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輝非常欣賞劉勇的“貪官劃不著論”。

“5·12”之後,同學們都知道蘭輝家毀母亡,十分困難,便約好集資幫他貸款買房,先把首付交了。集資還在進行中,就被蘭輝知道了,他拒不接受。通過這件事,同學們更加佩服蘭輝在大災大難麵前的自尊自強。

救災之中,蘭輝一直堅決拒絕記者采訪。最後,組織安排他向央視介紹災情,他不得不洗把臉,換件新T恤,接受采訪。記者已開拍好幾分鍾了,猛然發現蘭輝穿的是一件相當貴的名牌T恤,擔心造成負麵影響,讓他另換一件。他脫 下T恤,完全搞不懂這件T恤怎麼會要上千元?原來,這是廣州的朋友從虎門買的出口轉內銷商品,生怕蘭輝不接受,便請劉勇轉贈。蘭輝問多少錢,劉勇隨口說:地攤貨,幾十塊錢,就把蘭輝給蒙過去了。

劉勇說:那一回真“懸”!同學們對輝輝好,卻差點坑了他。

雖然輝輝一次次爽約,或“嚴重遲到”,餘益、劉勇等人仍渴望與輝輝歡聚,那是友情的傾訴、精神的會餐,人生難得的幾回醉。

劉梓三和王秀蘭是一對模範夫婦。有一天,王秀蘭不無醋意地調侃道:我們下輩子別做夫妻了!你看你幾個:蘭輝、餘益、劉勇、李德川,一見麵就忘乎其形,耍得好快樂,完全把老婆們搞忘了。下輩子,我們還是做鐵哥們兒安逸些。

友誼地久天長。因為友誼如黃金,純度越高越能保持燦爛的色澤。追求完美的蘭輝,家庭、事業、友誼,一切都那麼完美。

如果世界上沒有蘭輝,對於家人、朋友和北川,將意味著什麼?

11.5月23日白天

2013年5月22日,綿陽巿肛腸醫院主治醫生劉翠注意到,她的病員蘭輝一直沒有來換藥。快到下班時間,她打電話問蘭輝好久能來。

蘭輝答:今天忙,來不了囉。

再問:明天呢?

蘭輝答:明天安排得很緊……爭取吧。

蘭輝身高一米七二,體重隻有六十公斤,顯得清瘦虛弱。他早就患有痔瘡,拖了一年多,一直拖到4月25日,痔瘡發展至肛瘺,出現化膿性感染,才不得不入院做手術。

西醫認為,痔瘡是肛靜脈叢回流受阻,形成瘀血造成的;中醫認為是“髒腑本虛,氣血下墜”造成的。不管中醫 還是西醫,都認為不良的生活習慣是誘因。蘭輝成為痔瘡患者,幾近“理所當然”。

手術清除內外痔,傷口大,流血多。按醫生的要求,必須住院休息一個月。況且蘭輝身體虛弱,傷口愈合很慢。

住了半個月院,內痔未愈,藥紗布上仍血跡斑斑,蘭輝就心急火燎地要出院。劉翠勸阻無效。醫院隻好與蘭輝簽下了《離院責任書》,蘭輝承諾一切後果自己承擔。

離院之後,蘭輝堅持天天去換藥,成了一名特殊病人。

5月22日,天氣預報明後天將有暴雨。暴雨對於北川來說,意味著泥石流、塌方、山體滑坡、交通中斷……5月23日,蘭輝帶上安監、交通等部門負責人早早上路,到曲山鎮、漩坪鄉、白坭鄉等山區鄉鎮,督促落實村道建設、地質災害治理、汛期安全生產等工作。

出家門前,周誌鴻替他收拾藥品。再次對他說,能不能不去,好好休息休息?他“顧左右而言他”,對周誌鴻說,有空陪你跳壩壩舞。

周誌鴻笑了笑——他總是這樣許諾,什麼時候兌現過?

沒想到,這是蘭輝道別愛妻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中午,向忠誠夫婦請周姐(向忠誠叫周誌鴻“周姐”, 因為向忠誠覺得彼此年齡相差不大,別把自己尊敬的人“叫老了”)吃飯。

向忠誠說,在醫院守護蘭老師的那幾天,從早到晚他電話沒有斷過,盡是工作上的麻煩事。他趴在床上跟局長、跟辦事員說事,一動就痛得齜牙咧嘴。這哪是住院嘛,簡直就是換了個地方辦公!

午後,遠在南京的蘭欣怡和媽媽在網上聊天。

欣怡:爸爸呢?又到哪裏忙去了?

媽媽:忙得很哦!手術創口都還沒長好就下鄉去了。

欣怡:等他晚上回來,你一定要管住他!病得那麼厲害還上山下鄉的,還要不要命呀?!

媽媽:我管得住他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脾氣,一工作起來啥都不顧。

兩輛越野車在大山中艱難地顛簸前行。

與蘭輝相處二十多年的北川縣安監局局長陳國興,見證了蘭輝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

汽車剛剛駛過北川老縣城,蘭輝的額頭就開始冒汗,他抓住座位上方的拉手,弓著身體。幾分鍾後,車駛進鄧家加油站,他急忙提著藥包和一大包紙巾,對車上的同誌 說“不好意思,我要下車去換一下藥”,就一拐一拐地朝衛生間走去。

十多分鍾後,蘭輝回到車上。大家都在勸:蘭縣長,你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檢查我們去就行了。而蘭輝執意要繼續走下去。

九點四十分,蘭輝一行趕到曲山鎮治新村一處橋梁工地,與施工方進行交流溝通,要求確保安全度汛並按期完工。

十點三十分,在鄧永路一段塌方處,蘭輝走下車,冒著山上隨時可能塌方和落石的危險查看現場,研究部署排險保暢工作。

十一點二十分,蘭輝一行趕到海拔一千八百米的漩坪鄉插旗嶺地質災害隱患點,仔細檢查監測方案、險情預警、群眾撤離方案。在漩坪鄉政府,對群眾汛期安全出行方案詳細討論、安排後,又驅車前往白坭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