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祁大少的額角微微冒汗。
“。”
“?”
他今晚的目的其實已經達成,卻沒想到變故陡生——
當然,突然竄出來的黑影不是變數。
突然說話的時聽才是。
祁粲當然聽得出那是時聽的聲音,雖然非常短促,但那一刻祁粲聽見她用嘴說出來的聲音而不再是腦子裏的心聲,竟然感受到一種久違的、莫名的熟悉感。
這聲音他聽了千百萬遍,化成灰他都認識,僅僅發出一個音節他就能聽出是她,更別說是一個字正腔圓、熟悉的親切(。)稱呼。
但。
祁大少不能承認。
盡管這一瞬間的反應太突然,但祁粲憑借著過人的腦結構飛快地轉了過來。
——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雖然他也很想看到時聽知道以後害羞到破防的樣子。
但是接下來祁粲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不能因為讀心這件事意外把她扯進來。
祁粲花了一秒鍾的時間分析時聽現在的心理活動——沒辦法,他實在是太了解了。
她現在還處在震驚自己竟然發出了聲音、悔恨自己竟然隻說了這麼一個字的主要情緒之中、最後才是剛才他“嗯”的那一聲是不是在回應她的聲音,占比並不高。
於是祁粲當機立斷,做出了當下最正確的反應——
他一把緊緊握住了時聽的手。
從現在開始,他必須一個字都聽不見時聽的心聲,並且完全不會對她的心聲做出任何反應——隻有真的聽不見,才能夠不暴露端倪。
他需要隨時和時聽肌膚接觸。
隨時和她貼在一起。
雖然這有可能導致她過分恃寵而驕——畢竟她現在都已經敢撲到他身上、揪著他的衣服狂搖,顯然已經完全不怕他了。如果繼續下去,她恐怕要對他更加過火。
但是情況緊急,祁粲搖了搖頭,冷哼,也隻能如此。
於是祁大少十分冷靜地握著她的手,揪出了自己的大衣衣領,順便也保護了她的手繪創作,然後緊緊扣住她的掌心。十指緊扣。
很好,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也是他掌握的信息差。
時聽絕無可能知道他讀心的機製,以及他這一路走來到底都經曆了什麼。
什麼佛音,什麼電音,什麼慢速極速,嗬嗬。
而他剛剛也隻是簡單“嗯”了一聲,嚴格意義上講甚至不算回應。
至於她說的是什麼,祁粲也完全可以當做沒聽清。
憤?什麼憤。祁大少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時聽情緒激動,揪著他的手,那雙眼睛還在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麼,但是他聽不見,也不會做出任何反應。
時聽:還我!還我!你還我一個字!
——啊啊啊啊可是她好不容易能說話了啊!好不容易!
哪怕她喊個別的呢?
五年沒開口說過話了、沒有人聽到過她的聲音、沒有人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哪怕她在情急之下,對這糟心的背鍋人生酣暢淋漓地大喊一聲“草”也好啊,嗚嗚嗚嗚。
時聽一手揪著祁粲,一手抱著自己的嗓子,傷心流淚。
她真是髒了自己的嘴!!
都怪她平時在心裏給祁粲的稱呼太多了,關鍵時刻她竟然脫口而出。都怪她平時看太多霸總文學、偷偷罵了祁粲太多,這都是她罪有應得的(淚目)
時聽心中悲痛萬分,然後才想起別的重點——
等等、他是不是知道剛才會有事發生?那我豈不是又白給了!啊啊啊早就說了掛壁哪裏需要我來救——
所以他剛才在“嗯”什麼?
還有他為什麼知道一個糞是在叫他?
時聽怒瞪祁粲:
崽種、直視我的眼睛!
但是她看見這個崽種平靜地看著她,可是眸中的確沒有任何波瀾。
時聽於是在心裏進行了一些十分大逆不道的侮辱。
她踮起腳尖、努力地和對方目光平視、然後在心裏聲情並茂地怒斥:
「狗!」
「屎!」
「騷!」
「車!」
「聽清沒!」
祁粲怎麼可能容忍任何人看著他的眼睛罵他?
眼前的男人卻還是十分平靜,連眼睫眉梢都沒動一些,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都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這個反應,要麼就是真的聽不見,要麼就是已經聽麻了。
但是後者真的有可能嗎?
那可是祁粲啊,時聽應該是最了解他瘋狂陰暗神經病基因的人,知道他瘋起來報複起來有多可怕,有多睚眥必報——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忍別人一直在心裏罵自己,又沒有什麼逼不得已的理由?
退一萬步講男主怎麼可能受製於一個小小炮灰?
祁粲雖然聽不見,但是能感覺到她的腦子都在冒煙,於是伸出手,一把將時聽的腦袋按到了自己懷裏——大衣之下的襯衫上。
盡量沒有碰到她手繪的地方。那些螢石礦粉組成的顏料很漂亮,他可不想蹭花了。
“害怕了?別怕。”男人嗓音低沉。
時聽猝不及防貼著他的胸肌:??
幹什麼、色.誘?她的神智還是非常清醒的。
這件事裏有兩個疑點,一是祁粲怎麼知道她在喊她,一是他怎麼知道那聲音是她的。
老實講,時聽對自己的嗓音都有點陌生了。
剛才就喊出了一個字,來不及仔細聽,就已經收聲了,快得像是沒發生過。
最關鍵的是,雖然時聽一直很希望有人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她並不是想讓別人聽見她心裏的聲音啊啊啊。太社死了!那和當街拉——那就是當街拉粑粑!
時聽的頭頂在祁粲的胸口,開始鬆鼠鑿地式蛄蛹
。
要是真有人能聽見,那她甚至比今天晚上大糞車發癲當街霸道、還有他震撼全市的狂寵更社死。
而且最最關鍵的、她不希望有人能聽見自己心聲的理由是——她任務還沒完成呢!
要是知道了會被人聽見,她還怎麼繼續?心理負擔簡直不要太重。
啊啊啊,時聽閉上眼,她恨她是個啞巴。
她又沒法真的扒開自己的腦子,問他你是不是聽見了是不是你!
如果祁粲真的什麼反應都沒有、那她還能做什麼?
結果頭頂的男人先開口了。
“但我需要知道——”
“時聽,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失聲,不要騙我。”
一招釜底抽薪。
時聽果然仰起腦袋,???
男人的下頜角繃緊,眼神看著遠處,渾身的霸道狂寵氣息還未消散。
一個成熟且成功的集團總裁,非常善於操控局勢。
“我可以給你一切,”祁粲冷漠無情地開口,“但我不喜歡有人背叛我。”
這件事的重點立刻就被他陰險地模糊了過去,這表明祁粲一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的聲音,一他最在意的是時聽是不是騙了他而不是喊了他什麼。
時聽果然怒了:踏馬的我剛才僅有的一次機會都用在你這坨人身上了,你竟然還懷疑我不是真的啞巴!
時聽:“aa#uyw%”
她發出了一些並不清晰的聲響,顯然聲帶依舊沒有恢複,罵他罵得很吃力。
頭頂的男人輕輕歎了一口氣,按住了她的腦袋,“嗯,知道了。”
時聽:你知道啥了??你知道了個屁。
男人看著遠處,霸道冷笑。
“我大概是聽錯了。但沒關係。”
“從今天開始,我會動用全球一切的醫療資源。”
“治好你。”
當然,他本來也是要這樣做的。
隻不過用在這個情境之下,別有妙用。
時聽沉默了——他為什麼要用一種攪動全球經濟命脈的語氣來說這種話!
他徹底大霸了是吧!
祁粲仿佛都能聽見她再次怒吼的心聲,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套路她,某一瞬間還是差點沒崩住笑意。
抿著唇角淡淡垂眸,“怎麼,不相信我的能力?”
時聽終於成功地讓他給霸氣死了。
糞、大糞!你給我等著、等我徹底能說話的那一天!
時聽一定要親口罵死這輛車!
祁粲勾著唇,垂眸,他的心態放鬆了下來,不動聲色地抬起手指抹掉了自己額角的冷汗。
然後換了隻手,漫不經心地在她氣鼓了的臉頰上捏了一下。
軟乎乎。
和她綁定在一起,無條件允許她的靠近,她還不滿意?
以她對他身體的需求,和她今天晚上握著手的時候腦子裏想的那些話—
—嘖。
什麼“被他迷倒了”“不受控製地想靠近”“他的寵愛讓她迷醉”…
嗬。
他從現在開始無條件對她敞開懷抱,她還不高興死。
祁粲摟著時聽,覺得這一晚演出來的霸道似乎完全真實,向來冷漠陰鬱的心裏甚至生出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祁大少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多。
暗中的人已經開始收網,這場遊戲漸漸走上鋼絲,顯然將會危險重重,就連他最親信的助理都並不完全知道祁大少心裏在想什麼。
祁粲從當年那場意外事故到現在,其實都是獨自一個人在黑暗中穿行,沒有人可以真的和他一起穿過荊棘到達彼岸。
能聽見時聽的心聲,是一張非常隱秘的底牌。
而他隻需要牢牢握在手裏不好,不需要讓這張牌進入賭池。
當然——還有那個亙古的、物理性的、客觀的原因。
他的確不能被她吵死。
祁粲握緊了她的手,一臉冷漠,微微勾唇。
所以,就讓他和時聽現在的關係,完全如同他預料的那樣——
她步步淪陷,而他占據主導。
現在一切都按照祁粲的計劃推進,他可以給時聽無盡的寵愛、彌補她過去人生中所有缺失,碾死所有給她製造困難的人,讓她的人生無限快樂。
而他對她的要求並不高。
時聽惡狠狠、氣鼓鼓,拳頭捏得咯咯響。
等她夠一億……
等她夠一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初入社會的單純小畫家徹底被這個陰險狡詐的資本家帶偏了,等到時聽從憤怒中再次找回重點的時候,助理們和保鏢們已經趕來。
“總裁!”
“太太!”
“你們沒事吧!”
祁粲鬆開時聽,但是依然牽著她的手,淡淡轉身。
“沒事。”
沈助理走過來,附耳低聲說了幾句。剛才在斷電時衝過去的人,他們已經知道是誰了——那人實在很明顯。
“總裁,這是他手上拿的東西。”
祁粲眉目疏懶地抬手,剛要接過他們遞來的一個透明袋子,卻忽然聽見一個聲音。
“糞。”
祁粲的腳步忽然一頓。
回頭看時聽仍然慷慨激昂地站著。
但是嘴沒動。
“糞。”
“糞。”…
時聽剛才在那一瞬間說出的字,開始了立體環繞重複。
祁粲:“…。”
眾人立刻問道:
“大少,您怎麼了?”
“總裁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畢竟今晚的行動還是十分冒險!
“不。”祁粲閉上眼,“沒有。”
…草。
她開始循環了。
這一個新
的節點竟然沒有那麼簡單?
也就是她在這個節點上說出來的字,會開始長期在他的世界裏立體環繞,直到他找到解決辦法,或是直到下一個節點的到來。
“糞。”…
“f——”
祁粲狠狠地閉上眼睛,抬手,擋住自己的半張臉。
他知道時聽不是故意的,她寶貴的機會隻念了這一個她也非常後悔,她也不會知道自己念的東西會無限循環。
但是。
哪怕她說的是個好聽點的字……!
嗎的。
祁大少一整晚的霸道終於恢複了本色,陰鬱地咬牙握緊了拳頭。
“糞。”
^^
時聽。
依然是他人生的劫難!
…
重新走入時家宴會廳,祁大少麵容陰鷙。
但經過剛才媒體記者們的爆發式拍照,現在全市都已經知道了豪車車隊、萬朵空運玫瑰、當眾娘家撐腰的豪門霸總寵文劇情。
時聽臉色安詳地站在霸總旁邊。
Lay了,她就是個工具人。
現在她也已經冷靜下來,開始琢磨今晚的這超前的一切。
首先已知,祁大糞根本沒有中毒,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發癲,他很有可能是在偽裝出自己精神失衡的樣子,在釣對手。
還有剛才那是怎麼回事——祁粲這神經病出行到哪都是十幾個保鏢跟著,他怎麼會放任自己獨自出現在危險中。
今晚,在場或不在場的人裏,已經有了他懷疑的對象!
他心裏很有可能已經有了目標,就想在給出破綻之後,看看誰會先耐不住性子動手。畢竟今晚的機會千載難逢,霸道總裁失心瘋。
時聽本來應該是不在這個小現場的,然而卻剛好因為刷心聲數而和祁粲綁定了。強大的劇情推力還是把她這個啞巴炮灰送到了案發現場——
那那那、如果不是剛才恰好衝到了兩千萬、恰好能發出了聲音,那在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人證的情況下,她豈不是又有了最佳在場證明??
我靠,兩千萬的節點果然調整了劇情,幫她規避了一個大坑!
時聽甚至都能想象到他們在背後怎麼給她潑髒水,就說她心態十分扭曲,祁粲看似很寵愛她其實都是演的,他演的越真她心中就越扭曲,最後愛而不得下手——
幸好啊!
時聽心中流著淚,又慶幸又悲憤。
兩千萬確實是一個重要節點,可惜雖然起到了重要作用,卻狠狠地浪費掉了!
時聽烏烏烏地摳在了祁粲的掌心。
留下一個黑化的十字!
黑化了,在下一個節點到來之前,她不會再笑了!
祁粲:“……”
隻要一分開,他就能聽見環繞的那一個字。
這讓祁粲的臉色非常不好。
非常非常不好。
時家父母以為是突然的
斷電、招待不周,令祁大少不滿,於是誠惶誠恐。
祁粲的目光如寒霜一般掃視全局,角落裏窩著的人瑟瑟發抖。
沈助理附耳低語:“大少,剛才就是祁小少爺。”
斷電之後,整個時家內部短暫地驚慌了一瞬,一瞬間也很難知道別人的動向。而這個時候祁瑞突然衝向祁粲,沒有人會覺得他是為了過去和祁大少兄弟敘舊的。
沈助理知道總裁今晚別有目的。
祁大少今天帶的保鏢非常少,外人眼光來看,他來的目的就是在太太的娘家給她撐腰,並且狂寵恩愛讓所有人驚歎。
但是祁大少行事絕不會那麼簡單。寵太太是真,暗中觀察也是真。
“嗯。”祁粲眯起了眼睛。
當然,如果不是祁瑞本人心理素質太差,他們還沒那麼容易分析出路線。
但是恢複供電之後,別人都還沒什麼反應,祁瑞整個人都非常緊繃,緊張,額頭冒汗,非常過差的心理素質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現在,祁瑞更是完全不敢看向祁粲。
他什麼都不做,他那強大過人的大哥都會視他如螻蟻,現在他還做了件蠢事,他根本不想知道祁粲的目光會有多憐憫輕蔑。
他其實也根本沒想幹什麼!
祁瑞隻是被時家一個傭人隨口調侃了兩句,一時頭腦一熱,想衝過去嘲諷他的反常。畢竟祁粲他不是自詡從容穩定、自詡沒有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