口吻問她:“要不,咱吃兩粒止痛片?”“你吃我就吃。”她說。他果真拿起一粒藥片,放到嘴裏,吞下。臉上全是坦然。她根本沒想到,他會真那麼做,心裏一暖,乖乖地張開嘴,平時怕吃的藥片,竟有了甜味。
她嘴腫,不能咀嚼,吃飯成了問題。他去買了麵粉回來,不會做飯的他,竟無師自通會做糊糊,裏麵還放了切得碎碎的香菜。他說:“在飯店吃過,好吃得很呢。”
糊糊做得很黏稠,也香。他一人一碗放好,陪她喝。她說:“你在,我的牙還是疼呀,還生生浪費掉你一桌好飯菜。不然,你陪著你那些同學吃飯,多盡興呀。”他認真地看著她說:“但我在,可以陪著你疼啊。”
那一刻,她幸福得想流淚。天知道,這話他說得有多浪漫。她喝下他做的糊糊,兩個人分擔疼痛,那疼痛果真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