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為什麼不走了?。”沈書?抬起通紅腫起來的眼睛看向他,下巴墊在?胳膊上,又瘦又可憐的。

“走了?,那不是給你寫休書?的機會了?嗎?”

白珠心軟的一?塌糊塗,似乎生氣?的沈書?也沒有印象中的那麼討厭,一?瞬間脾氣?的事?情,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藏在?床底大家夥都知?道了?,屋子就?那麼大,你打?算再藏在?哪裏?”

被戳心事?的沈書?紅了?麵頰,不服氣?的別過臉,小聲嘀咕,“能藏的地?方多了?去了?。”

靠的那麼近,屋裏也隻有她們兩個?,即便是再小的說話聲,都能被對方聽見。

強硬的掰過郎君肩膀,麵朝自己坐著,白珠格外認真的看著他,“我?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突然的生氣?,如果是因為郎中說的生育問題,你大可以放寬心。”

白珠不會長篇大論?的安慰,也暫時沒能想到?可以逗人開心的法子,隻能笨拙的梳理目前?的情況。

“沈家是不會難為你的,你也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了?,不過就?算她們還在?,按照我?父親的性格,也絕對不會說什麼的。我?是更加不可能給你壓力,隻剩下你自己的調節情緒。”

說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沈書?聽進去了?多少,反正她是把想表達的意思都表達出來了?。

等了?半天,才?等到?男人慢吞吞的挪了?過來,撲進了?她的懷中,環抱著脖子委屈道,“我?對你那麼凶,你還回來幹什麼?”

能說不服氣?麼?

自然是不能的。

“每次我?走了?,你都一?個?人坐著發呆啊。”白珠順著男人的秀發,一?下一?下的撫摸,若有若無的套話,“是不是很後悔,很想我?陪在?身邊啊?”

沒說話,但點頭的動作白珠感受到?了?,拚命的壓住上揚的唇角,得意之情快要溢出來了?。

吼她,推開她的事?情,瞬間忘的一?幹二淨,全然不計較了?。

要說兩人婚後天天吵,怎麼還能捆綁在?一?起。

一?個?愛對方愛到?骨子裏,雖然脾氣?過於急躁,麵對威脅的時候也格外的焦慮,很容易傷害到?身邊的人。

另一?個?心大的厲害,吵完轉臉就?忘記了?,跟個?沒事?人一?樣,碰到?說自家郎君閑話的,還心裏頭憤憤的。

這?不在?一?起,誰能在?一?起。

換任何一?個?人,日子過不了?半個?月就?得散。

殊不知?,兩人的私房話,全都落在?了?牆根的老鼠耳朵裏,雙瑞後背緊貼著牆壁,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話如耳邊風一?樣吹了?過去,唯獨沈書?不能生育環繞在?腦海中。

怪不得今天請了?郎中來,壓根不是普通的請脈,是一?直沒有孩子,懷疑身體出現了?問題。

沈書?的身子雖然弱,但沈家人從來沒有往其他地?方去想,所以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

外頭寒風吹拂,冷的手腳冰涼,雙瑞抱著洗衣房洗好的衣裳回院子,看見門開敞心裏好奇。

沒想到?就?聽見了?驚人的秘密,沈書?腿腳的毛病就?一?直被外人嘲笑,這?下再加上無法生育,那些人的嘴巴跟刀子一?樣,不得說的更加難聽。

若是從前?,雙瑞必然是替主子難過的,可現在?心裏頭說不清道不明的,帶著點慶幸。

連忙甩了?甩腦袋,把冒出的大膽想法壓製下去,悄悄的離開了?。

第二十八章

養生的補品是一?車一?車的往宅院內送, 每頓都?會給沈書單獨多一?道菜出來,可能是煲的小盅湯又或者是蒸品。

食量本就不大,有時候吃完補的食材後, 飯就吃不下多少了, 為了不辜負心血,也為了自己的身體,沈書會勉強的再吃一?些。

能看?出來沈書的努力, 想要將自己的身體養好。

隻是食補著急不來,按照現在的進度,最起碼要先養上?幾年再說。

除了食補, 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身體的活動。

生命在於運動, 沈書出行靠輪椅馬車, 長?時間不動導致血液流通不暢, 對身體造成傷害。

需要活動起來,讓整個內在能夠順暢的運轉。

學院還沒有放假,白珠依舊要照常上?班, 一?天大部分?都?呆在學院內, 沒有時間去?管在家的沈書有沒有聽郎中的話, 按照定?製的計劃進行。

隻能靠著雙瑞在沈書的身邊監督和彙報。

當第一?場雪落下的時候, 送走了所有人, 學院的大門落了鎖。

哈出的氣凝成白霧, 任齊搓熱了雙手,將鑰匙遞給了白珠, 喜氣洋洋的。

白珠收好鑰匙, 望著滿天的雪眯起了眼睛,扭頭詢問道, “今年在京城過?”

“不了。”任齊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耳朵也不知道是凍紅的,還是羞紅的,“家裏頭給我介紹了個男人,讓我趁著過年的時間回去?看?看?。”

“那是好事情。”白珠從袖中掏出沉甸甸的一?袋銀子塞給了任齊,嚇的後者不知所措,連忙擺手拒絕。

“差不多在學院創辦的時候,你就跟在我身後幹了吧,也沒能帶著大家夥賺多少錢。”

白珠歎了口氣,回顧一?整年,學院的進展是微乎其微的,隻能自我安慰的同往年進行對比。

“要過年了,拿點銀子回去?,要是順利,說不準來年能看?到你帶著郎君回來。”

尋常時候白珠是不願意拉感情敘舊的,可是經?曆了沈書的事情,讓她明白了人和人之間交流的重要性。

任齊在處事方麵確實?產生了問題,給學院和學生帶來的困擾,白珠也未曾給她找過借口。

誰犯的事,誰去?找方法?去?解決。

後麵學院內全體中毒,就算任齊也中招了,但還是謹記身為後勤部肩膀上?的責任,身體稍微的好了一?些,就幫著忙前忙後了。

人熟能無過,沒犯什?麼不可逆的大事,知錯就改,白珠是不會帶著歧視的。

“可…”任齊拿著錢袋子,像是捧著燙手山芋,那麼大一?個人了,眼淚是說蓄滿就蓄滿,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女人要娶夫君,要養著家裏頭,開銷和身上?的擔子自然是要大一?些。

校服的事情提醒白珠,世上?困難的人並不少。

她一?直過的衣食無憂,差點也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了。

抬頭就遠遠的看?見了行駛過來的馬車,清脆的鈴鐺聲再熟悉不過了。

“回去?過個好年,我相信明年學院會更加紅火。”白珠拍了拍她肩膀,轉身上?了馬車。

不需要多言,再留下來也隻會讓任齊更加不知所措。

馬車內格外?的溫暖,沈書穿著毛絨絨的袍子,靠在暖爐邊睡的迷迷糊糊,被冷風一?吹才清醒了一?些。

睡意朦朧的坐起來,拉過白珠的手自然的放到懷中捂著取暖,打了個哈欠,“一?不留神,都?到了下雪的天氣了。”

“學院也休息了,可以好好過個年。”緊張了一?年,終於能放鬆下來,過年的假期是白珠最喜歡的時候。

也是沈書最喜歡的,沒有什?麼能比妻主陪伴在身邊來的快樂。

腦袋輕輕的搭在白珠的肩膀上?,又閉起了眼睛,摸著女人的手,無意識的把玩。

能看?出沈書最近的疲憊,但白珠一?直在處理年尾學院內的事情,對他在忙些什?麼並不清楚,也不知道沈書為什?麼會那麼疲勞。

或者就算是生意上?出現什?麼問題,沈書也從來不會多說,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不能解決的那還有沈穆南在後麵兜底。

猛然發現,成婚那麼久了,其實?她好像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郎君,一?心全撲在了學院上?,滿腦子都?是如?何讓男德學院發揚光大。

可沈書從來沒有抱怨過這?件事情,反倒是在她事業上?出現困難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相助,緩解窘迫。

“很累嗎?”白珠側過臉,親吻他的額頭。

“年底了,商鋪有許多的貨物需要處理。”

沈書說關於自己的事情,都?是點到為止。

對比談論生意場上?的事情,他更加喜歡現在靠在妻主身邊的感覺。

微微睜開眼睛,閃過一?抹濃鬱的陰鬱,話在舌尖打了一?圈又一?圈,怎麼也沒想好如?何體麵的說出來。

最後在女人的溫柔目光中,沈書選擇了再緩緩。

沈宅裏裏外?外?已經?收拾起來了,宅院大,要裝點得當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年貨的事情就交給下人去?處理,都?是老手了,每年做的都?很好。

白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監督沈書每天活動身體,別往那兒一?坐就是一?天的。

當自己動手的時候,才知道是有多麼的困難。

說話全當耳邊風,裝聾作啞可謂是被沈書玩的淋漓盡致,埋頭看?書不搭理人,就算是走到麵前,也能裝瞎看?不見。

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白珠拉過凳子在男人麵前坐下,大有一?副不解決完就不走的架勢。

商量的語氣道,“我把院子裏的人都?趕走,就我陪著你走走。”

為了不讓男人有裝傻的機會,白珠把書本一?類的打掩護的東西都?扔的遠遠的,捧著他的臉,是一?步也不肯退讓了。

就算是不為了生孩子,那也要為健康著想。

沈書不是像那些人癱瘓了不能動,隻是走路一?瘸一?拐罷了。

從前沒注意到這?件事情,直到郎中提起後,白珠才恍然大悟,有些事情並不是能靠睡前按摩可以解決的。

堅決的態度,一?臉的認真,盯著男人的雙眼,亮晶晶的期待都?要溢出來了。

換來的是沈書拉下他的手,別過臉去?,冷冷的回了句,“不要。”

再次失敗。

隨著時間的推移,年味是越來越濃了,放眼望過去?,宅內外?裝扮的紅紅火火的。

金鳳國有個習俗,新年來臨之前會去?寺廟祈求平安的符籙,可以用來帶在身上?,或者是裝在掛飾裏扣在家中的某個地方。

經?過幾年的相處,白珠知道了商賈對於鬼神的事情是非常在意的,也是對來年生意上?順利的美?好期待。

不用多說,到時間一?家子坐上?了馬車,前往城外?的寒山寺。

一?路上?碰見了不少同行的人,都?是奔著好兆頭去?的,穿著新衣裳,帶著香火錢。

白珠撩開簾子,探出了腦袋,可憐巴巴的望著後頭跟著的熟悉馬車。

雪花落在漆黑的頭發上?,落在睫毛上?,落在了花瓣似的唇上?,白珠舔了下,鬱悶的退了回去?。

出發前幻想著和沈書濃情蜜意的靠在一?起,賞著山間的飛雪,連要講什?麼情話都?打好了草稿。

怎麼也想不明白,今年前往寺廟的路上?,不能和沈書同一?架馬車,得和嶽母還有一?個小屁孩呆在一?起。

到底父子兩有什?麼好說的悄悄話,是她不能聽的。

白珠的幽怨圍繞著周身,想要忽略都?難。

沈穆南輕咳了一?聲,雖然她也不爽,但對比之下要比白珠好的多,為此承擔起了轉移注意力的責任。

“最近兩人沒發生什?麼事情吧。”

白珠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事情能惹著男人不開心的,反過來問她,“不會是您惹著父親生氣了吧?”

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自我反思的沉默中。

有一?種玄學的說法?,孩子的年紀太小不要帶去?寺廟等地方,免得招惹到不幹淨的東西。

作為每年都?被留在家中的沈星河,終於到了可以進出寺廟的年紀,好奇心讓他不老實?的亂動,著急著趕快到達目的地。

想知道每年她們都?去?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還有多久啊!”沈星河趴在軟墊子上?,不開心的嘟著嘴巴,蹬了毛靴,腳伸進了沈穆南的懷中。

“下雪天山路不好走,慢點也是正常,不過肯定?是會在正午趕到的。”沈穆南對小兒子也是格外?寵愛,基本是要什?麼給什?麼。

加上?沈星河古靈精怪的性格,不戳人痛處的時候,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同父同母的兄弟,眉眼間帶著三分?的相似,也正因為這?三分?,讓白珠愛屋及烏。

後麵那架馬車內的氛圍格外?凝重一?些,就連帶著掛著的鈴鐺都?晃不出清脆的聲響。

沈書擦去?了落下的淚珠,攥在手中的帕子是扯了又扯,抽吸著平複劇烈起伏的情緒。

“你真的能做到那麼大度?”安蕭眼中滿是擔憂,還是那句話,自己的孩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沈書若是真的能做到說的那樣,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吵鬧,也不會流那麼多眼淚了。

“與其讓別人鑽了空子,倒不如?我親手安排。”沈書垂下了眼睛,濃密的睫毛遮蓋住了閃過的情緒,“我瞧著他也是有這?意思,權衡利弊下,也是最好拿捏的。”

到的時候人還不算多,沈星河一?溜煙的鑽了出去?,抬頭望著寒山寺的匾額,拽著沈穆南衣袖迫不及待的要進去?看?看?。

藏藍色的厚重披風阻擋住了山間冷風,白珠慶幸自己穿的嚴實?,不然這?小風一?吹回去?肯定?頭疼。

溜達著就到了後麵馬車,白珠等在外?頭,腳尖踢著地上?的石子,怎麼還沒有講完。

要不是安蕭在裏頭,白珠指定?就撩開簾子進去?,倒是要好好看?看?郎君在幹些什?麼。

車後頭傳來咚的一?聲,白珠過去?的時候,就看?見雙瑞被輪椅壓在了地上?。

趕忙上?前挪開東西,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沒受傷吧?”

天氣冷的手腳麻木,積雪下頭還藏著碎冰,雙瑞沒扶住打滑摔倒了。

疼的倒吸冷氣,雙瑞眼眶都?紅了,撩開袖子露出了磕碰青紫的小臂。

看?著就疼的慌,白珠道了句,“車上?有跌打的膏藥,待會讓沈書拿給你。”

雙瑞像是反應過來了,連忙蹲下檢查輪椅是否損壞,發現沒有問題後,才放鬆下來。

“主子的輪椅是特?別定?製的,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個,要是因為奴給弄壞了,奴就是死罪了。”

他都?那麼說了,白珠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隻能順著去?安慰,“東西壞了可以修,人壞了可就難受了。”

“是啊,人壞了就修不了。”沈書靠在車廂旁,雙手抱在胸前,饒有意為的看?著她們兩人。

說的什?麼語氣和表情,白珠都?記不清了,滿眼隻看?見了沈書紅的眼眶。

心中一?驚,哭過了。

不過沒等她開口,一?個藥瓶扔了過來,沈書藏在袖中的手攥了攥,扯著嘴角笑道,“你要的藥膏。”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可白珠就是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又是說不出哪兒不對,加上?老丈人複雜的眼神,心裏頭沒來由的慌。

第二十九章

金鳳國大?力推行佛教, 倡導人民一心向善,修來世福分。

也正是因為宗教文化的傳播,極大?程度的降低了百姓心中的戾氣, 對鬼神敬畏, 對來世福報的謹慎,更加有利於統治者對民心的導向。

正殿格外的寬敞明亮,香火味充斥在四周, 安心凝神,讓人不自覺的放鬆下來。

釋迦三尊供奉其上,低垂眼眸憐憫蒼生。

沈書被雙瑞扶著跪了下去?, 緩緩閉上了眼睛,而在他身側蒲墊跪下的白珠, 擔憂了看了一眼後?, 也閉上了眼睛。

所?念, 所?想,皆藏在心中。

都是老香客了,駐殿的太清師太就?在旁邊等候著她們結束, 雙手合十?打過招呼後?, 領著去?了尋簽的地方。

求佛拜神不止是為了尋求心靈上的慰藉, 還?有是為了尋找未知的方向指引。

往往來一趟的人, 都會求個簽再走?, 好與不好都是命中定數。

白珠相?信天道輪回, 因果報應,所?以麵?對佛祖打心底虔誠, 跪拜也是毫不含糊。

但對於求簽問卜之?類的事情, 是敬而遠之?。

倒不是不相?信,而是覺得?明好者, 容易自驕,得?壞者,心神不寧。

何苦在不確定的事情上,庸人自擾。

隻不過和她想法一樣的人少之?又少。

“不了。”白珠拒絕的話?剛說出口,沈書就?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被,對太清師太點了點頭,“有勞師太領路。”

輪椅是由?沈書來推的,跟隨在太清師太的身後?,來到了大?殿後?的小房間裏。

恰好碰到了出來的香客,手中握著竹簽,低頭擦拭淚水,頭也不回的走?了。

入目看見了頭發花白穿著素色袍子的老人盤腿坐在榻上,麵?前的桌子上擺放著許多的東西,下頭用看不懂花紋的黃色布鋪著。

“施主筒子拿起來搖出一個就?好了。”老人家抬起眼皮,雙手插在袖中懶洋洋的。

一直以來,沈書都沒有求過簽,他明白白珠不願意接觸這種?事情,所?以他也理所?當然的遠離。

可如今心中百般的疑惑和不確定,恐怕隻有借助神明才能夠尋找到一絲的安慰。

竹簽隨著晃動在筒內互相?碰撞,白珠不禁緊張起來,握著輪椅推手逐漸縮緊,眼睛盯著那跳動的簽來回上下。

嘩啦一聲。

簽筒掉落在了地上,裂成?了兩半,裏頭的竹簽四處散落,似乎都沒有見過這種?情況,老人家瞪大?了眼睛,帶上了憤怒的看向她們。

沈書低垂著眼睛,虛空的盯著一處,一動不動的,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縮了起來。

“沒什麼大?不了。”白珠最先反應過來,捏了捏他的後?頸安撫,而後?蹲在他麵?前,把落在沈書身上的簽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