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陣子,胡雪岩就言歸正傳,問夏同善 ,這些山西票號到底有什麼絕招,怎麼會把生意做到這個程度?
絕招嘛,怎麼說呢?
第一,山西這個地方人多地少,非常貧苦,當地的年輕人在家裏待不住,必須出來經商闖蕩,所以山西人做生意的最多,慢慢就讓他們摸出一套經營辦法來。這套東西隻要是照著搞,基本上不會有錯。(小胡心想:這方麵跟我們安徽倒是一樣啊。)
第二,山西商人最能吃苦,很多大商家都是從推車挑擔的小販做起,最後成了大事業,現在他們還是這個傳統,不怕吃苦受累,不知道什麼叫艱難險阻,隻要有商機,能賺著錢,什麼買賣他們都能做下來。(小胡心想:這我也行。)
第三,山西商人都是一門心思隻想做生意賺錢,對做官不感興趣,所以生意做得特別執著,特別努力,在商言商,沒有一絲一毫的假清高。(小胡偷笑:我也是這樣。)
第四,山西商人膽識過人,很多別人不敢接的生意他們敢接,而且善於換位思考,能從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發現商機。(小胡暗想:我也行。)
第五,山西商人最喜歡和官府打交道,隻要是官府的事兒,他們都下死力地幫忙、出力。比如大德恒票號,早年陝甘大旱,這家票號下了血本幫官府墊錢,感動了皇帝,親筆給它們題了一塊匾,現在還掛在大門上,那真叫金字招牌。(小胡心想:巧了,我也有這個思路。)
第六,山西人最抱團兒,一家店鋪從掌櫃到夥計全都是同鄉,知根知底,各家商號之間都是老鄉,山西人叫“相與”,有什麼困難能互相幫助,人多力量大,所以山西商號走到哪裏都能站住腳。(小胡暗暗點頭:在這一點上,浙江的商人做得還不夠。)
看胡雪岩低著頭一個勁地琢磨,夏同善笑著說:“小胡,你的阜康錢莊也可以到北京來開家分號,這裏市場大得很,保證有你賺的。”
嗯,胡雪岩正有此意!
在北京待了些日子,胡雪岩想回浙江了。這天他把夏同善請出來吃飯,準備告辭返鄉,倆人正吃著,飯館裏又來了一幫人,吆五喝六鬧騰得不得了,其中一個認識夏同善,走過來跟他打招呼。
隻見這小子走路大搖大擺,說話撇著大嘴,一口的京腔兒,說出來的話著三不著兩,聽得胡雪岩莫名其妙。
這什麼玩意兒呀?
——這是北京城裏的一味特產:“京油子”。
北京城裏場麵最大,高官巨賈、奇人異士多如牛毛,一般的普通人兒自然不會被人瞧得起,所以有些輕浮的北京人為了裝成見過大世麵的樣子,就裝腔作勢,胡吹冒料,久而久之,倒讓他們練成了一套“演戲”的功夫,能把瞎話說得精神十足,活活把自己吹成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不過這些人倒也並不一定去坑蒙拐騙,隻不過自吹自擂,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滿足,對這類人,有個外號兒叫做“京油子”。
今天過來的這個主兒就是個典型的“京油子”。
胡雪岩這個南方人還真沒見過“京油子”,倒覺得很新奇。夏同善就跟小胡介紹:眼前這位是個旗人,名叫寶森,以前在四川做官,因為“政績卓著”被四川巡撫保舉升官,現在還沒得到吏部的任命……
其實怎麼回事呀?
這個寶森是個典型的混事蟲兒,在四川任上人事兒不幹,整天吃喝嫖賭,貪贓枉法。可他是個旗人,他哥哥寶鋆又當著內閣學士,所以四川巡撫不敢收拾他,就給朝廷上了道折子,說這個人“實在太有本事”,四川這座小廟裝不下他這個“大菩薩”,應該委以重任,用這一招把這小子從四川“送”了出來。
當然,這麼塊料想得到吏部的委任可不容易,因為誰都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兒,誰也不想要他。
結果寶森就在京城裏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