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抱緊了自己的雙膝,把頭深埋了進去。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在路上鬧起來的話,逃脫的把握會比較大——比如在高速路上的休息站。如果自己的異常舉動可以吸引到別人的注意……,再進一步說,萬一自己的舉動可以讓旁人自作主張地打110報警……
蘇錦的身體又開始微微發抖。不過這一次卻不是因為恐懼。她順著床頭躺回到枕頭上,強迫自己閉上雙眼休息。同時在心裏一遍一遍地對自己說:“無論如何,別再亂了手腳。”
夜裏驚醒了幾回,到了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再也睡不著了。靠著床頭一遍一遍地推敲自己應該做的事,想得腦袋都開始漲痛。
山村的清晨果然美好。碎金似的陽光順著樹梢一點一點往下爬,遠遠近近的樹林村舍都仿佛被清水洗過似的,連空氣都格外透亮,帶著林木特有的清香。盡管洗漱的時候有人在旁邊押著,蘇錦的心情還是好了許多,看見孟恒飛的時候,雖然心頭還是有些本能的瑟縮,但是表麵上已經可以裝出淡漠的神氣來了。
當然這也跟孟恒飛自己的言談舉止有關。不得不說,這個人幹幹淨淨地出現在別人麵前的時候,的確很難將他和夜裏那個惡棍聯係起來。如果忽略他眼底的那抹陰戾,這個人在陽光下看起來就是一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普通男孩,待人接物彬彬有禮。笑容裏帶著他那個年紀所特有的明媚——很接近在醫院裏初次見麵時,他留給蘇錦的印象了。
可惜那是偽裝。
真可惜,那隻是他刻意的偽裝。
蘇錦歎了口氣,將毛巾搭回到木架上。就著孟婉婷遞過來的木梳胡亂梳了兩把頭發,然後又被帶回了房間,重新銬回了床架上。
剛才去院子裏洗漱的時候,她隔著半人高的矮牆很仔細地觀察了附近的地形。很普通的小村子,房屋都顯得低矮,不是報紙上宣傳的那種富裕起來的新農村。院子外麵都是土路,順著地勢繞來繞去的那種,勉強可以過一輛車的寬度。再遠處就被房屋樹木擋住了。不過,要想很快地跑出這個村子,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早餐是饅頭、鹹菜和熱牛奶。饅頭的顏色發黃,鹹菜也不好吃。不過牛奶很新鮮,是城市裏的盒裝奶無法相比的美味。
吃過早餐,孟彙唐等人並不著急趕路,而是圍坐在院子裏嘀嘀咕咕地不知商議什麼。蘇錦靠著床頭百無聊賴,不知不覺就有些頭腦暈沉。上下眼皮像塗了膠水似的,想睜也睜不開。起初還以為是自己夜裏睡得不好,這會兒吃飽了肚子開始犯困。可是沒過多久手腳也開始發軟,蘇錦這才驚覺她又被下了藥。
蘇錦的腦子裏快速地過了一遍入口的東西:饅頭?鹹菜?還是那杯牛奶?
四肢越來越軟,但頭腦還是清醒的。蘇錦感覺自己被人攙扶著坐進了車裏,這人的動作很輕,很小心的樣子。應該是那個又像司機又像保鏢的李曉鷗。坐在自己身邊的人還是孟婉婷。不過這一次,後座多了一個孟恒飛。這一對姐弟除了相互冷嘲熱諷,大多數時候則是默不作聲。
接下來又是沒完沒了的顛簸。
看不清路線,也無法辨認方向。蘇錦的世界變得一團混沌。被挾持的感覺除了羞辱,更多的是力不從心的無奈。她知道對孟彙唐等人來說,她隻是一張備用的護身符,如果陸顯峰追到了他們,那她大概可以做為籌碼來談談條件。如果陸顯峰沒有追到他們,那當他們真正脫身的那一天,自己的命估計也就到了頭。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帶著這樣一個大累贅拖自己的後腿。
意識到這一點,蘇錦已經不覺得害怕了。她隻是覺得不甘心。
那個男人,那個把金鎖掛在她的脖子上不聲不響就離開的男人,她還沒有來得及帶他回家跟爸媽炫耀炫耀——他們總是在自己耳邊嘮叨,說自己又懶又饞又不會做家務,一定找不到好婆家。而這個男人,不但長得漂亮,還會做那麼多好吃的菜,他們一定會喜歡他。說不定還會嘮叨這麼好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了她呢……
一滴溫熱的液體滑出了蘇錦的眼角,順著臉頰飛快地滑到了下巴上,在那裏搖搖晃晃地凝成了晶瑩的一滴,在車身的下一個顛簸時跌落在了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