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從地裏爬出一個血人。
準備地說那不是一個血人,而是一個長?得很好看、但非常狼狽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燒焦了幾處,胳膊腿上都有被什?麼東西幫助但劇烈掙紮的勒痕,割破皮膚流了很多?血。
他瞳孔渙散,似乎無?法視物,跌跌撞撞地站在?那裏,已經?是強弩之末。
那一刻的祁粲看不見任何人,他的腦子甚至聽不見聲音。
耳邊全是混雜的噪音,尖銳的電極灼痛,雪花一樣白屏的大腦,渾身血管痙攣,速快又速慢的痛擊。
他已經?不相信這個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不相信自己還能活著回去。
斷電一分鍾,已經?是他能遇見的最大奇跡,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可那天,落難的少爺遇見了被遺忘在?山野間的少女。
“你…是誰?”
“你怎麼了啊?”
祁粲瞎著眼睛,憑借本?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跟在?他後麵,跟了幾步,潛意識裏察覺到危險,於是放棄了。
可是過了一會,她又跟了上來。
祁粲不知道那是誰,看不清她的樣子,聽不清她的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對方的同夥。
可是最後,一隻帶著泥土、灰塵、硫磺味的爪子,堅定?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我認識這裏。”
“我帶你走!”
…
五年之後,命運送他們一起回到晦暗的起點。
所有勇氣?和悔恨早就?消散在?風裏。
可是回頭一看,四下漆黑,到場的還是隻有他們。
時聽緩緩低下頭,握緊拳頭。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隻剩樸素的尖叫。
——「該死?、那個該死?的人,我要鯊了他!我要扇他一百個大逼鬥!我要讓他接受法律的審判、讓他公開處刑!」
時聽揪著祁粲的衣服擦眼淚和鼻涕,前因和後果終於關聯起了一部分,讓人滿心憤怒和荒唐。
但是沒關係、沒關係!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她有她的主動權——
她會把這個心聲數據刷爆,刷夠每一個大整數節點,然後調整那些劇情。總歸祁粲就?在?她身邊,她的wifi在?這裏,她不會讓他們兩個倒黴蛋再出事的。
——「別怕、好,我們別怕!這裏肯定?也有暗門,當?年祁大車能在?那樣的狀態下找到出口逃出去,現在?肯定?也不是問?題。…我來到處摸摸看。」
她嘰嘰喳喳的聲音把祁粲拉回人間現實。
他從回憶中落地。
在?大腦的陣痛中忽然意識到什?麼。
所以她的心聲…他的腦電波……祁粲捏住了電感器。
每個人都有獨一無?二的生物電大腦共振頻率。拆解他的大腦,就?是解碼他大腦聽覺區域的共振頻率。然後對他顱內傳音,引導他的意識,或是摧毀他的精神?。
可是後來,他的大腦多?了一個能力——他能聽見時聽的聲音。聽見她各種音效的聲音。
有時是帶電的,有時是倍速的。…可到今天他才意識到,那原來是和他大腦經?受過的變壓有關,一直在?悄悄地提醒他。
冥冥之中。
那天她拉住了他的袖子,從此他人生的蝴蝶輕輕振翅。
那場意外事故多?了一個附屬獎勵。
祁粲低下頭看著懵懂的時聽,蒼白的唇角勾起。
他當?年意外被一個少女救下,後來罹患她的“心聲病”,做這世界上唯一能聽見她聲音的人,險些瘋魔。
…原來是他欠她的。
時聽看見了祁粲一閃而過的笑意。
——「幹什?麼??這種時候你還笑得出來,我想打死?你。」
“我隻是覺得,”祁粲低頭抱住她,“…我們太般配了。”
天造地設。
宿命之約。
他對自己承認,他愛得要死?。
時聽內心啊啊啊破防地揪住他的衣服,正要說什?麼,頭頂的大地忽然震顫了幾下。
“轟——”
“轟——”
有人要來了。
“我們把他搞死?,”祁粲抬眼看向黑暗的頭頂,“然後把欠你的還給你。”
…
與此同時。
地麵上——
“直升機!直升機來了!”
“啊啊啊啊!有人來救我們了!”
祁瑞指著天空大喊。
山體突然崩塌的時候,他沒有被砸,但是他嚇得崴了腳,一直是時晶晶扶著他。
時晶晶整個人都快崩潰了,天知道她來之前隻是想給自己一場甜蜜的爆寵秀恩愛而已,現在?不僅恩愛沒秀成、祁瑞破防又受傷、後邊山體還開始崩塌!
她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一切!
好在?山石往下滾落的時候,祁瑞身邊出現了幾個祁氏的保鏢,牢牢看護著他們,不讓他們亂竄,這才保住了安全。
可是眼下這裏還是沒有完全穩定?下來,不會那火山要噴發了吧??那他們還走得了嗎??
時岩已經?在?奔跑的時候和祁粲等人衝散了,好不容易找到時晶晶和祁瑞,檢查了一下他們的情況,正準備繼續去找時聽他們,就?聽見了頭頂的螺旋槳轟鳴聲。
“來的是誰?!”
“是不是我爸媽來救我了!”
在?這樣的危急時刻,有人願意親自到達山體動蕩的危險地區來救援,簡直讓所有被困在?這裏的人都感動極了,隻覺得那道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身影從容而又偉岸。
時岩站起身,“項先生!”
項雋舟身後跟著幾個救援人員,落地的時候簡直像聖父一樣偉岸。
他一臉急迫走來,“你們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人受傷?阿粲呢?阿粲有沒有事?”
沈助理?此時也在?場,和幾名保鏢焦急但有秩序地站在?一旁,凝重搖頭,“我們和大少失聯了。”
項雋舟重重地一閉眼,滿臉的急迫強壓下去,然後睜開,“你們各自檢查一下傷勢,然後先離開這裏去安全的地方,這裏交給我們。”
參與徒步的不少人這時候驚魂未定?,看到救援人員才徹底放鬆下來。
祁瑞被人攙扶著站起來,猛地回頭:“可是我哥——”
項雋舟一把握住他:“你們先走。”
時晶晶也急切地抓住項雋舟:“項叔叔,我哥哥——哦他在?,還有我姐姐!他們還在?山裏,哦還有左明月!他們剛才走在?我們後邊,就?是經?過一片山泉,一個山坡底下,我們從那裏就?走散了,你一定?要找到他們啊!”
他們可不能出事啊!
時晶晶惡狠狠地想——他們都還沒真?正見識到她的幸福、她的恩愛,怎麼可以出事!必須都好好活著、繼續見證她被寵愛的一生!
一個時家跟來的老工作人員拉住時晶晶,“小姐,我們先走吧,相信項先生。”
項雋舟鄭重地點頭答應:“我一定?找到他們。”
幾家人調動的救援人員陸續到場,人群中央,項雋舟已經?強壓著心中的焦灼,成為了現場的總指揮。
“我去找他!”
“分頭行動!”
“滑坡範圍不大,孩子們有領隊帶著,應該知道跑。”
“吉人自有天相,祁大少當?年都能挺過來,這次也會沒事的。”
項雋舟有條不紊地安排了所有工作,最後鄭重道,“我會親自去找阿粲,我必須要向我姐姐和祁老先生有個交代,就?算他的精神?已經?出現了問?題,我也不能讓他在?這裏出意外。我要把他帶回去。”
一時間,在?所有人眼中,項雋舟的高大形象甚至蓋過了祁大少。
從A市來的豪門圈各家,都對項雋舟肅然起敬,為了自己姐姐的兒子,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盡責了!
希望祁大少即便?巨龍隕落,也能記得他這位舅舅的好……
沈助理?顯然也是從山上下來的,一絲不苟的襯衫都破了幾處,“項先生,您總算到了,我來協助您找總裁。”
“不用,”項雋舟對上沈助理?的視線,連忙一揮手?,“現在?人手?不夠,你帶著阿粲的人分頭行動,一旦找到,立刻示意我。”
沈助理?目光認真?:“我叫幾個人和您一起吧?”
項雋舟:“不必了,我們多?分散幾個方向,找到阿粲的幾率就?更高一些。”
沈助理?:“好的。”
在?他殷切的注視下,項雋舟自己一個人轉身去找。
身後不少圈內人交口稱讚。
“這次結束,就?算祁大少不行了,至少項先生可以代理?不少業務吧?”
“他本?身也是祁大少信任的人。”
“是啊!”
“我們願意和項家合作。…”
…
這是一場貓鼠遊戲,項雋舟優雅地想。
他原本?打算叫山上的那個跟他一起來,不過,以他們準備好的毒氣?濃度,其?實他一個人足夠,還是不要引起那姓沈的關注為好。
走在?熟悉的山野裏,項雋舟不禁又想起了那年,他是怎麼追逐那踉蹌的身影。
像是一個捕獵者,捕殺別人的人生。
“他們兩個都下去了?”他在?耳麥裏問?。
“是的,在?和Aron先生爭執先後跳下去的。”
“很好。”
情鬥。
太浪漫了。他喜歡。
項雋舟眼底帶著隨和的笑意,他能察覺到身後有人跟著他,可是,他對這裏太熟悉了,他已經?準備了太多?太多?年。
眨眼間,他就?閃身消失在?火山坑底的森林中。
…他緩步走向地底。
所有前期漫長?的鋪墊終於可以收網,他也真?的已經?,等了太久。
如果當?年他的精神?能再脆弱一點,或是如果當?年沒有那個野丫頭出來攪亂,或許他早就?已經?帶著雄厚的資本?,悠閑地地躺在?哪裏享受人生。
享受這一切果實。
不過,現在?也不晚。
入口開啟,暗室裏透出了一絲光亮。
項雋舟不疾不徐、動作優雅地戴上了麵罩。
甬道內彌漫著某種滯澀的氣?體。
還有濃鬱的血腥味……
誰受傷了?
項雋舟微笑,眼底興奮。
毒氣?彌漫,精神?崩塌。他那外甥現在?一定?像當?年一樣,等著人來救他。
看到他親愛的舅舅出現,他會不會激動萬分?
他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暗中投毒了那麼久,更不會知道他最親近的親人,不是來救他的。
好遺憾啊,他注定?要讓阿粲痛苦失望了。
項雋舟遺憾地想,如果祁粲是一個平凡的人,多?好。他願意真?的做他的舅舅,代替他母親繼續支持他。
如果他能不要那麼優越,不要那麼天驕,他這一生會順遂多?少?可他偏偏要人如其?名,璀璨耀眼。
太刺目了。
那與生俱來的光芒,會刺傷小偷。
項雋舟控製不住臉上遺憾的微笑,可一步步走進去時聲音卻是焦急萬分的。
“阿粲!阿粲!”
“你在?這裏嗎?”
這一幕看上去是如此的割裂,就?像他的人生一樣。
他大步走了進來,像是被嗆住似的,一邊咳,一邊焦急地邁進了那間光線慘白的密室。
“這是哪裏……阿粲?!你真?的在?這裏?!你怎麼了!”
昏暗的密室中,滿屋子的精密儀器。
有兩個人在?這裏。
一跪一倒。
那個啞巴身上都是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而天之驕子祁大少垂著頭,半跪在?地上,胸腔劇烈起伏,像是根本?已經?無?意識了。
項雋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半晌,眼底的笑意徹底止不住。
——這一幕,終於還是被他等到了。
他為他們設計的劇情線,看來祁粲非常滿意——受到愛人背叛,他就?這樣崩潰、崩潰到動手?成了殺人犯?
那受到親人背叛呢?等他得到了他大腦裏的密碼,偷走項家、祁氏,得到他的一切,再告訴他真?相——他會有多?崩潰呢?
項雋舟差點笑出來了。
他的殺手?鐧都還沒用,他這外甥就?已經?因為情情愛愛、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這就?是天之驕子,哈哈哈,天之驕子?
“阿粲……你怎麼搞成了這樣?”他低聲走過去。
哎,也不怪他。
畢竟他為祁粲準備了太多?。
還有一個精心挑選的啞巴。
他們之間無?法交流,無?法溝通,一切感情的怨恨都是因為不長?嘴。
啞巴。
就?是他送給他和她……最好的禮物。
項雋舟的皮鞋繞過地上躺著的時聽,鞋尖把她往旁邊推了推——
這啞巴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就?說不出話了……
因為那一天,哈哈哈……
時聽安安靜靜地趴在?地上,在?他皮鞋走過去之後,被頭發擋住的眼睛鋥亮。
——「十點鍾方向。」
——「他手?裏有針,右手?。」
項雋舟站在?一片寂靜中,享受著勝利的愉悅流遍全身。
像是他為祁粲通的電一樣。
很快,很快的,他不會再讓痛苦持續多?久。等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就?會讓阿粲快速地結束痛苦,在?這裏好好睡覺的。
項雋舟的聲音忍到近乎顫抖,眼底的扭曲感一點點加強,緩慢向祁粲走近。
“阿粲……你這樣,讓我怎麼向姐姐交代、怎麼向祁老爺子交代啊?”
祁粲半跪在?地上,垂首的樣子像是已經?在?這場戰爭中徹底投降。
——「六點鍾方向,他要紮你。」
——「他來了!」
項雋舟猛地把右手?朝祁粲側頸紮了過去,“其?實我真?的希望你過得簡單——”
下一秒,他忽然撞上一雙清醒的眼睛。
項雋舟猛地一愣。
然後一瞬間,他整個人就?被猛地暴力摜到了那把電椅上。
“轟隆”一聲!
兩隻爪子十分默契地從地上伸出來,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時聽:死?!給爺死?!
祁粲翻身而起,矯健迅猛地根本?沒有中毒痕跡。
而他沒有給項雋舟任何反應機會,直接生猛的、原始的、最血性地一拳砸了下去——因為事故後被害妄想症練出的黑段拳術,在?這一刻打出了千斤重力,連著他的麵罩一起、和他半邊腦子打飛了出去。
項雋舟整個人暴露在?毒氣?未散的空氣?中。
總計不過是三秒之內發生的事。
祁粲心想,拿什?麼和他比?他的底牌,沒人見過。
“阿、阿粲,嘶——”項雋舟的唇角淌出血和組織,立刻去夠某個東西,“是我啊,是舅舅,你怎麼了!——”
“哢噠”
“哢噠”
一雙修長?手?指非常熟練地扣上了電椅的卡扣,兜頭扣下了電極感應器。
“是你。”
“所以你應該知道,我向來睚眥必報。”
項雋舟的瞳孔終於一縮。
然後就?見地上那個啞巴啪地按下了開關。
——「啊啊啊啊啊啊電它腦瓜子!」
——「十萬伏特!!」
草——!!!
48
“小聽?你這是做什麼?嘶——”
項雋舟在電椅上劇烈掙動, 甚至還想露出一個鎮定的笑容,可惜他半張臉都被祁粲全盛的一拳打凹了。那其實本是一張很清雋的臉,盡管人?到中?年, 但是依然保養得當。常年遊走在豪門之間, 風度翩翩,口?碑極好。
“阿粲——嗬、你怎麼會這樣做?”
但是此刻, 項雋舟的牙都掉了幾顆,說話的時候開?始漏風, 血液組織順著口?角淌到了腿上——偷生的乞丐,生平最痛恨別人讓他不體麵。這一下?,項雋舟藏在眼底的陰毒也跟著泄露而出,經年營造出的優雅從容立刻蕩然無存。
“快放開?我、舅舅是來救你的啊!你別信那個啞巴——”
時聽趴在地?上,一臉震驚。
到這時候了他竟然還想著黑她一手!她還沒?死呢好吧!!
想不到吧,他們之間可以對話!猜猜是誰被蒙在鼓裏?時聽對著這個陰險偽善的人?,想到自己那一口?又一口?的鍋, 一個大逼鬥就想舉起來。
但時聽看了看祁粲的表情——穩中?帶癲。
好吧,還是交給他,畢竟這裏是他的複仇地?。沒?有?人?可以代替祁粲經曆當年的折磨,也沒?有?人?可以代替他完成現在的了結。
“阿粲……你聽我說……”
項雋舟也不愧是心理素質一流,即便人?都已經上了電椅了,還能?飛速整理出現狀, 同時控製著自己的進氣。
這地?下?空間裏毒氣還有?殘留,可他現在完全暴露在毒氣之中?, 項雋舟忽略掉顴骨的劇痛,眼底陰毒——這兩?個人?明明也已經在毒氣中?浸透了超過一個小時, 此時應該已經喪失行動力,精神完全陷於混沌才對。
難道毒氣含量不夠?還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總之他必須速戰速決。
“我進來之前已經知?道了, 你先別傷心,冷靜一下?,那個Aron和時聽、他們兩?人?密謀要害你——但沒?關係,幸好我來得及時,不然我真的——”
當年發生在這裏的事,他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祁粲也不可能?知?道是他——他當然是來救他的。
“你現放開?我,阿粲,我知?道…白家?已經放出了你的中?毒報告,我不知?道他們是什麼目的,但祁氏需要你!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轉移重點,拉進心理關係,豎立一個共同的假想敵——項雋舟深諳此道。
然而,本該意識陷入崩潰的這個人?,神情卻始終平靜。
祁粲站在這間昏暗的密室之中?,頭頂慘白的燈光籠罩下?來,拉長了他的陰影。
他看上去英俊而又孤寂。
看著項雋舟的目光甚至有?幾分認真的打量。
…舅舅。
舅舅——在母親死後的很多年裏,他都代替著項凝的守候。
所?有?人?都知?道,項雋舟是個很溫和的人?。
從項家?二老,到死去的項凝——乃至被項家?不齒的祁連國,所?有?人?都知?道,項雋舟是個很溫和、很優雅的好人?。他關心氣候和慈善,關心家?中?長輩和晚輩,在項凝走後努力地?撐起整個項家?。
在很多年裏,項雋舟代表著項家?的溫暖,代表著祁粲對於母親的回憶。年年給項凝掃墓,項雋舟都一定親自到場,給她帶一束她最喜歡的花。
他也終生沒?有?婚娶,沒?有?後代,因為他曾經告訴祁粲的外公外婆,項家?有?祁粲一個就夠了,他要替項凝守好這唯一的孩子?。
的確。
有?祁粲一個就夠了……足夠他想要的那些東西了。
但此刻,祁粲站在滿地?狼藉的暗室之中?,除了心底翻湧的惡意,瞳孔中?還生出了幾分憐憫。
如果是錢的話,其實他對親友一向?大方,因為錢對祁粲而言隻是一個數字。年輕的總裁久居上位,要的是握在手中?的權力和掌控一切的實力。
可是,小偷的世界觀裏隻有?偷竊,可惜項雋舟就是這樣上不得台麵。而他還會怨恨別人?的光芒太刺眼,壓縮了他賴以偷生的陰影地?帶。
人?裝一年可以,可是裝十年、二十年,那是怎樣幽微不見光的內心?還是說,因為是偷來的,所?以他早就已經忘了自己皮下?到底是誰?
祁粲眼底一片冰冷。
啊。可惜他生而耀眼。
還會帶著他的人?,一起璀璨下?去。
項雋舟見他沉靜思考的樣子?,以為他聽進去了——項雋舟的心思瞬間迅速轉動,他必須恢複一點活動空間。
暴露在這裏的空氣中?,他已經開?始精神渙散、呼吸急促,這原本是他為祁粲準備的,能?更好地?讓他精神崩潰,讓腦內意識無法抵抗,直接對外敞開?一些信息。
結果現在卻被他吸進去了!項雋舟明顯感?覺到毒素已經開?始侵入他的呼吸係統,但他不能?表現出知?道這裏有?毒,更不能?表現出他知?道這些儀器是做什麼的。
祁粲不可能?知?道他的意思,那個啞巴就更不可能?知?道,他們都隻不過是被他愚弄了很多年的玩具,何況他手中?還有?最後一個殺手鐧——
隻要等下?他找到機會…項雋舟在電椅上動了動,用那張凹陷了半邊的臉無奈地?笑一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阿粲?來,先把我放開?。”
他聲音放低,“你想想你母親、項凝——我姐姐!她難道願意看到我們親人?互相殘殺?這其中?一定有?——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聲突然撕破渾濁的空氣。
——祁粲打開?了儀器的通電,瞬間打遍他的全身。
祁粲的表情依舊很平靜。
那些精密的儀表顯然還能?使用,頭皮電流瞬間加大,隨著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聲,監測器上的波頻也開?始起起伏伏地?變化。
此時如果識別項雋舟的神經信號,那應該全屏都是惡毒的咒罵。
但祁粲並沒?有?學?習他那一套腦控技術。
也對項雋舟的腦子?毫無興趣。
所?以他隻是單純地?打開?了電機,單純地?放電,從客觀視角來觀察自己當年經曆了什麼,然後在心裏準確評估怎麼讓他死。
祁粲對那些腦電波的數據並不感?興趣,他隻是淡漠地?看著項雋舟麵容扭曲,坐在電椅上瞬間打直,痛苦猙獰,四肢開?始痙攣抽搐。
沒?有?什麼比同態償還更能?讓對方感?到痛苦和屈辱。
祁粲卻並沒?有?產生出什麼欣賞、或是愉悅的心情。
——當然,他又不是變態,他對電別人?沒?有?興趣。
他隻是沉靜的,像看動物?一樣看著項雋舟。
然而這樣的目光卻徹底讓那個藏在人?皮下?、藏在人?後的小偷徹底崩潰了偽裝,露出了不堪的、粗鄙的、陰毒的內裏——
“祁粲、你媽的!這這個沒?娘養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
聲音裏已經是完全的恐懼和怨恨。
項雋舟那張本就被打變形了的臉,開?始劇烈扭曲——原來戴上電極感?應器的觸感?是這樣的,他的大腦接受著高強的電流,原來像是被生生割開?一樣,在脆弱的腦神經上來回磨磋!
而這曾經是他施加於別人?身上的!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席卷而來,項雋舟開?始失聲大笑、被電打得渾身劇烈抽搐,綁帶也在他身上勒出了血,神色逐漸癲狂。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好!你們他媽的等著——
不過是兩?個被我玩弄在股掌間的毛頭小孩,他還有?——
“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祁粲已經起身,擋住了時聽好奇但又驚恐的視線。
時聽的心裏是痛快的,可這扭曲一幕還是讓她覺得害怕,然後不由地?去想當時祁粲又會是什麼樣的——他的情況甚至更糟糕,他上來就被弄瞎了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被拉進深淵。
祁粲卻半闔著眼,低下?頭,捂住了她的耳朵,阻隔身後劇烈的求饒和終於破潰的咒罵。
“我沒?有?這樣。”他輕聲告訴她。
時聽在他手心底下?,抬起腦袋,眨了眨眼。
祁粲眉目間帶著倦怠意味,但依舊高冷,“我都扛住了。”
沒?有?像個乞丐,沒?有?像狗一樣…奢求命運的鐮刀輕點發落。
他咬牙頂住了這一切折磨,等來了一隻拉住他的手。
然後又和著血重新站起來,一路走上頂點。
…哦。
時聽在他手下?點了點頭。
她在心裏想。
我當然知?道你的驕傲,你和他不一樣。
祁粲。
你超超超超厲害。
…
另一邊,地?麵上,人?人?臉色焦急。
徒步進度不同的人?們散落在山區各個位置,被陸續找到然後接回,一個個驚魂未定。
但是始終沒?有?祁大少和時聽的消息,親自去找他們的項雋舟也失去了聯絡,不知?道會不會遭遇什麼不測。
“有?沒?有?消息了?”
“剛才又塌了一塊山頭!”
“這裏地?質活動這麼頻繁、不會真的要地?震吧??”
“項先生不會也出什麼事吧……”
“祁大少已經不行了,項先生可不能?再出事了啊!”
時家?那位老工作人?員剛把時晶晶送上車,身影微微一頓,他衣兜裏的東西已經很久沒?有?響過了——他在等對方的信號,按理說在吸了那麼久的毒氣之後,底下?那兩?個人?絕對沒?有?什麼還手之力。
他在得到他想要的密碼之後,就會傳來信號,然後——
所?有?塵封的證據都會被埋進這座大山裏。
火山,這是他們選定的最好的地?方,就算它自己不噴發……他們也可以幫它“噴發”,炸裂,一切都可以歸因於地?質結構的異動。
然後,讓一切痕跡、連帶著那位天之驕子?,一起被熔鑄消失。
那人?低聲安撫了時晶晶幾句,然後低頭退下?,悄無聲息地?就往山裏走。
他在人?群中?並不顯眼,場麵又十分混亂,理應沒?有?人?能?注意到他。
可是他剛走了幾步,麵前忽然被一人?擋了下?來。
沈助理在這種場麵下?依舊冷靜專業,深得祁大少真傳,他親切地?問:“您是時家?那邊的吧?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
那人?一頓,嘴上囁嚅兩?句,揣在衣兜裏的手沒?有?拿出來,幹笑了兩?聲:“我想、再找找我們家?另一位小姐。”
沈助理立刻很激動地?問:“您知?道方向?嗎?我找幾個人?和您一起吧!”
“不、不——我也隻是碰碰運氣。”
那工作人?員揣著衣兜,隻好又轉身回了車上。
沈助理的目光一直跟著,最後轉頭看了眼山上,到底露出了幾分憂色。大少交給他的事,他隻能?在外邊等著…他們的人?已經在山上排雷掃雷了,祁大少和太太現在具體在什麼位置?
能?按照大少預設的情況順利完成嗎?
那個時家?的工作人?員,在時晶晶反複焦急的詢問中?微微低下?頭。
她那個啞巴姐姐?現在應該也在地?底昏迷著。
總歸……那個人?在地?底的優勢遠大於祁粲,畢竟那是他們一手設計、搭建,專為圍剿祁粲而建造的地?底牢籠。
他就算碰到了意外情況,也肯定能?製服祁粲。
他還有?那個“殺手鐧”……
而祁粲中?毒到那種程度,已經完全是強弩之末。
再等等,按下?按鈕,一切就都結束了。
…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賤人?養的狗東西——!”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在意識到裝模作樣沒?有?用之後,電椅上的男人?就進行了長時間的惡毒咒罵。
“我這些年對你怎麼樣?啊?你這個賊心爛肺的髒東西、沒?媽的臭傻逼——”
“你就是條狗——”
祁粲麵色平常地?給他加了更高電流。
項雋舟整個人?猛地?被打直了,腦仁反複裂開?,神經電流高頻刺激、然後,一種難聞的、尷尬的氣味、在滯澀的空間中?彌漫開?。
那個向?來自詡儒雅溫文、披著皮學?做上流人?的中?年男子?,直接被電失禁了。
他身上淌著血和不明液體,在他一向?最痛恨的天之驕子?麵前、再次變成了當年那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像狗一樣作揖乞憐。
他開?始哀切地?賣慘。
“阿粲……阿粲……我是小舅啊,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你小時候是我每天送你上下?學?……嘶嗬……你爸爸和你關係不好,是我抱著你帶你看賽車……”
“姥姥姥爺要是知?道你這麼對我,他們會哭死的,對不對?……”
時聽在旁邊目睹全程,歎為觀止。
她終於明白了,這個一直隱藏在幕後,隱藏到大結局的大boss——
他沒?有?道德、沒?有?底線,甚至不要臉麵,沒?有?羞恥心。
他天生反社會人?格,仇視一切,卻極其善於偽裝,並且為此能?夠潛伏多年,真的是一個惡種。
所?以才在原本的劇情裏,把他們坑害成那樣。
祁粲看向?項雋舟,淡淡一笑。
“小舅。”
“你掠奪的身份,在基因檢測報告之後會有?公開?結果。”
項雋舟滿嘴的哀切忽然一頓。
他知?道?
他怎麼會知?道?!
“另外,你想用私生子?來繼承祁家?的家?產——我那愚蠢的父親可能?還不知?情,但是沒?關係,祁氏沒?有?他說話的分量。”
事實證明,他那個愚蠢的繼弟果然和他沒?有?血緣關係。不過祁粲不會動他——畢竟祁瑞沒?有?那個本事給他帶來困擾,而祁連國也算因果報應。
他要把祁連國養別人?的兒子?十幾年這件事,當成下?次掃墓時的喜訊,燒給項凝聽。
電極已經斷了電,可是項雋舟卻繼續痙攣哆嗦著,眼底驚恐陰毒——
他竟然都知?道?!
他都暗中?了解到了多少?!
“最後——”
祁粲說到這裏,冰冷的目光中?終於帶上了一絲譏誚。
“我母親在我意識裏留下?的,其實隻是一小部分財富,你明白為什麼嗎?”
項雋舟快要繃斷的腦神經終於啪嗒一聲,碎了滿地?。
——他竟然連當年的事、都已經完全弄清楚了??
他不是從訂婚儀式那天開?始就中?毒了嗎?!
他不是按照他們下?毒的進程,每一次都基本中?招了嗎?
他的腦子?怎麼會沒?有?損毀,神智還如此清晰?
項雋舟終於知?道局麵已經完全失控了,整個人?已經在癲狂的邊緣,毒素侵腦、加上電擊全身,讓他整個人?看上去一片狼藉而又陰森恐怖。
“哈哈……哈哈哈……因為你蠢……她怕你護不住她的巨額遺產……”
“不。”祁粲嘲諷地?開?口?,“因為她早就已經把最大部分的資產轉移到安全的地?方,特意放出這個意識流的消息,專騙有?心人?而已。”
項雋舟瞳孔驟縮。
這也是在那場意外之後,祁粲梳理母親留下?的所?有?東西,才終於發現她領先所?有?人?的智慧。
項凝早就已經發現項雋舟不對勁,可是重病之下?她沒?有?任何抗衡的辦法。她唯一錯就錯在對這個來路不明的弟弟還抱有?最基礎的人?性揣測,也低估了人?類科技的陰暗麵,她覺得就算不是親生的,這麼多年至少也有?感?情……
她想不到很多年後這個人?會喪心病狂到直接解碼祁粲的大腦,用顱內審訊的技術來尋找這份財富。
“不、不可能?……”項雋舟的臉已經徹底變色,失衡的麵孔讓他看上去極為可怖。
祁粲嘲諷地?說:“知?道你為什麼當年那麼努力,潛心學?了十年的腦控技術,依舊找不到那串編碼嗎?”
“因為那在我的腦海裏隻是一句解碼的話而已。”
“是一個母親遺留的愛。”
“而你就算解出來了,也不會放在心上,更想不到那就是密碼。”
“她不隻是出身,她早就領先你太多太多。”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幽暗的密室之中?,終於爆發出癲狂的笑聲。
哈哈哈,項凝……
項凝!
你好啊、你教的好兒子?!哈哈哈……
祁粲冷眼旁觀,知?道這有?神經毒素的影響,也有?他終於直麵巨大落差之後的心理崩盤。
但是沒?辦法。
他隻會輸一次。
這次他有?世間獨一無二的底牌。
——「他瘋了,他是不是真瘋啦?」
時聽看完這一切,隻覺得感?歎:到底最瘋的人?是誰呢?
披著別人?的皮、偷著別人?的人?生,這樣過了幾十年,其實他才早就瘋了吧?
他還記得自己真正叫什麼,記得自己在哪裏嗎?
時聽忽然覺得非常可悲。
她也曾在這座大山裏遊蕩,後來她被奶奶撿走,有?了一個家?。
她那麼、那麼感?恩她有?了一個家?。她從不忌諱別人?知?道她的來處。
而項雋舟偷了一個家?,卻還想要掏空它,毀了它,他對不起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好可悲啊。
祁粲抬手,摸了摸時聽的腦袋。
終於到此刻,他心底的惡意已經慢慢散盡,那場意外事故留給他的一切陰翳,他都已經不在乎……心口?變得幹淨空蕩,隻剩對平凡愛意的追求。
就像他母親留在他意識中?的話,在權力,財富,地?位之外,她希望他始終心裏有?愛。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
“咣當!”
忽然,項雋舟整個人?猛地?往後仰倒,連帶著捆綁的電椅一起、重重倒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被摔的吐了一口?血,然而他的後腦卻重重砸在了地?上的某個按鈕。
“滴——”
一瞬間,空氣絞動了一秒。
然後某種無形的、扭曲的電磁波,無聲但浩蕩地?向?兩?人?橫掃而出——
祁粲陡然間感?覺到一種重力鑿向?他的大腦,讓他在一瞬間失去了行動力,差點半跪在地?。
“哈哈哈哈!”
項雋舟裝瘋賣傻,積蓄了一點力量,終於砸開?了他的殺手鐧!
他忍不住狂笑出聲,心中?的痛恨和扭曲讓他差點笑出眼淚,當年費盡心機、就算沒?能?從他的腦海裏找到什麼,但他可以留下?點東西啊——
超高頻的電磁波,按照專為祁粲的腦頻打造的波段編碼,隻要他用最高赫茲打出來、他就會一瞬間失去行動力!
當年如果不是那個啞巴碰巧搞得他斷了電,項雋舟原本不需要再謀劃這麼多年。
——但是,那個啞巴也嚐到了代價哈哈哈。
站在祁粲旁邊的時聽也忽然蜷縮起來,瞳孔擴散,無法直立。
項雋舟無法掙脫那電椅,他隻能?一邊蹬在地?上,一邊向?外挪動,但他臉上有?種猙獰的爽感?——
“臭啞巴,知?道你是怎麼失聲的嗎?”
時聽耳邊嗡鳴不止,眼前那張猙獰的臉變成了虛影,那無聲的電磁波穿入她的腦海,讓時聽恍然間想起,很多年前她也經曆過這一幕——
“為祁粲寫的波段,竟然對你的腦子?也那麼有?用——直接就把你震傻了,要不是你哥哥正好找到你,我早就直接……哈哈哈,不過也沒?關係,留著你,我發現更有?用了……”
時聽的腦仁生疼,在相同的衝擊之下?,眼前忽然開?始閃過很多畫麵。
……她一手拎著火山灰的袋子?,一手拽著一個很沉很沉的東西。
……是祁粲。
她身後拽著的是已經瀕臨破碎的祁粲。
“別停、別停下?……”
來不及了,馬上就要被追上了!
她隻好把那個渾身是血的人?藏在一個洞裏。
“你先在這裏!”
“我去找你來救你的!”
這一天的山村注定無法平靜。
漫山遍野的黑衣保鏢,她無法分辨他們到底是好還是壞的。
她身上沾了他的血,跌跌撞撞地?往另一邊跑,忽然太陽穴一陣劇烈疼痛,整個人?就栽倒在路邊。
一張優越的,白皙的,帶著笑意的臉,出現在她頭頂。
“你好,小妹妹。”
“你把那個人?藏到哪去了?”
時聽那年17歲,她感?受到了劇烈的恐懼。
她不知?道那些黑衣保鏢是好是壞,但是本能?告訴她——這個人?是壞的。
她感?覺到自己的側頸貼上了什麼東西,強烈的電磁波衝擊著她的意識,她在昏迷之前,聽見一道聲音:
“項先生?這、這是……她和我妹妹長得一模一樣!謝謝你,項先生!她就是……”
再睜眼的時候。
眼前是醫院白色的天花板。
時家?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聽聽……你是不是聽聽?你——”
時聽劇烈地?喘了口?氣,大腦一片混亂,她努力想要想起什麼,喉嚨裏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她想大聲求助,對……她藏了一個人?在山裏,快去救他……
她想說有?壞人?在那裏,他——
然而時聽坐起身的一瞬間,看見在時家?人?和醫護人?員之外,有?一張微笑儒雅的臉。
微笑著,注視著她。
劇烈的恐懼一瞬間攀附上時聽的腦海,應激反應讓她的瞳孔驟縮了一瞬間,表情空白。
再張嘴時,“a、a——”
她說不出話了。
…
時聽呆滯地?站在原地?,應激反應讓她渾身冰涼,驚恐籠罩而來,瞬間像是溺水一般無法呼吸。
她是這樣失聲的……她是這樣變成啞巴的……
祁粲頭痛欲裂,四肢像被一萬根針釘在了原地?。
他用盡全力,強撐著僵化的四肢,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哈哈哈哈——和我鬥?!”
項雋舟解不開?身上的綁帶,但是他的腿勉強蹬了出去,一步一步挪到了一個暗門外,“啪”地?又摁下?了一個開?關。
臭傻逼們,這裏可是他一手打造的囚籠!
他怎麼可能?被困在這裏?
暗門一開?,項雋舟直接滑了出去,帶著滿身汙穢的液體,狼狽卻癲狂地?露出笑容:
“哈哈哈——阿粲!謝謝你告訴我,你的大腦已經沒?有?用了——”
“舅舅真的很羨慕你,所?以舅舅會好好維持你身後的名?聲的!——”
就算祁粲都知?道了,那又怎樣?現在整個祁氏集團、整個A市都知?道,祁粲已經病入膏肓,不僅中?了不可逆的神經毒素,精神狀況也完全崩盤了。
他已經不是那個被所?有?人?崇拜、被無條件信任的天之驕子?了,他還出去做什麼?
祁粲猛地?一咬牙,一手握緊時聽,一邊用膝蓋磕碎的力度,重重地?跪下?,再次砸到了那個開?關上。
無聲無形的強烈電磁終於停止,然而項雋舟已經獰笑著、啪地?關上了暗門!
隨後,整個暗室、乃至腳下?的大地?,開?始了震顫。
他會好好的、接替他身後的名?聲,接手整個項家?,遲早能?找到項凝藏起來的財產。
他從來就沒?想讓祁粲活著離開?。
等祁瑞繼承了祁家?的股份,他繁殖出的這個愚蠢後代,從他手裏拿過來豈不是輕而易舉。
他要的、從來都是——全部!
哈哈哈——項家?、祁家?,他都要!
“時聽?時聽!”
祁粲咽下?喉嚨間的猩甜血氣,猛地?抱住時聽,“聽得見我說話嗎?時聽!”
時聽的眼神終於緩慢對焦。
她看著麵前神色緊繃的這張臉,恍惚間想起來……
原來她看到的原本的劇情裏,祁粲也這樣眼底猩紅地?看著她,問她——
“是不是你?”
“說話,時聽——”
他想問的並不是,是不是你下?的毒。
而是、當年救我的、是不是你?
是我。
是我。
可是她說不出口?呀。
她在原本的劇情裏就隻來得及喊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就到此下?線。
而現在,整個地?道暗室都在震動,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大結局,就算已經達到了很多個整數,但她還是……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自己的喉嚨,她還是說不出正常的話啊。
“我知?道是你,我早就確定了。”祁粲緊緊握著她的手。
是他再次把她拉進了泥潭。
她本不該失聲這麼多年,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
命運以一種非常巧合的方式把所?有?人?牽連在了那一天,而他從那天起就應該對她負責。
晚了好幾年。
還痛恨她的心聲好多日夜。
才發現原來從她的第?一句開?始,他才真正得到解碼。
…她才是他的KPI。
“我們走,先離開?這裏。”祁粲鎮定地?壓下?視線,緊緊拉住她的手,在震動的地?底尋找出口?,小心躲避著頭頂隨時落下?的碎石塊。
他們都知?道,情況不樂觀。但是祁粲不可能?帶著時聽等死。
他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做。
有?關她的。
到這一刻他們才真的認識彼此,怎麼能?斷送在這裏?
時聽看到的未來裏,他們的結局並不好。
他猜他們注定有?這一關。
但是祁粲閉了閉眼,腦海中?忽然電光石火——劃過一個念頭。
愈發清晰。
——「斷電了——!」
聽猛地?抬頭。
那間暗室的燈已經全部滅掉,這說明項雋舟已經從這裏跑了出去。
——這意味著,所?有?電控的入口?、全都封死了!
他蟄伏多年,精心設計這一場死局,沒?想讓他們再出去。
…
“山要塌了!”
“啊啊啊啊——你們看、那座火山在冒煙!?”
“項先生?!”
“項先生出來了!”
“你沒?事吧?你找到他們了嗎?”
項雋舟滿身狼藉,頭臉上都是血,一出來就哭了,“我……他們……我四處地?喊、四處地?找,可根本沒?有?聲音……”
“找不到啊,我為什麼就找不到呢?”
“是我喊得不夠大聲,他們聽不見……還是他們已經、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了?”
不可能?,沈助理緊緊握住拳頭,所?有?安保人?員已經傾巢出動,就連山上排.雷的人?員也全部發動出去,全力尋找祁大少和太太。
隻是徒步而已,他們就算被石塊砸傷,也不可能?一點蹤跡都沒?有?。
除非他們根本不在地?麵上!
“先去把Aron和左明月找到——”
“總助、找到他們了,但是那片火山坑,已經塌了!”
沈助理的心重重一跳。
項雋舟脫力地?哭著坐在地?上,仿佛已經悲痛到無法在意自己一向?優雅的形象。
旁人?不是沒?有?聞見他身上難聞的味道,但是此時此刻,誰都不會在意那些細節,他們隻覺得項先生已經為了祁大少拚盡了全力!
祁大少已經隕落了,但他這麼好的人?,不能?再出事了!
——“雋舟!”
一道蒼老悲涼的聲音傳來,祁老爺子?在這樣危險不定的時刻,竟然也坐著直升飛機來趕來了。
他的目光已經在現場巡視了一圈,越看越心涼。
“阿粲、阿粲、聽聽他們……”
項雋舟含著淚跪倒在地?。
“老爺子?,您罰我吧!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我四處都找不到啊!”
他們發不出聲音。
他們被關在地?底了啊!哈哈——
…
“轟隆!——”
四周越來越熱,不可能?是突然巧合地?火山噴發,更像是人?為的“炸裂”。祁粲已經提前讓人?在整片的確排查地?.雷和炸.藥,但是對方多年的暗藏,恐怕根本取之不盡。
項雋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當年才會選擇這樣一個天選的位置、有?地?質特殊性做解釋,又能?一埋了前塵。
他們在黑暗中?已經失去方向?。
——“快找!快找!一定就在那片地?底!”
——“項先生剛才去了哪裏,能?指給我們看看嗎?”
——“老爺子?,這裏已經不能?待了,你們先走吧!我留在這裏就行了——”
“轟!”
地?底。
前邊的甬道直接塌了。
祁粲帶著時聽往旁邊一躲,正好躲在一個夾角,他整個人?撐在時聽上方。
在這樣的混亂崩塌之中?,時聽被他安全地?放在了一個身體支撐的空間裏。
她蹲在那裏,看不清頭頂,隻覺得碎石和他的呼吸聲一起落下?來。
他們都知?道,救援最大的難度就是尋找傷員。
聲音發不出去,救援無法定位,一切就無濟於事。
但時聽伸手,蹲在那裏,抱住了他的腿。
她刷。
她快刷到下?一個整數點。
萬一地?動忽然就停了呢?萬一他們的炸.藥都熄火了呢?
“滴答。”
“滴答。”
時聽的臉上流下?一滴液體。
——「祁粲,你……」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
祁粲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很低,卻帶著一絲笑意。
“我能?為你與世界為敵。”
時聽都他媽驚了。
——「這種時候還說這種癲話???」
“我是認真的,”祁粲喘了口?氣,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你總能?救我一次。”
他都想明白了。
時聽終於覺得不對勁,她抱著他腿的手往上一摸,手忽然抖了起來。
他們所?處的這個夾角空間已經承住了最大的外力,可仍然有?一塊巨大的山岩已經砸了下?來——橫在祁粲背上,被他用身軀頂住,沒?再繼續向?她砸來。
她安安穩穩地?被護在他的□□凡軀之下?。
而他的血滴答滴答地?淌了下?來。
時聽的手和嘴唇全都顫抖起來,——「祁粲、祁粲!我怎麼救,我這次……」
我連當年都不如!
當年她還能?拖著他走在山間,能?大聲告訴他,別停,一定可以跑出去的。
而她現在卻還是連正常的聲音都發不出。
頭頂轟隆隆的有?救援隊到場,但是離他們很遠,根本找不到這裏。
“不,你說話。”祁粲含笑的聲音越來越低,隻剩進氣了。
——「我怎麼說話!」
全世界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
張開?嘴,也隻有?像電極一樣莫名?奇妙的聲音。
要麼延遲,要麼倍速。
時聽都快哭出來了,她怎麼救他?
她是一個連話都說不了的啞巴。
被命運戲弄的弱者,被劇情裹挾的棋子?。
時聽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痛恨自己是個啞巴。
“不。”祁粲的目光帶著某種平靜的笑意,緩緩進了口?氣,低喘著笑,“你不知?道你有?多厲害。”
你不知?道你自己能?做什麼。
時聽仰著腦袋抬起細瘦的胳膊,想要為他撐住一點力量。
可是一個冰涼的吻落了下?來。
帶著砂礫,幹燥,和一點血味。
貼著她的唇。
祁粲在電光石火之間已經想明白了所?有?——命運用同一場厄運把他們連接在一起,然後給了因為他而失聲的少女一個被聽見的機會,來改變厄運。
隻有?他能?完成她的任務,用他的軀體,為她送到下?一個節點。
唇齒相貼,心聲數正在暴漲。
祁粲已經想到了最後破這一局的辦法。
很高興,救贖法仍然在她身上。
“不是的,時聽…”祁粲的聲音已經非常低了,“你可以說話。”
他見識過所?有?聲效,見識過她在他的世界裏肆意發聲。
冥冥中?的力量除了讓她開?口?複刻了電流、電極快慢的聲音,在下?一個節點,還應該有?一種……還有?一種他們之間最重要的連接。
當他們相距越遠時——
聲音會如佛祖降臨,震耳欲聾。
響徹他的世界。
可他們現在緊緊相依,怎樣才能?相距?
祁粲雙臂撐在她頭頂,在極強的重壓和大片傷口?之下?,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快速流逝。
他的血,
很快就流了滿地?。
他的生命,正在迅速離她遠去。
他的意識也隨著失血迅速模糊。
他聽見的聲音越來越遠,像隔著水一樣……意識正在閉合,倏而遠去。
這個距離,遠到沒?有?刻度能?夠丈量。
時聽已經急瘋了,她怎麼捂也捂不住他的血,根本捂不住,就像他的體溫一樣正在迅速流失。
他徹底閉上眼,帶著砂礫、塵土、血液的嘴唇,脫力地?劃到了她的側臉。
啪,[70000000br100000000]
時聽的眼淚嘩地?掉下?來,達到下?一個整數節點又怎樣呢?
岩石又嘩地?往下?壓了一層,人?力根本難以抵抗。
他們現在這個情況還是根本走不出去——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她張開?嘴隻有?咿呀響聲,恨劇情到頭來還是要重蹈覆轍……
可她還是聽見了那句話,模糊到像是遺言。
“時聽。”
“你說話。…”
這是我的世界欠你的。
時聽滿臉模糊的眼淚,張了張嘴。
…
“找到了嗎?!”
“無法定位位置!”
源源不斷趕來了四家?拉動的救援資源,可是挖掘工作施展得非常艱難。
“火山坑下?已經塌了,地?底似乎有?一片複雜空間!”
“你們看、那火山冒出更多煙了——要噴發了?!”
祁氏集團所?有?安保體係都是祁大少一人?親自提拔上來,從當年那場事故到現在,每個都是心腹,忠心耿耿。
他們趴在一片坍塌的火山坑下?,直接全身貼在地?上,隻求能?聽見一點呼救的聲音。
“祁大少!”
“祁大少——”
“太太!——”
項雋舟心中?知?道大局已定,但是滿臉痛苦神色,扶著已經快要昏厥的祁老爺子?,“您先走,這裏有?我!”
“就算是……就算是他們的……”項雋舟心底狂笑到渾身都在顫抖,很精彩地?表演著仿佛不忍心說出那兩?個字,最後狠狠一咬牙,“我也一定要見到他們,帶他們回去。”
終究是他贏了。
他人?生的幾十年都在為了未來鋪路,祁粲那樣生來優越的人?,根本不懂他的苦。以後也不需要懂了。
“項先生,別自責,你也已經盡力了!”
“祁老爺子?快走吧,這火山真的有?可能?噴發了……”
整個世界都是如此混亂。
坍塌。
噴發。
人?心虛幻。
就在這樣的時刻。
“草————!”
“草——ao——o——!”
整個山頭忽然寂靜了一秒,隻有?野鳥驚飛了一片。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那是什麼聲音??
帶著巨大的混響,像佛祖一樣,降臨在整個世界。
此刻,地?底。
時聽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捂住了嘴,然後忽然意識到,她曾經怎樣在祁粲的世界裏震耳欲聾。
“!!!!”
外邊的人?同樣震驚,大多人?數人?根本沒?聽見過這道聲音,隻是震驚於什麼樣的音箱和喇叭能?發出這麼巨大的聲音。
項雋舟卻忽然眼皮一跳,踉蹌著起身,恢複了溫和但堅韌的外表:“諸位,這恐怕不是什麼好兆頭,這裏危險,你們就先——”
下?一秒。
巨大的回聲強勢降臨席卷所?有?人?的感?官。
——“項雋舟——殺人?犯——!”
——“項雋舟——害祁粲——!”
項雋舟的臉猛地?一抽。
祁氏的保鏢瞬間騰起,哪怕還沒?清楚狀況,但事關祁大少,他們已經訓練有?素、銅牆鐵壁地?把項雋舟整個圍了起來。
“什麼……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什麼?項先生?!”
項雋舟被打凹的臉皮越來越痙攣。
——“祁粲——快要——不行了——”
——“在——這裏!——快來!——”
沈助理直接一抹眼,終於哭了。
“那是太太的聲音!”
“快!救援快去!就在那邊!”
等不及燒了!
49
人很難走出自己的深淵。
除非, 有佛祖保佑。
…
佛祖不?絕於耳的召喚,讓祁粲和?時聽的位置很快就被精準定位。所有人?力物力緊急調配,掀開了那震耳欲聾的廢墟。
此刻, 所有人還在震驚於那道聲?音。
時晶晶震撼地抬起頭, 剛才那聲?音,甚至把因為摔破手?指而昏迷的祁瑞都給震醒了!
“那是我姐姐的聲?音?”
“她?、她?還有這種功力???”
我靠, 她?簡直可以對著全?世界唱KTV——時晶晶心想?,我怎麼不?行?
左明月正在山間被人?抬出來, 她?因為心態徹底崩塌而差點昏倒,此時憔悴地抬起頭,然後又淒厲地閉上了眼睛。
她?救了粲……
原來,最後是她?救了粲……這白月光,終究與她?無關了……
火子溝的村口?,各家各戶都探出腦袋。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這兩天對麵?那座山頭似乎很不?太平,剛才又像炮轟過去了一樣。
翠芬正在地頭捯飭她?的新玉米地, 忽然直起了腰,看向遠處。
丫頭?
她?又弄了啥裝置??
她?在說?啥呢?
…
整個山間、回蕩著時聽的聲?音,四周的石塊都被震得簌簌往下掉。
時聽絲毫不?敢鬆懈,一直緊緊抱住祁粲。
直到頭頂的岩被層層掀開,漆黑的地底透出了天光,撐在上邊已經半昏迷狀態的男人?被扒拉出去, 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快快快!找到了!”
“看見人?了!是大少——太太也?在!”
“出來了!出來了!”
“你們看——真的是祁大少!至少人?還活著!”
祁老爺子這才重重地吐了口?氣,差點倒下, 又被人?緊緊扶住。
祁粲雙眼已經閉上了,但在被抬出去的時候, 雙臂還保持著支撐在她?頭頂的姿勢,像是凝固的鋼筋一樣。
他渾身?全?都是血, 額角到臉頰也?都已經猩紅一片。
那句遺言一樣的賭約…他賭對了。
“太太!大少!醒醒!”
“還有呼吸、還有呼吸——”
時聽被人?輕輕抬到了擔架上,閉著眼睛感受陽光刺在眼皮,新鮮的空氣湧入鼻腔。
她?心裏想?——
祁粲這個神經病,他竟然用命來賭。
他真不?愧是全?世界最癲的男人?。
這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精神不?正常的總裁和?他那個也?不?太正常的啞巴未婚妻,被幕後boss牽引、爆發,最後總會說?出那句宿命的台詞。
他說?,時聽,你說?話。
時聽閉上眼睛——這一次她?說?話了,她?說?得超、大、聲?——
草!大草!
對這個險些埋了她?的世界大聲?say草!
那是一個五年不?能說?話的啞巴,對整個世界的耳朵強製愛——
時聽閉上眼睛筋疲力盡地躺著。
感到輕輕地爽了。
死變態,你等著吧。
太陽底下,才是真正的戰場。
“太太,能聽見我說?話嗎?”
“祁大少、大少!”
“能聽見嗎?”
兩人?被從地底挖出來之後,那片火山坑也?就徹底坍塌了,他們先被轉移到了平坦開闊的位置,然後緊急開始急救。
無數醫護人?員、保鏢和?助理們圍在祁粲和?時聽周圍,沈助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湊上前,依然不?忘指揮著大家隔開點距離,給急救留出充足的空間。
時聽吃力地抬了抬手?,剛想?張嘴,又閉上了。
她?比劃著說?:我沒事、快看他。
相比較而言,時聽的狀況真的好很多,因為被祁粲小?心困在了一角,身?上甚至擦傷都很少,但,當祁粲被小?心翼翼地抬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的樣子看起來就不?太好了。
那張蒼白英俊的麵?孔上,淌了幾道血,後背大片血肉模糊的擦傷,上部一道非常深的傷痕成為了主要的失血口?,估計在地底已經流了滿地的血,救援醫生正在緊急為他處理。
自從當年那場事故之後,祁大少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狼狽過。
“快、快——”
“失血過多,上止血帶——”
“呼吸機!”
時聽緩過了那口?氣,翻身?坐起來,趴在祁粲擔架的一邊,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他雖然賭贏了。但也?確實賭得太大了。
甚至時聽都不?知道他那一瞬間為什麼確定、她?能喊得出去——
時聽其實隱隱感覺,在地底那一瞬間,祁粲讓她?說?話一定是因為明白了他們之間的某種機製,甚至或許連她?需要連接他而達到某個節點的事,都已經想?到了——
於是她?才真的突然發出了那樣震耳欲聾的巨大傳音。
回想?一下,自從五千萬句的節點之後,她?的聲?音有各種各樣的變化,然而祁粲對她?發出的任何聲?音,無論?是帶電還是倍速的、延遲的,都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色,他或許已經這樣聽了很久,全?都悄悄忍了。
最後還悄悄愛了。
…他真的是,一個,好癲的男人?啊。
時聽悄悄握住了他垂在身?側,冰涼染血的手?。趴在他的擔架旁邊,向他釋放她?的腦電波。
——「祁粲。」
——「祁粲祁粲。」
——「你這麼難殺,你可不?能死啊。」
“出血止住了!”
“心率恢複了一些!”
“大少、能聽見我們說?話嗎?”
時聽也?緊張地盯著那張緊閉的麵?孔,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
力量並不?重,但像是為了感知她?的存在,輕輕地握住了。
——「我在呢…。」
——「我在你旁邊,我也?很難殺是不?是。我們是兩個殺不?死的大小?倒黴蛋。」
她?絮絮叨叨地傳入他的腦海。
祁粲的雙眼依舊緊閉著,醫務人?員開始給他建立靜脈通道快速補液,防止腦缺氧的情況出現,處理得還算及時,祁大少的臉色明顯好了不?少,但是仍然沒有蘇醒。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心腹助理和?保鏢們都忍不?住垂淚。
沒有人?知道祁大少和?時聽到底在底下經曆了什麼,隻有沈助理隱約知道,那一定和?當年那場意外事故,再次重連。
但是祁大少並沒有帶任何人?,也?不?讓保鏢入場,隻讓所有人?守在外邊,因為沈助理知道,關於當年的一切,祁大少並不?希望別人?知道。
——他不?希望任何人?了解當年他遭受了什麼。
就像這些年來,他始終對當年一切細節和?內幕都忌諱談及。
那是他的死穴,他的禁地,他不?希望任何人?踏足,任何人?了解。
可是這一次……有一個人?和?他一起走入了他的創傷。並帶著他,一起走了出來。
此時此刻,沈助理都無暇思?考太太是怎樣在那樣的情況下找到音響和?喇叭,發出那麼巨大的聲?音。他們隻知道,是太太把大少救了出來,而他同樣,用自己的身?軀為她?遮擋塌陷的世界。
——這樣的愛,經曆過生死,甚至無法用預言描述!
所以、大少——
他這樣精神堅韌的男人?,他一定能扛過去的!
另一邊。
項雋舟眼底已經是一片無法掩飾的陰毒,被保鏢重重擰著胳膊無法動彈——實際上他的四肢現在全?是僵硬脫力的,本來以為已經徹底贏了,沒想?到突然有這麼大的變故發生?!
項雋舟陰陰地盯著時聽,電擊過的大腦燒焦一般地迅速轉動,眼睛不?停地抽搐。
可是這怎麼可能?!
無論?他怎麼想?,這都是不?可能發生的變故。正常人?怎麼可能發出那麼大的聲?音,更何況還是個啞巴?!
他在斷電之後,所有出入口?都牢牢封死,絕不?是人?力能夠打開的——他給他們安排好的結局:要麼,被困死在裏邊。要麼,被山體炸裂之後砸死在裏邊。
這麼多年,他日思?夜想?,精心布局,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從山上到山下,從裏到外,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們活著出來——
雖然過程中?有偏差,竟然讓祁粲綁他上了電椅,但祁粲明顯還是棋差一著,根本沒預料到他上了電椅都能跑!
——廢話,當年祁粲就是這麼跑的,他怎麼可能不?防備?他恨不?得日夜都在複盤每一個細節,來迎接最終的勝利果實。
誰知道這個死啞巴會突然生出變故?!
難道是他用來放大腦電波神經電流信號的工具,被那個啞巴找到了?能用來放大聲?音?
項雋舟的臉色飛快變幻,緊緊盯著被抬出來的男人?——
不?,還沒結束,祁粲雖然出來了,但是他的狀況顯然非常糟糕。就算是那個死啞巴大喊了幾句,誰能因為短短幾句話就給他定罪。
不?能讓祁粲醒過來!
他隻有在陰影之中?才有勝算,他一旦醒過來,他的一切就都完了!
“不?是的、你們聽我說?——那都是汙蔑!”
“讓阿粲醒過來、我要聽他親口?說?!我們才是血肉至親!”
項雋舟掙紮著想?往這邊靠近,四個保鏢還不?夠,最後加到八個同時按住他,他卻絲毫不?顧及臉麵?一樣,狼狽地像狗一樣喘氣,幾乎是匍匐地往那邊挪動——
項雋舟知道,此刻無論?是他還是祁粲,都已經到了最終的強弩之末。祁粲大出血昏厥,而他先後吸入神經毒素又被高頻電擊。
現在就看最後誰能挺住,誰能掌握最後的局勢——
“阿粲!”項雋舟看著那張雙眸緊閉的臉,把擔憂和?屈辱演得聲?嘶力竭,“無論?別人?說?了什麼,讓我看看——我要向你母親交代?啊——”
他像條陰溝裏的蛆一樣,向他向往的一切蠕動而去——死吧,求求你死了吧,你這一生已經足夠光輝了……
讓讓我吧……
時聽看見了他令人?作嘔的樣子,手?用力握緊,一張灰頭土臉的臉蛋也?完全?繃緊、直抒胸臆:
——「有大鯊臂啊!!!有大鯊臂!!!」
“大少!”
“你醒醒啊大少!”
——「大糞車、你要讓我守寡嗎!」
保鏢大哥們梗著脖子,聲?嘶力竭:“大——”
“…行了。”冰冷蒼白的額頭之下,一雙漆黑的眼眸已經睜開了,他倒了口?氣,猛地激喘了兩聲?,隨後手?上忽然用力一握——
握住了。
一雙熟悉的手?,安穩地放在他被磨破出血的掌心。
於是祁粲的心整個踏實了。
…賭對了。
陽光刺得他眼底生疼,但是祁粲在氧氣罩之下的嘴角卻一點點勾了起來。
他緩緩抬起另一條胳膊,摘掉了氧氣罩,呼吸著外邊的空氣,因為後背的傷勢略微嘶了聲?,但語氣淡漠地開口?,“我還沒死呢。”
也?不?可能讓某人?守寡。
項雋舟的臉色猛地一沉。
“大少!!!”
“總裁!啊啊啊啊!”
聽取哭聲?一片。
祁粲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場麵?在之前根本不?可能出現,他的下屬連說?話分貝聲?音都要控製,根本不?可能在他麵?前大呼小?叫的。
一切都變了。
祁粲睜開眼,看向旁邊同樣灰頭土臉、但雙眼明亮的時聽。
祁粲兩次從這片深淵中?走出去。兩次都很狼狽。
可兩次都是被同一個人?救下。
他記憶裏不?可觸碰的陰翳,有人?走了進來,然後拉著他走到了陽光之下。
一切都變了。
祁老爺子這時候才拄著拐杖,跌跌撞撞地走過來,一把握住他的手?,又看向時聽,老淚縱橫:“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事。”祁粲安撫性地按了按祁老爺子的手?,然後收回自己的衣兜,捏碎了什麼東西。
他緩緩支撐著雙臂,坐了起來。
失血過多讓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帶著某種無法磨滅的、與生俱來的氣場。
當他緩緩直起身?,哪怕身?上依舊滾著砂礫血跡,但那一瞬間他還是祁大少。
從沒變過。
項雋舟被按在地上,那一瞬間像是要把腸子都慪出來,五髒六腑劇烈翻騰。
他最恨的,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與生俱來……
就是他們與生俱來的一切!
憑什麼他生來就苟活在陰溝裏,憑什麼他要乞討別人?吐過的飯,憑什麼他不?能偷一點他們的與生俱來?他沒有錯,他也?隻是想?好好活著……
他快撐不?住了、他要把這一切都炸毀在這裏。
祁粲掀起冰冷鋒利的眼褶,對上了項雋舟猙獰到幾乎脫眶而出的眼球,忽然主動開口?。
——“小?舅。”
項雋舟被他叫了一聲?,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以為祁粲會直接撕破臉和?他當麵?對質,他都已經準備先下手?為強——等等、他懂了!祁粲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曾經遭受過什麼——哈哈哈哈,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大腦曾經被人?開膛破肚、全?麵?解碼,像個癡傻的人?一樣一覽無遺——
項雋舟一瞬間就調整好了狀態,猛地一推保鏢,“聽見沒有?阿粲在叫我——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時聽汙蔑我的原因,你們還想?不?明白嗎?我提示你們一下,那個金發的外國人?,他和?時聽……”
“對啊,那個外國人?去哪了?”
“看樣子,祁大少醒過來還叫了項先生,估計是有誤會吧?”
“是啊,這次項先生做了多少,我們也?是有目共睹……”
畢竟項先生這一次的所作所為、付出的一切,他們看在眼裏,也?得到了A市幾乎所有豪門的讚譽。
更何況——他和?祁大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啊?
項家公司一直都是交給他管的,祁大少自己的集團也?沒有他的股份,兩邊並無利益糾葛,甚至按照所有人?的常理而言、誰家能有一個祁粲這樣的親戚,那應該牢牢抱緊大腿才是。
從表麵?上看,項雋舟根本沒有任何害祁粲的動機啊?
項雋舟走上前了幾步,但還是被最靠近的保鏢牢牢按住了,停在距離祁大少一臂的距離。
保鏢們麵?色嚴肅,雖然不?清楚剛才到底是怎麼了,但他們知道,是太太突然發出的聲?音才讓他們找到了位置,這才能把人?救出來——所以太太前邊說?的項雋舟有問題,他們絕對相信。
“阿粲,你沒事就好,這樣我才能向你母親交代?啊……”
提到項凝,前來支援的豪門眾人?更是紛紛一臉感動:項先生為了自己姐姐的孩子,終生都沒有娶妻生子,為了救祁大少磨沒了平日的優雅風度,在所有人?質疑祁大少的時候力挺他——做到這一步,這是怎樣的親情?
祁老爺子也?是一臉沉重。如果可以,他並不?希望項雋舟有那樣的心思?。
項雋舟一邊走,一邊又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點,就在距離最合適的位置,祁粲忽然抬起了手?臂。
他的手?掌重重捏在了項雋舟被打凹的臉頰,掌心正好覆蓋了他的呼吸係統,看上去像是在關心他臉上的傷勢。
“怎麼被打成這樣?”祁粲問。
項雋舟的臉筋抽動了一下,他最在意的就是他這張皮,卻被祁粲直接打在臉上,但他忍住了,笑了一下,聲?音溫和?,“你都這樣了,就別擔心我啦……我這是……”
忽然,他的臉色猛地一僵。
祁粲的表情平靜。
項雋舟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緊接著就想?閉氣,但是那雙手?牢牢地抓住他的頭,像是烙鐵一樣。
他在祁粲的手?下猛地掙動了一下,因為閉氣臉漲成了豬肝色,然而已經遲了,他的腦仁開始了劇烈的疼痛,雪花一樣的神經錯亂感噴發,讓他整個人?抽動痙攣了一下——
催……化……劑……
他怎麼會有催化劑……
這種化學物質無色無味,專門針對他使用的特殊生物堿,沒有中?毒的人?聞到不?會產生任何問題,然而中?毒的人?——意識會崩盤,精神錯亂,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最後變成一個瘋癲的精神病。
他們曾在麥克風的海麵?套上、江邊的藻類上、還有賽車場的頭盔裏,都下過這類催化劑。
這是他精心給祁粲挑選的路。
祁粲要讓他當著所有人?,親自走一遍。
在地底看他失禁破防有用嗎?
這種人?的七寸,在別人?的看法裏,在他的假臉上。
祁粲從沒打算在那汙濁的地底結束一切——
他要在有光的地方,有觀眾的地方,把他的臉撕下來當抹布。
踩成爛泥。
在地底承受的高頻電擊,正好為項雋舟的腦神經做了最好鋪墊,在地底吸入的所有神經毒素開始攻擊他的所有細胞。
項雋舟腦內緊繃的神經“啪”地繃斷了。
他知道,祁粲手?裏幾乎用了最大劑量、最大濃度的催化劑——全?部湧入他的呼吸係統,瞬間開始了強烈的沸騰,一種不?受控的、神經質的狀態,即將在眾人?麵?前噴湧而出。
項雋舟開始失控地笑了起來。
祁粲也?笑了一下,但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眾人?愣了愣,項先生突然怎麼了?
“哈哈……哈哈……”
項雋舟想?控製,但完全?失去了控製力。剛剛被電擊過的腦子已經麻木,毒素對著神經長驅直入,催化擴張,他的手?劇烈地哆嗦起來,比電擊時的樣子更難堪。
旁邊一個人?遲疑地問:“項先生,您怎麼了?”
——“閉嘴!閉嘴!”
好……祁粲有催化劑,這說?明他完全?破解了生物堿……最糟糕的情況是,他甚至早就已經有了抗體……
等等、等等。
項雋舟的思?緒猛地回到第一次下毒的訂婚儀式,到後來每一次的投毒……
最後回到祁粲這雙平靜的眼睛。
他沒中?毒?
或者說?,他早就解毒了?
每一次中?毒後的反應……都他媽是假的?!
從一開始他就沒中?毒、這個狗娘養的他沒中?毒!
所有謀劃在一瞬間傾斜崩盤。
失敗感像是生猛的巨銼,掰開了他的臉皮和?腦仁。
項雋舟的神經終於繃斷成了一地珠子,骨子裏的陰毒和?猙獰開始在失衡的臉上交替出現,他已經無法控製麵?目的抽搐,被打凹的人?看上去就像人?皮剝離了一般,割裂得像另一個人?。
“阿粲,你……好,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大家都看看啊!……”乞丐沒有廉恥,他坐在地上就可以開始撒潑,“我的好外甥,他竟然……”
項雋舟忽然一頓。
他想?告訴所有人?祁粲對他下毒!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對他舅舅下毒!可是一瞬間,報告……那份中?毒報告……
祁粲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被控告投毒,因為項雋舟早就已經幫他渲染好了一切。
早就認定他身?中?這種神經毒素,告訴所有人?他被人?害了,告訴所有人?他才是受害者。
項雋舟陡然明白過來,
是他、是他讓白家發出的中?毒報告,就是等的這一刻——
這個狗娘養的、他是故意的!?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他的名聲?、他在項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的名聲?,他想?毀了他!?
祁粲到這時才終於開口?。
“采集一下他的樣本。”
“是!大少。”
豪門眾人?這才隱隱意識到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而且事關祁氏,事關祁大少,無數手?機開始編輯信息,遠處的時晶晶已經無暇顧及祁瑞,悄悄拿出手?機直播現場。
項雋舟已經沒有任何攻擊方式,所以他開始尖叫,試圖擋掉祁粲的聲?音。
【什麼情況,項先生怎麼了?】
【他瘋了?】
【祁大少雖然受傷了,但看起來精神很穩定啊???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祁粲聲?音平靜,不?需要很大聲?,也?能穿透所有人?。
“一,頂替項家長子身?份,涉及命.案,我會遞交警方,並尋找真正的項雋舟。”
祁粲平靜地扔出第一個炸.彈。
【臥槽!?】
【臥槽?????】
“二,對我下毒,”當然祁粲從來沒中?過,但是——“迫害我和?我太太的健康,我會
YH
追責到底。”
【臥槽?!!】
【A市要變天了,但是頭頂的king沒變】
“三?——”
項雋舟陰毒地看著祁粲,腦子已經神經質地麻木了——哈哈哈哈,還有什麼,你還能說?什麼?把你被我開顱的事說?出來?把你被電得渾身?哆嗦、神經衰弱幻覺幻聽的事說?出來?啊哈哈哈哈——
“小?舅——哦,或許不?是。”祁粲淡淡開口?,矜貴地捂了捂鼻子。
“你實在太臭了。”
項雋舟的臉劇烈地抽了一下。
這一刻,這句話,真正像一柄刀尖捅進了他的腦仁,那一刻他南極生物群每日梗新私爾而耳午舊一絲妻像是又變成被扒光的乞丐,被人?看見了他怎麼都洗不?淨泥垢的身?軀,被尿液浸透的褲子開始劇烈顫抖。
“呃我剛才就聞見了,但我沒好意思?說?……”
“不?會是那個……”
“啊臥槽不?會把我還扶他了……”
到這一刻,隻有遠處的Aron神色悲涼地看著他,可是他對不?起任何人?。
項雋舟忽然狂笑,“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在所有人?被信息量爆衝的時刻,猛地朝祁粲撲了過去。
“你吃過嗎?祁粲你吃過嗎?被人?尿過的饅頭,嗯?”
“你餓過嗎、你這輩子餓過嗎,我隻想?讓你也?吃點苦,我有什麼錯啊哈哈哈”
“老子替你媽管教——”
——“啪!”
一個渾然天成掄圓的大逼鬥終於扇在了他另半邊臉上,這一下子打得太狠,時聽的手?都差點掄腫了。
——「我來審判!我來審判!我受不?了了!」
從一聲?暴草開始,時聽就已經不?想?對這個世界忍了。
——「啊啊啊啊啊啊神經病!!!」
祁大少對著兩邊點了點頭。
瞬間,已經捏緊了拳頭的十個保鏢直接衝了上去,直接幫太太把項雋舟兩隻胳膊按好了,方便她?掄。
“正當防衛,正當防衛。”沈助理走過去擋住了時晶晶的鏡頭,微笑著讓眾人?結束了拍照。
時聽真的受夠了,心裏罵一句扇一下。
——「看劍!看劍!看劍!」
她?左右開弓,對著項雋舟猛扇了十個大逼鬥,直到他開始淌著口?水傻笑。
項雋舟的腦仁像是被滾筒洗衣機絞過,在被電擊、吸入毒素、被猛烈催化、最後被痛打腦袋之後——
這個頑強得像蟑螂一樣的變態,他終於真的傻了。
…
時聽終於甩著手?停了下來,被祁粲牽住。
項雋舟幹的遭爛事還有很多後續需要解決,但祁粲可以保證,他會在獄中?得到更多的對待。
“轟隆——”
“地要塌了!”
“那火山在冒煙了!——”
還有很多沒排掉的炸.彈陸續被引爆,光這件事就夠項雋舟喝一壺的,他身?上更多的陰暗根本不?經查。
“大少,我們必須走了。”沈助理低頭。
祁粲捏了捏眉心,吹了吹時聽扇腫了的手?。
痛苦了一些。
也?得到了一些。
而他終於還是抓住了這隻手?,第二次。
“這次幹淨點。”他又吹了吹。
不?是黑乎乎的爪子了。
時聽的手?掌被他攥著,悄咪咪地收起了拇指食指無名指和?小?拇指。
祁粲看著她?剩下的那根指頭,“……”
祁粲一臉蒼白平靜地抱著她?轉身?,“走吧。”
他們兩人?的賬可以好好算了。
直升飛機揮動著螺旋槳,升至高空,項雋舟和?隱藏在時家裏的那個老工作人?員,在時晶晶的驚叫聲?中?被一起綁起來押送。
時晶晶:雖然所有人?都平安回去了,但總覺得這一次出來我什麼都沒落著??
祁大少好像還東山再起了??
踏馬的??時晶晶握拳。
時聽坐在機艙裏,目光掠向火山坑下那片曾讓他痛苦的地方,如今已成廢墟。那些儀器、電椅、針械、所有曾經折磨過祁粲的、又被他使用過的東西,全?都埋葬在裏邊了。
她?知道這是祁粲希望的。
祁粲從來不?是那種能搖尾乞憐的人?。或許這就是項雋舟最痛恨、午夜夢回都難以釋懷的事——有些人?生來耀眼,注定骨頭硬。同樣的高伏電流打遍全?身?,被開腔破腦的痛苦之下,他最痛恨的天之驕子可以生生頂下,而他卻隻能變成扭曲乞討隨地尿尿的狗。
所以,祁粲本來就沒有打算把地底的那一切公之於眾。
祁粲伸出被岩壁磨破的手?掌,握住了時聽的手?,親了親她?的指尖。
他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那間困囿他的密室。
被封禁的冰冷潮濕記憶,已經有人?給他晾曬撲打過了,現在,他的陰翳已經消失。
連帶那個神經衰弱、不?能聽見任何噪音,易怒、敏感,多疑,緊繃了很多年的祁粲。
一起埋在那裏了。
剩下的祁粲是——
他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
時聽沒有在關注他,扭頭趴在了窗口?。
——「真的噴發了?!」
他們換到了祁粲的私人?飛機裏重新起飛,條件要比直升機好得多,時聽撲在窗戶上看著越來越遠去的火山口?——
因為頻繁的人?類活動,那常年寂滅休眠的拗口?裏,真的噴出了一縷金黃色的岩漿,迸射出了萬千火星。
隻是一瞬,然後就歸於平靜。
可是時聽看見了,那一瞬間的金光,像是曾照亮它的千萬無人?機,被星辰記得。
她?好像知道要畫什麼了……
這一場事件轟轟烈烈地結束,留在她?心裏一片數不?盡的光點。
時聽回過頭,一個人?卻重重向她?倒了下來。
祁粲的額頭很燙。
了卻了經年的晦暗心事,無異於刮骨療毒,後背還有大麵?積的傷口?,沒來得及得到最好的治療,他們正在轉往醫院,但路上他就已經發起了燒。
他閉著眼睛,眉骨高高皺起,抱著她?的腰。
“時聽。”
“你還有多少節點?”
時聽眨了眨眼。
開誠布公了啊…
他已經整個把她?的任務摸透了。
祁粲皺著眉,蒼白的膚色透出發燒的紅,在她?的手?腕內側濡濕地親吻。
“你的KPI……還剩多少?”
“幾百,還是幾千?”
時聽手?腕貼到了他發燙的額角,忍不?住彎了彎眼睛。
^^還剩幾千萬哦寶寶。
祁粲貼著她?的手?,像是發燒,又像是發燒。
“你當年第一次救我,是不?是——”他喉嚨裏滾出莫名笑意。
“嗯?”時聽湊近了些,他聲?音太低,於是她?的耳際碰到了他滾燙的唇角。
“是不?是、對我一見鍾情。”
“所以才那麼拚命地想?救我。”
時聽睜大了眼睛。
很好,他應該是發的那種燒。喝喝中?藥就好了。
…當然,那一年出現在貧瘠山區的盲眼大少爺,哪怕一身?狼狽,也?生來璀璨,讓她?沒忍心棄之不?管。
祁粲發著高燒,唇角卻暗爽地勾了起來。
“你的KPI還剩多少,我都幫你完成。”
“你可以隨便利用我。”
“我等不?及了,時聽。”
什麼時候才能開口??
想?聽你說?愛我。
我要急瘋了。
那你試試負距離?
50
祁粲發起燒來真的很燒。
時聽覺得自己的臉也被他傳染了熱度。
他抱著她低笑的時候, 胸腔滾過的震意傳遞到她的指尖。
…心聲增速好快啊。
時聽不敢細想,這個增速到底是因為她的心情,還是祁粲的緣故。
她隻?是假裝風輕雲淡地看向飛機舷窗之外, 但是他的體溫實在太高, 透過衣料,結實的肌理像是直接貼在她的皮膚上, 最後雙雙一片滾燙。
什麼一見?鍾情?不可能的…。
他當時也很狼狽的好不好。
時聽竟然想得起很多細節。
“…嗬。”祁粲高燒狀態下其實是很難受的,所以他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來想一點讓他高興的東西。
比如想一想當年的時聽,她是什麼樣?子?。
可惜他當時眼睛瞎了,四處盲走,眼前隻?有一片漆黑。她那時大概比現在還瘦,要矮一點,可能穿著小花襖子?,拎著她髒兮兮的布兜。
非常可愛…。
祁粲很遺憾。
他就隻?留下了一隻?有爪印的袖子?。
不然…
他滾燙的額頭在時聽懷裏碰了碰, “…我會的。”
時聽:嗯?
他聲音很低,像是夢話?一樣?,需要靠很近才能聽見?。但是時聽已經有了經驗,不會再把?耳朵伸過去主動?聽他的騷話?了,於是她依舊板板正正地坐著。
飛機正轟鳴著駛離這片山區。
前前後後的幾座山頭最後並沒有受到影響,火子?溝那邊也沒有什麼震動?, 畢竟並不是真正的地震。
時聽估計翠芬也聽見?了她的聲音,想想還是有點腳趾抓地, 不過沒關係——隻?差最後三?個節點了。
八千萬!九千萬!然後就到一億了啊啊啊啊。
繞了一大圈也沒關係,她總會好的。
人總會對的。
同時, 項雋舟的驚天?大瓜也已經開始在網絡流傳各種版本?,有人說他才是真正的神經病, 開始深扒,越扒越驚心。
最意外的是——火山噴發的一刻被?很多人記錄了下來,傳到網絡上之後,意外開始大火。
隻?要噴發過那一瞬間,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期待。
國內很少?有這種能噴發的活火山,更何況還是藏在深山不出名的火山——喜歡探險的年輕人們頓時開始聞風而動?,搜索和宣傳,打卡熱度逐漸攀升——當地的風景區建設和配套地產開發需求,直接攀升了幾個指數。
而當地正好在開發一個大型地產項目。
——祁大少?,永遠的龍頭。
他人還沒回到A市,祁氏的市值就已經穩住了,股價開始節節攀升。B省這個重大項目果然跟對了,終究還是要抱緊祁大少?的大腿啊!
時聽忍不住有點想笑。
此情此景,可以用霸總文學?生動?概括。
《第?一章:回國》
三?年之期已到,霸草要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時聽笑得樂不可支,用軟乎乎的掌心悄悄蓋住了祁粲的眼睛。
命運呀。
這座埋藏了慘烈過往的深山,終究會迎來新的生機,有新的步履踏過他們曾經張皇逃離的方向,一個一個腳印,把?那些冰冷和恐慌全都掩埋。
然後,就是新的人生了。
祁粲捏住她的手,微微潮濕的額頭下,一雙眼睛不滿地看著她,“笑什麼?”
他都說了,他會的。
如果當年就見?過她了——
時聽在心裏哼哼哼。
她知道,她這個小黃人,多多少?少?還是會被?優越的外表吸引。就像她雖然經常在心裏說祁粲是個神經病,是癲公,是大糞車……但是她從沒否認過他的臉!
當年時聽才17歲,在大山裏見?過的人都少?,遇見?一個金發灰藍眼睛的外國人已經非常稀奇,更不懂什麼天?生矜貴,什麼大少?爺……但是時聽仔細回想,才發現這段被?深埋的記憶碎片現在想起來竟然非常清晰。
那天?她在山裏撿到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男人——
那時候的祁粲,身?上還沒有那麼強烈深沉的上位者氣息。在走入那座深山之前,他還喜歡激烈的賽車,還有熟悉的朋友,當真是一個璀璨的大少?爺。
哪怕瞳孔擴散無法聚焦、那一瞬高聳眉骨之下失神地看著她,鋒利下頜角染血的半邊臉……
她哪裏想過那麼多那麼多以後。
她當時也隻?是想,救救他而已。
時聽手指一縮,揪住了他的頭發。
而現在這個男人正抱著她,滿背都是替她擋的傷,他們正一起駛向他們的家。時聽的心不由地也悄悄軟了一小塊。
祁粲滾燙的胳膊抱緊了她,哼笑著勾起唇角。
聽懂了沒有。
他會一見?鍾情的。
如果當時不是那麼倉皇的情況,如果他能更體麵點,他們或許能更早一點。
但好在這一次,他聽得見?她的心聲,沒有錯過這顆聒噪、吵鬧,但充實、善良、帶著光芒的心髒。
——「所以你到底會什麼啊?」
時聽終究還是有點好奇地戳了戳他英挺的側臉。
話?說一半、雞雞折斷!
祁粲哼笑著,不說話?了。
等到她愛他愛到不可自拔——至少?像他一樣?的時候,她就會懂了。
“沒什麼,嗬。”
他發燒的時候神色憊懶,走向漂亮的眼尾都燒紅了,冰冷的感?覺消散大半,帶著點微末的壞,懶洋洋地釋放荷爾蒙。
他已經對自己承認,他不可自拔——而他要讓時聽也一樣?淪陷。
“你自己悟吧。”
時聽被?他濡濕親吻的指尖悄悄縮了起來。
她悟不出來。
可是怎麼有點癢癢。
…
沈助理等到他們交流完,才適時甜美地走來。
——太美好的一幕,他根本?不忍心打擾!但是大少?需要吃藥了,沈助理隻?好一邊帶著姨母笑,一邊上前。
左手給祁大少?遞上退燒藥,右手給太太遞來一杯果汁。
嗑學?家沈助理·甜蜜軟文撰稿人szl,對大少?和太太的糖具有充分的發言權。
眾所周知——總裁是一個精神堅韌、思想成?熟、但喜歡把?自己想要的說成?是對方想要的、把?自己的意思說成?是對方意思的成?功男人。
嗑多了就習慣了,甚至覺得這是他們之間特殊的暗號、特別的愛語!
——你們!別太甜了!沈助理甜美微笑閉目搖頭。
這一次曆經驚險與生死,總裁和太太的感?情得到了巨大的升華。這,就是宿命,這,就是緣。
小王他終究是錯過了太多。沈助理淚流。
但是,小王堅守在A市,及時更迭最新的進展情況,方便他們直接工作對接,他也受苦了!
如今祁大少?王者歸來,抓住了幕後黑手,接下來,也要為自己這段時間的形象平反。
是的,他依然是那個強大、成?功、不可一世的祁大少?。
他的一切行為,都在他的布局之內!
當然,瘋狂的寵愛出自總裁的真心,而作為一個懂事的、專業的總裁特助,沈助理已經聞弦知雅意,悄悄關注到了總裁的目的。
如何把?這場商業聯姻,變成?一場盛大的狂寵婚約——!
求婚、結婚、一生寵溺!
小王,這次你不會錯過了。^^
沈助理微笑著坐回前邊,打開筆記本?處理完所有對接工作,就開始敲打鍵盤激情創作。
畢竟,太太帶著愛的呼喚,能震耳欲聾地傳遍世界!
而他要讓他們的甜美愛情,同樣?震撼世界!
沈助理看向舷窗之下A市機場的航站樓,心潮澎湃。
王者已歸來。
這不是演習!
…
祁大少?的私人飛機終於落地A市,最好的醫療資源早已經在祁氏莊園“嚴陣以待”。
那個男人,攪動?風雲變幻,歸來仍是贏家——
雖然眼下A市內部還有很多人在觀望時局,對祁家、項家的內幕還沒完全摸頭,但白家已經示好地送來了幾個醫院的專家主任,來給祁大少?會診。
白禮延十分慶幸他在中途就已經對祁粲投誠。
至少?現在,他能睡一個安穩覺了。
白醫生剛疲憊不堪地躺下,白寶元就賊裏賊氣地探出腦袋:“那我以後能找聽聽玩了吧?”
白禮延惆悵地看向窗外,“應該可以了。”
你以後也抱緊聽聽的大腿吧。
傻妹妹。
祁大少?和時聽都接受了全麵的檢查和治療,情況沒有嚴重。
祁粲靠坐在床頭,一邊輸液,一邊陸續接到所有檢測報告。
這場項雋舟事件的後續,牽動?了很多人。
除了項雋舟安插在祁氏集團裏的部分眼線,最主要的幫手還是潛伏在時家的那個老?工作人員。而此人,正是悄悄在藍灣別墅和項雋舟國內外打配合的假記者,多次出麵暗中幫助投毒。
因為此人在時家呆了許多年,時家上下都很熟悉他,所以在時晶晶去攪合的很多地方他都順理成?章地在場——這事一曝光,時家父母首先就嚇破了膽。
他們可和謀害祁大少?沒有任何關係啊!祁大少?千萬不要誤會他們時家——他們根本?沒有這個膽子?!
當然,時家不慎窩藏了幫凶這件事,在整起事件中占比太小,因為項雋舟這個人身?上簡直是拔出蘿卜帶出泥,黑的不是一點半點。
【臥槽、臥槽!】
【你們都得到消息了嗎】
【我現在嚴重懷疑這一切都是祁大少?布的局啊啊啊啊】
【從當初他開始反常到這次大戰,祁大少?其實一直在推波助瀾你們有沒有發現?!】
【瓜來!瓜來!】
首先,項雋舟的親子?鑒定,基因檢測結果,直接震驚了整個豪門。
他竟然不是項家親生的孩子??當年他是冒名頂替了項雋舟的身?份,回到了項家——那他到底是誰?!
這一切簡直細思極恐,那真正的項雋舟去了哪裏?
他是怎麼做到冒名頂替的?至少?需要對方的血液和毛囊之類的,那……
臥槽??
祁粲淡漠地收起檢測報告。
他的人會繼續在全球範圍內,尋找真正的項雋舟…如果他還活著,他會帶去給母親看看。
而此刻,假項雋舟本?人已經被?押解到了看守所,等候審判。
“讓祁粲滾出來!”
“啊哈哈哈你們都不知道——你們根本?不知道——他的腦子?有問題!他的腦子?被?我用電打過——”
“讓他滾出來見?我,我是他舅舅,我要教育教育他——”
然而,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瘋了。
回到祁大少?的地盤,整個看守所都要對那個男人客客氣氣,更不要說這個項雋舟是真的五毒俱全。
電棍邦邦地打在了鐵窗上,“閉嘴!老?實點!”
而這也是第?二件進入審查的事情,從項雋舟的頭發等等地方提取出了那種坑害大少?的特殊生物堿,也是當初祁大少?被?指控神經中毒的成?分。
這又是一件細想起來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這毒素顯然和項雋舟有關,說不定他是為了給祁大少?下毒,所以接觸過多,最後把?自己也給毒壞了!
可怕的是,以祁大少?那樣?森嚴的安保體係、都有可能被?他悄然下毒,那他們其他人曾經在的場合,很有可能會被?這個瘋子?誤傷啊?!
變態、簡直是變態!
【我真的一直覺得項先生很帥……就叔圈那種帥,現在我人麻了】
【清醒了嗎,還是看看祁大少?吧,這才是真正永恒的大帥比】
【啊啊啊所以祁大少?沒事是不是?我的男神他又回歸了[大哭][大哭]】
【燕子?,我們還有可能嗎?】
【你在想屁吃?知情人表示:這次最後是時聽救了祁大少?。那兩位下一步就要盛大結婚了】
【啊啊啊啊啊好了!不要再說了!已酸死】
時晶晶看著整個社交圈鋪天?蓋地討論的都是祁大少?和時聽,祁大少?的運籌帷幄、臥薪嚐膽,時聽的不離不棄,傳音救贖,他們已經成?了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時晶晶又碎了。
原來一切都是祁大少?的謀劃,他從沒真正衰落過,他依然那麼讓人心醉!可是他永遠地屬於時聽了!憑什麼——
她這一趟也是曆經艱險,但是什麼都沒得到!
還有那個新媒體筆杆子?szl又有大作橫空出世,愛與宿命的交織,生與死的狂戀!
——《總裁焚心刻骨:天?才畫家痛愛狂呼》
【嗑死了嗚嗚嗚嗚】
【天?啊他們就是最配的】
【太太摩多摩多!就是這個味!他們太甜了愛死!】
時晶晶尖叫:啊啊啊!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時晶晶破碎地回頭看了眼祁瑞——
“瑞哥哥、你堅強一點啊!”時晶晶撲了上去,狂搖他肩膀。
祁瑞整個人抱著腦袋,痛哭著喃喃自語。
“不是……爸……不是……”
“哥……你是我哥嗎……你還是嗎……”
怎麼瑞哥哥比她還碎啊!?
為什麼?!
…
關於項雋舟的更多實情,還有一個晦暗汙濁的真相。
但最終被?祁粲親自指示,讓人壓了下去。
項晚苑知情不報罪屬同犯,會有她的審判。但是她的確為兒子?計深遠,沒有讓祁瑞這個蠢貨了解或參與到半點內幕。
祁粲最後放下了所有檢測報告,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
他的燒在慢慢退了,時聽回自己房間畫畫,他打算把?她叫過來照顧病號。
所以,他心情很好。
不想計較太多了。
雖然祁瑞是一個讓人煩躁的蠢貨,但是他從前乃至以後都對祁粲沒有任何威脅,所以,祁大少?終究給他留了條活路,看他自己怎麼走了。
至於剩下的,那是祁連國他們家內部的事,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
——“賤人!”
祁瑞的親子?鑒定,祁連國是最先拿到的,甚至早於知道項雋舟的真實身?份。
而這就導致了更加嚴重的後果。
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不是親生的已經足夠讓他腦溢血,但當祁連國知道祁瑞真正的父親是誰的時候,他才真正、徹底地破防了。
他想起自己感?動?又親切地叫那個人的名字,感?謝他親自去B省主持救援,幫助他找祁粲和祁瑞…
近親……你們居然近親……
祁連國拿著檢測報告足足晴天?霹靂了十分鍾,抬手就給自己扇了一個大嘴巴,然後又反手給了項晚苑一個。
“賤人!你們要不要臉?你們要不要臉啊!”
祁連國整個人都崩潰了。
項晚苑也徹底瘋了,臉被?打到一邊,卻還在笑。
近親?項雋舟是假的,他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野種,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而她,背負著道德的審判,擔心著祁瑞的智力會不會因為近親而有影響,日?思夜想怎麼才能在偌大一個祁氏給瑞瑞掙出一份家產。
是,她是賤,可是沒想到哈哈哈哈,那個男人……都是騙她的。
騙她背上道德的枷鎖,騙她一步步被?精神控製,配合著他一切的謀劃。
完了,現在全完了……
所有的一切,依然掌握在祁粲手裏。
再也無人能撼動?了。
項晚苑一邊臉腫了起來,祁連國還不解氣,反手又想再來一下,卻被?項晚苑的指甲狠狠掐住,終於對著這個蠢豬破口?大罵:
“你就不賤?你又是什麼東西?”
祁連國滿身?虛肉,被?她廝打得竟然還不上手,一連吃了好幾個嘴巴。
“當年我姐姐躺在病床上,我是賤,但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現在全推我頭上?你才是最對不起項凝的人!”
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尖銳得全破了,項晚苑哭著跪倒在地上,到今天?這一步,她終究還是要對天?祈禱項凝原諒她,日?日?夜夜祈求她的原諒。
祈求項凝教出來的那個孩子?,能心存最後一點點仁慈。
給瑞瑞留條活路吧……
她會在獄中讓項雋舟那個惡鬼不得好死的。
…
這場轟轟烈烈的大瓜最後傳遍了整個A市。
祁粲在要求時聽連續照顧他兩天?之後,人退了燒,心情也徹底好了。
他踏著夜色來到了項家老?宅。
母親去世之後,祁粲很少?回來,探望項家二老?也常常是在外邊。
現在,項雋舟代表的名字正在迅速身?敗名裂,這兩位老?人隻?是聽見?了隻?言片語,已經遭受了巨大打擊。
他們應該是在項雋舟這件事上最痛苦的人。
人到晚年,本?以為自己找回的是失散多年的兒子?,卻沒想到招來的是一隻?豺狼。
女兒不在了,還險些把?孫子?害慘了。
項老?先生和夫人幾乎是老?淚縱橫,那到底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
他這麼多年自己不婚不娶,全部用來悉心照料他們,陪伴他們,雋舟的孝心在全市都出名。他那麼風度翩翩,儒雅隨和,他怎麼會是那樣?的呢?
他們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是假的,他已經得到了這些,為什麼還不知足呢?
祁粲輕輕拍著二老?的肩頭。
或許隻?有他明白。
因為項雋舟從沒真正脫離過那個乞丐。
他已經查到了當年項雋舟被?項家人找到帶走的地點,那是一個極其落後的瓦窯,他在那裏的人生甚至比火子?溝還要慘烈得多。這一切和豪門落差太過震撼,以至於他搶來的不是幸運,而是深埋骨血的不甘和恨意。
無論他表現得多從容,穿得再光鮮,接受了再多的讚譽和欣賞,他的心裏始終知道這一切轉瞬即逝。
他恨別人的得天?獨厚,每恨一分,就多提醒自己一分——那個乞丐一直活在他的脊髓裏,吸食他的一切。
他的生存法則最後變成?不停偷,不停騙。
“但沒關係。”祁粲淡淡地說。
項家二老?知道的,隻?不過是九牛一毛,不痛不癢。項雋舟真正對祁粲做了什麼,那些真正慘痛陰暗的過往,就沒有必要讓這些老?人知道了。
親者痛,仇者快。
祁粲已經看過太多。
而現在,他穩定,強大,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對他們而言最有力的安撫。
“沒關係,項家不會變。”
“我會去親自告訴母親。”
項家二老?看著年輕有為的孫子?這張英俊的麵孔,想到很多年前那個優秀的女兒,流著眼淚握住他的手。
還好,還好,阿粲還在,阿粲也有自己的家庭了。
“那個丫頭,聽說是她救了你。…”項老?小心翼翼地問。
“嗯,”祁粲的眼底多了幾分溫和笑意,冷意消融,“是的。”
“好、好!”
有家庭,有愛,他們終還有希望。
項老?夫人希冀地問:“可要好好對人家,什麼時候——”
祁粲笑著站起身?,按住他們的肩頭,“會的。”
他已經在準備了。
…
祁粲從項家回去的時候,時聽還在畫畫。
她沒有關注外邊的風起雲湧,她的一億任務還剩下最後的兩千多萬,除此之外她報名參加的這場全球美術大賽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截稿了。
時聽有很多事要做的!
她要把?這一場事件裏得到的所有靈感?,完全表現出來。而這一次的畫,竟然終究還是和祁粲有了關聯。
時聽粘著顏料的手指戳了戳畫板。
雖然這次對Aron的心情很複雜,但是那年他告訴那個山野丫頭的話?並不是假的——她要有真正靈魂的震顫,才能畫得出她自己的聲響。
現在她越來越深刻理解了。
A:[聽,我真的很抱歉,為之前的一切]
A:[我會一直反省這件事,繼續尋找我的哥哥,哪怕我們的母親已經放棄]
時聽看著Aron發來的消息,輕輕歎了口?氣。這次祁粲全部收網、清算之後,Aron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什麼,但從此已經被?禁止入境。
祁粲走過來,瞥見?屏幕,冷笑一聲。
他對這個智障已經算是仁慈。
況且盡管禁止他再次入境,祁大少?還是借調了一部分人力物力給他,讓這個愚蠢的金毛找他的哥哥。
畢竟他就是當初遊走在西歐尋找S.的神秘東方力量,他出手,比這個洋鬼子?全球流浪亂竄高效多了。
A:[請替我轉達對Mr.Qi的謝意]
祁粲:嗬嗬。
你以為呢?
從此以後這個金毛再也沒有任何競爭力和威脅性。
你拿什麼和我比?
A:[但我還是期待在這次的畫展上和你的作品再次重逢]
A:[聽,這是第?一次我們不再合作出現,是你一個人的發光]
A:[我依然相信你,絕對可以的]
時聽認真地點了點頭,正要回複,就被?祁粲抽走了手機。
“沒完了?”他都抱著胳膊看半天?了。
全世界就隻?有這個金毛懂藝術?
他也有幅畫要和時聽交流呢,和她淵源更深。
祁大少?麵無表情地不爽。
而時聽非常有恃無恐地從他手裏抽了回來。
她消息還沒看完哪。^^
誰管你。^^
祁粲眯著眼睛,輕微磨了下牙。
他才剛要真正給她肆無忌憚的寵愛,她就已經恃寵而驕成?這樣??
是不是真要騎到他頭上,坐到他臉上。…
祁粲:“。”
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畫麵。
祁大少?轉過頭,全自動?地又爽了。
時聽:“?”素白的小臉越看越黃。
我懷疑他有點色.情,這是可以說的嗎。
時聽一臉義正言辭地點開了晶晶的消息:
【所以姐姐你到底是怎麼發出那麼大的聲音的?告訴我吧求求你了】
【姐姐,別那麼自私,告訴告訴我吧!】
時聽一臉的正義緩緩轉為凝重。
總覺得她誤會了什麼,但是又無法解釋。
那一頭,時晶晶對著手機露出微笑,哈哈,她一向知道自己是個聰明人!
雖然瑞哥哥已經失去了他最好的醫美——不再霸道了,而祁大少?顯然又馬上要再度執掌祁氏的權柄,但瑞哥哥經曆了兩天?的痛哭、掙紮、沉澱之後,告訴她——
他要靠自己,東山再起!而他們的愛情不會變,他要向她,盛大求婚!
這一次,他要傾其所有,抵死浪漫。
時晶晶知道這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模仿,但是——
如果她學?會了時聽那一招,她豈不是可以對著世界宣告自己的幸福?
震耳欲聾、給所有人的耳朵灌輸自己的幸福!
就算這一趟什麼都沒得到,但還有唯一一點好處,就是她的賬號熱度還挺好,雖然她每一次直播的熱度都和自己沒關係,但是時晶晶已經悟道了!
打鐵還需自身?硬,要有自己的特技,自己的獨家秘籍,吸引人注意的地方!
她和時聽是一個爸一個媽,基因相似,生理條件也是最接近的——她能曠世KTV我怎麼不行?
這一刻,晶晶還是尋找到了生命的真諦。
她要研究自己的聲帶,探索她的極限。不逼自己一把?,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潛力在哪!
亮晶晶呀:【求你了!告訴我吧姐姐,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自己鑽研出來的】
時聽一臉虛無和超脫。
這次她的手機總算成?功被?祁粲抽走了,她實在不知道怎麼回晶晶。
她……我……她真……
祁粲沒什麼表情,但他的肢體動?作已經表明內心:?她神經病。
算了,無關人等,不重要。
祁粲拉著時聽沾滿顏料髒兮兮的手,擦了擦,在唯一幹淨的那根指尖上親了親,冰涼濕潤的觸感?讓時聽一下子?回過了神。
他現在真是、啊啊啊!
親得好自然啊!
“這樣?會快一點嗎?”祁粲問。
他指的是她的KPI,現在他都已經開始主動?給蹭了。
但時聽總是猝不及防心跳就快一下,好想當麵說一句你!好!騷!啊!但是心跳了半天?,嗓子?卻發不出聲音。
嗚嗚嗚嗚可惡!可惡!
祁粲唇角一翹,“明天?陪我去掃墓。”
掃墓之後,去祁氏集團總部。
現在,全市都在等著祁大少?再次出麵,集團會有一場公開發布會。
他要讓所有人看見?他毫發無傷地贏了。
他還要為自己的爆寵證明——
他就是故意的。
祁粲握著她發燙的手指,低頭親了親她發亮控訴的眼睛。
在漫天?的無人機之下她就已經心動?了。
別想抵抗了,注定是我的。
…
時聽一臉凝重地托著下巴。
晶晶的信息雖然神晶,但是引發了時聽的思考。
她那個巨大化的震耳欲聾的聲音,還有其他發聲機製,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現在的進度:[75054423br100000000]
因為回來就被?祁粲叫過去貼身?照顧病號,所以又猛增了一截。隻?不過幕後大boss抓到之後,她的速度就沒有那麼快了。
但時聽回來之後就已經試過,她現在還是不能正常說話?,隻?能在某種特別的音效之中發聲。因為進度還處在七千萬節點上,在八千萬句整數點到來之前,估計都是這樣?的。
但眼看她和祁粲之間的聯係都已經被?他摸清楚了,時聽也必須盡快善用機製——
祁粲隱約給她解釋過,這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導致。
時聽琢磨了一會。
身?體或者意識離得極遠的情況下,她能發出的聲音就越是震耳欲聾。
那是不是離得極近之下,她就可以發出正常的、或是小一點的音量?
時聽忽然抬起頭。
遠距離是很難了,但是極近並不難啊。就是這樣?再那樣?、比他們平時的抱抱更緊密一點吧——
祁粲正高冷地穿過頂層走廊走向書房,迎麵助理和保鏢們剛剛走過拐角。
忽然,祁大少?身?後卻圈出兩條手臂。
被?人從後抱住了。
祁粲窄韌的腰線一繃,人就停了下來。他低頭看了看盤在他腰上的兩隻?細白胳膊。
對麵的幾個助理保鏢剛迎麵走過來,“!!!”
接著,他們就看見?了大少?愉悅地閉了閉眼,雖然那表情依然是非常微末的,但就是從眼角到眉梢透露著爽意。
“太粘人了。沒辦法。”大少?看起來十分無奈地開口?,“你們等等。”
眾人內心:啊啊啊啊啊尖叫——
眾人表麵:“好的大少?沒有問題。”
——他們、他們真的!
結芬、馬上結芬!
眾人甜蜜地退下了,走廊頓時空空如也。
祁粲轉過身?,麵對麵,拉著時聽的胳膊環繞到自己腰後。
“…你先睡,我還有個會。”
低頭順著她的發頂,親了一下,然後落在她的臉側。
“…你也稍微克製一下。”
話?是這麼說。
但總裁的眼角眉梢分明都爽得很。
幹什麼?邀請我?
他靠在走廊,書房之外本?來都是工作重地,但祁粲抱著她,聲音低冽含笑,“我身?體剛退燒,時聽。”
雖然不是不行,但最好再養養,給她更好的體驗。
不對,他們還沒結婚,她奶奶還沒接過來。
還有不少?事要辦。
…真麻煩。
祁大少?頗感?麻煩地抱著她親了親耳朵。
時聽一雙黛色瞳孔亮晶晶地抬起,發絲蹭亂了幾根,興高采烈地開口?:
“…sdjhuwuei…y…”
她說話?了。
但這個聲音非常非常小。
大概等於氣聲。
可是真的是能說的!時聽自己能聽見?——而這個快樂也隻?能和祁粲分享,隻?有他能理解。因為這源自他們之間被?命運羈絆而生的關聯!
祁粲笑了,沉浸在某種被?她主動?貼貼的爽感?之中,耳邊嗡鳴而過,壓根沒聽清,還以為她在膩乎地哼唧。
祁粲眯起眼睛,讓她緊緊貼著自己。
欲擒故縱這套她都學?會了是吧。
“不想讓我開會了?”祁粲緩緩抱起她,隨手坐在走廊的休息沙發上。
這裏空空蕩蕩,有一種公開的暴露感?,但他毫不避諱,抱著她坐在自己腿上。
時聽還是緊緊抱著他、嚴絲合縫的。
“…我讓他們把?會議取消了,”祁粲完全摒棄了工作準則,哼笑著湊近了她唇邊,“行了別哼唧了。”
再哼唧他就硬……
“我說——我在這個距離!可以說話?了!!”
祁粲:“?”
誰和你說這個了。
時聽還坐在他身?上,興高采烈地貼著他嗶嗶嗶說話?。
這個女人、對他沒有正常的欲望嗎???
他不信。
祁粲咬牙冷笑,伸出手,“那你想過沒有。”
時聽高興地抬起頭,“en?”
“負距離。”
他帶著侵略感?的視線落下來,直接抱著她往上,坐上他的腰。
嗬——
她下一個節點、下下個節點,會有什麼機製。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她想知道?
祁粲非常期待地磨了磨牙。
時聽忽然縮了縮指尖,有種後知後覺的曖昧意味升騰而起。她坐的地方窄韌而有力,男人即便後腰騰空都能穩穩地架住她全身?重量。
再往下,她的屁屁溝似乎正好卡在…什麼東西上。時聽垂落的腿不自覺地夾緊了。
祁粲英俊的麵容看似很淡,但是眼底一片漆黑暗光,一手抓著她的掌心,放在自己胸口?,對她發出邀請。
“負距離,反過來。”
“要不要聽聽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