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之所以可以經營風險,是因為在風險的背後,還有一道法律權利的保障。
—題記
尋找轉機
銀行既然經營著風險,風險就不可能不發生。那麼當風險發生的時候,該如何化解,這是一門藝術。
有一條被反複告知的常識是:“運用法律的手段,扞衛自己的權益。”
聽上去,這確實是一條金科玉律。運用法律的結果,是你的權益受到了法律的保護,而日後還可能有一係列的法律強製措施—比如強製執行、財產保全等—可以保障你的權利主張。然而在現實的操作中,當經濟糾紛上法庭的時候,結果往往就是,理論上和道義上贏了,但是對方卻全無力量償還,雖然名義上贏了,實際上反而被“法定”地賴賬了。
更何況,銀企之間的官司常常並不是“糾紛”,事實明確,程序合法,約定毫不含糊,企業就是拿不出錢,打官司打死也拿不出錢來。這就是常常令人感歎的“一打就贏,一贏就壞賬”現象。
曾經滄海的戴恩成有句話:“打官司,這是最後一著棋。企業出現風險時已經是匹死馬,關鍵是還能不能救活?還有一絲希望,以救為主;實在沒救了,隻能打官司,而且要打得穩、快、狠。”
我們先看一個能救則救的例子。
2008年4月,曾入選“中國十大世界影響力品牌”的飛躍集團,因為某債權銀行抽走一筆3000萬元的貸款,導致資金鏈斷裂。在部分銀行逼債和民間債權人起訴的雙重壓力下,飛躍集團的法定代表人邱繼寶被迫向政府提出救助。這是一家曾經被光環籠罩的著名企業,何況邱繼寶還是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
消息傳來,杭州廣發立刻陷入了緊急狀態。杭州廣發在飛躍集團、飛躍股份、飛躍進出口等“飛躍係”企業中的貸款餘額超過了2億元。雖然此前也曾“山雨欲來風滿樓”,有種種跡象表明飛躍的經營狀況在惡化,但不曾想這場暴風雨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猛烈。
這是一個巨大的風險事件。
分行行長室緊急成立應急小組,召集有關人員商量對策。副行長任清堯親任組長,隨即帶領小組成員趕赴飛躍集團。
他們去的目的很明確:看看這個集團是不是還有救。
道理也很簡單:雞活著,還有生蛋的日子;雞死了,眾家一分,也許隻能分來一把雞毛。
飛躍集團已經深深地陷入了困境,幾乎沒有資金維持正常的生產。2007年人民幣升值超過8%,國家出口退稅政策調整後,除繡花機仍保持13%的退稅不變外,其餘品種的縫紉機和特種機,均由13%降至9%。與此同時,原材料上漲幅度超過10%,這使產品的綜合成本大幅提升,產品贏利空間嚴重壓縮,導致利潤明顯滑坡。
飛躍集團此前一直以出口為導向,為了不在一棵樹上吊死,從2006年起,開始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財力組建國內的銷售網絡,以應對政策和市場的變化。光這筆投入,先後加在一起超過1.5億元。雖然建立了110個國內直銷網點後,2007年開始初步見效,但財務上的負擔卻大大增加。在這樣緊迫的形勢下,2007年飛躍集團仍耗資超過1億元,投入建設“飛躍二區”的研發大樓和增添塗裝生產線,還進行了臨海華僑大酒店、山東房產股權等投資,甚至越境到巴西、柬埔寨等地建造飛躍大樓,總計又用去1.3億元。
一方麵是建立市場網點,調整經營策略;一方麵是多元發展,希望東頭不亮西頭亮;再一方麵是轉移陣線,希望利用國外基地,回避貿易壁壘。企業家可謂用心良苦,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大量的現金流以資產的方式固化後,資金的效能急劇下降,而企業存在的“剛度”,就是現金流的充沛度。
清點一下飛躍集團的家底,除了十多億元的銀行貸款,還有數億元的民間借貸融資,其中紛繁複雜的債權債務關係,難以馬上厘清。任清堯很明白,如果這時候破產清算,必定是僧多粥少;倘若在此混亂的局麵中簡單地進入起訴程序,用爭取拍賣抵押物、向擔保人追索債權等常規的方法,估計一時也難以取得進展。
任清堯再一次提醒自己:“冷靜,看看這個集團是不是還有救。”
任清堯看著麵容憔悴的邱繼寶,回想起與飛躍集團的多年合作,也曾看著他們迎來輝煌,也在危機中幫他們渡過難關。現在大廈將傾,無論是理性上,還是感性上,都應該另想他法。
“仔細地查一查,看看還有沒有可以起死回生的資源?”任清堯向應急小組發出指令。其實他心裏也十分清楚,如果這時候啟動法律程序,自己不會有個人責任,他已經按程序做了該做的,但是“十賠九不足”的結果也可以預料,吃虧的隻是杭州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