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自負(1 / 3)

北部郊外,一棟60年代風情的鄉間別墅裏。

馴鹿腦袋的標本下,一個身穿深色襯衣的老頭正焦慮地來回踱步。他頭發灰灰白白、眼神閃閃爍爍,臉色焦躁得怕人。有好幾次,他在窗格前停下,從虛掩的窗簾後半探出臉去張望一番。

一陣吱呀輕響劃破黑夜。客廳的大門敞開,六個穿著黑色西裝、膀大腰圓的聯合體特工魚貫而入,“碰”地一聲,把一個髒兮兮的亞麻口袋丟在地上。

老頭微微一怔,旋即從亞麻口袋的形狀上分辨出來,裏頭裝的是一個人。

“這些自以為是的黑手黨蠢驢!”他不由地一陣怒上心頭。正巧侯**門進來,老頭兒快步穿過客廳,壓低了嗓門衝他吼道:“你們把他捉來做什麼?你們把他捉來做什麼?!全辦公室的人都看見他與我口角,現在瞧瞧,”他戲劇性地揚起臉,用僧侶禱告的句式譏刺,“主啊,這是一個奇跡!一個聯邦探員深夜裏像一個屁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就是你們的解決方式?”

侯波望了望地上的亞麻口袋,伸手拍了拍老頭的肩膀:“放鬆點。”

這個動作反而弄得他愈加緊張——他像觸電般推開侯波的手:“放鬆?!你讓我放鬆?南鎮剛有一個有聯合體背景的百萬富翁神秘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還不夠,現在連追查此事的聯邦探員也失蹤了?這事已經驚動了司法部……放鬆!我該怎麼個放鬆法兒?是不是該洗個澡上床睡覺,明天一早好安排從我自個兒查起?”

他走到客廳一角的吧台,抓起一杯杜鬆子酒一飲而盡。這酒烈極啦!一股火辣辣的勁兒從腸子底下直往上躥,騰地,老頭兒的臉湧起一絲血色。他腦袋裏的嗡嗡營營更嘈雜了,火氣沒來頭地往上冒。

“吉斯·霍華德陷我於此,如果我跑不了幹係,他也跑不了。你們全都跑不了!”

侯波使了個眼神,一個聯合體特工無聲無息地穿過門廳,抓住老頭的胳膊,把他往沙發上推了一把。

“你們敢……!”他話沒說完,便踉蹌跌坐在沙發中。

“你喝醉了,赫伯特。”侯波慢條斯理地走到吧台前,用三根手指提起杜鬆子酒瓶,就著燈火打量一番。“酒後胡言可不好,尤其還是在別人的房子裏。”

一鬆手,酒瓶墜入紙簍之中。

借著牆上的壁燈,你不難看見,這個傲慢的聯合體禦用律師是一個留著栗色披肩頭發,姿態優雅的惡棍。頭上頂著猶他州立大學法學博士的耀眼光環,身著喬治·阿瑪尼手工定製的深紫色西裝,懷裏多數時候都藏著一支點二二口徑的袖珍手槍——這個高智商罪犯通常被認為是吉斯·霍華德身邊的核心人物之一,張羅著某種形似“智囊團”的神秘組織,把憲法第二修正案賦予國民的權利“鑽研得有聲有色”——這話摘自古巴領導人對美國南部有組織犯罪的辛辣諷刺。原文是:“要說起對憲法第二修正案的鑽研,美國的司法機構……遠不如南部的那些‘大律師’來得有聲有色”。也正是因為這家夥在聯合體中的地位炙手可熱,除了執法部門,許多國家的直屬情報部門也對他青睞有加。1993年,侯波在倫敦機場剛一落地、便被羅織了藏毒罪名的軍情五處秘密逮捕,人間蒸發了足有兩個星期。傳聞吉斯一度大為震怒——兩名美國參議員先後動身,前往秘魯和瑞士就馬島文化傳承的議題四處活動。阿根廷當局對此自然是大喜過望,急於澄清立場的華盛頓則忙著四處斡旋滅火。僅僅五天後,敏感的記者就拍到侯波鼻青臉腫地出現在吉斯·霍華德的身邊,參加某個商業獎學金的奠基典禮。關於他人間蒸發的那兩個星期零五天,坊間能收羅到的說辭至少不下五十種。然而,對於彼此這一段並不光彩的曆史,兩國官方一概諱莫如深。

“放鬆點。”眾目睽睽之下,侯波不緊不慢地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煙盒,往桌上倒了些白色粉末,“故事我都已經替你編好了。你所需要的,隻是放鬆而已。”

赫伯特·羅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把桌上的古柯堿吸完,又瞥了瞥地板中央的亞麻口袋,終於沒敢吱聲。

“你在擔心……”侯波掏出條手帕,擦著濕潤的鼻子轉過身來,“它會給你帶來麻煩……別擔心,赫伯特。與之相反,它會替你解決麻煩。”他把手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回胸前的兜裏,語氣愈加慢條斯理:“我知道你有一大堆問題,但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你隻能問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