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傷害有多深?——細菌戰和慰安婦的疤 (3)(1 / 3)

本來,侯冬娥和萬愛花是要一塊去日本的。可是由於那天下雨,山路崎嶇,接她的車無法趕到。那天,侯冬娥在家放聲痛哭,這大概是她一生最大的遺憾。過去幾十年,她一直活在村裏人的鄙視和猜疑中,很少有人叫她真名,都稱她是“進過炮樓”的女人。

所有這一切,隻因為她曾被日本人兩次抓進炮樓,她因此從“蓋山西”的美女變成了一個不成人形的病婦。對於那段曆史,她卻羞於向任何人提起,即便到1992年,一個叫張雙兵的小學教師開導她走出來的時候,她還是說“醜啊”。

小學教師的開導不是沒有來由的。1992年3月,中國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在新聞發布會上明確表示:抗日戰爭中的民間受害者可以直接要求日本政府賠償損失。《法製日報》在當年也專門發表文章提出“受害賠償論”:1972年的《中日聯合聲明》中,中國政府雖然放棄了國家的戰爭賠償,但並未放棄民間受害賠償。

兩年後的春天,侯冬娥悄無聲息地死在山西盂縣高莊最破爛矮小的窯洞裏。幫她完成索賠心願的是她的同鄉姐妹劉麵煥、侯巧蓮、陳林桃、李秀梅4個受害者。1995年8月,她們首次向東京地方法院起訴,並要求日本政府向她們每人賠償2000萬日元,由此拉開中國“慰安婦”對日索賠的序幕。

然而,對於中國“慰安婦”的曆史,當時很多人並不了解。即便是後來為“慰安婦”對日索賠擔任中方律師的康健,一直到1995年9月才第一次聽說相關事宜。“那時候沒人吭聲,之前一直傳的就是軍妓。”康健沉默了一下之後,繼續說,“當時,從我的角度來想,即使是妓女的話,她們也有自己的權利啊。”

後來的情況是康健事先沒有想到的。“本以為跑一次山西就完了,卻一參與就是12年。總共四起中國‘慰安婦’對日索賠訴訟中,我參與了三件。”康健說,為了調查取證去山西至少十次以上。

次年春節剛過,康健就和助理一起去山西進行調查取證。讓康健最為深刻的記憶是,“1996年春節剛過我去侯巧蓮家的時候,她就說,要是村裏人問起來,就說是北京來的親戚,不是律師來調查。我們調查的時候,‘慰安婦’們也不讓自己的子女在旁邊聽。”

2001年4月,黑龍江東寧要塞附近的一個偏僻的小村,75歲的慰安婦幸存者艾香,當初就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接受了《遼沈晚報》記者的采訪,談起了56年前那段屈辱的曆史:

艾香的身世其實有點特殊,她的父母渡海到日本打工,她便出生在日本。她從7歲時就開始在日本一家旅店做苦役,勞作到15歲。有一天,家裏來了一個陌生女人。後來,艾香才知道,這個女人的丈夫在日本關東軍。女人讓艾香跟她去中國工廠,說頓頓可吃上大米飯,工錢也比家裏這邊多得多。到時,母親和妹妹都可以接過去住。

不久,艾香別了母親妹妹,帶著對新生活的憧憬,和那個女人登上了開往牡丹江的火車。這一年是1942年。火車開到了東寧要塞,在一處平坦的山坡上,孤零零地坐落著兩排蓋著稻草的平房。每個平房都能有五六十米長,中間是走廊,兩邊有20多間小屋。到處是年輕的女孩子,每個平房裏都有20多個18至20歲的女人。

艾香開始的工作就是燒開水,她每天從早到晚要燒10多爐水,後來她知道,這些水是慰安婦用來洗下身的。艾香還看到每天都有成群結隊的日本軍官和士兵,站著排進進出出,從早上7點到淩晨兩點。屋裏,女人的慘叫聲不斷。

10多天後,艾香同樣分到一間小屋。小屋有10多平方米,屋裏有一鋪炕和一個放東西的櫃子,櫃子上麵有一麵鏡子。一扇木門挨著走廊的方向,沒有鎖。老板給她起了個日本名字叫“米脂高”(音譯),並把寫有她名字的牌子掛在房間外,另一個牌子掛在櫃台那裏。前來尋歡的日本兵先向櫃台點人,再拿著日本錢給她,她不認識上麵寫著什麼,但每次是一張紙鈔或一個銅板。她再拿著錢去老板那裏換一個紙殼做的,上麵寫有“2”字的票。

第一次,進來一個日本兵,把她嚇壞了,然後,一個接一個……還是處女的艾香痛不欲生。艾香說,每天達不到15個小票,老板和日本兵不讓吃飯,還要打耳光、潑涼水、罰跪。

後來,艾香知道了自己這間慰安所叫“愛簡所”,另一個叫“東京亭”。每天都有日本兵排隊等著,最多一天要接待20多個人,有時達到休克為止。

等得不耐煩了,日本兵們就用腳踢門,白天一般是士兵,在半小時左右;軍官從晚8時到次日晨2時,但隻要有軍人到,慰安婦就不能休息。慰安婦多數都得了病,且不能生育。至今艾香仍是腿痛不斷。艾香說,完成任務的慰安婦吃的是高粱米飯、大蔥蘸鹽麵。過年時高粱米裏摻一些大米,沒有錢。沒有完成任務的慰安婦餓得受不了,就去偷點青蘿卜吃,被日本兵發現後,扒光衣服,用木棍往死裏打,邊打邊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