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凱瑞開始頻繁地出現在薑家。起初季琳對他視同空氣,不理不睬,但等到秋天過去,冬天到了,季琳卻向洛水宣布了她和金凱瑞的婚事。
洛水知道他們沒有愛情,反複勸她,季琳卻心意己決,伸出她的手輕輕握了握洛水的手,苦笑道:“我們這種人,婚姻大事不是自己能說得算的。”洛水又想起她和季澤來,沉默了。危機感就像天邊的浮雲,消失又重生。
季琳對她笑道:“洛水,你不要擔心,你和季澤的事,我從一開始就在旁邊看著的,你和別的女孩不一樣,在我弟身邊,卻什麼都不要他的,我想你得值得他那樣愛你的。”
洛水一陣羞愧,她不敢看季琳的眼睛,臉上火辣辣地低下頭去,她真是什麼都不要嗎,她隻是要更多的,小恩小惠打動不了她罷了,記得有人說過,一個男人送給一個女人最大的禮物,就是婚姻。
季琳笑道:“在我們薑家,我是性格最軟弱的人,泥人一樣沒性子,從小都是他們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弟和我是截然相反的人,你要相信他,好好地愛他。”
洛水就呆了,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季琳,眼前浮現的都是季澤沉默看著她的樣子,像在水底,像在窗外,像在對街。季琳笑道:“我弟他也不容易,我們家有今天,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操持著,很多話他不會說,但是他放在心裏,沒有他的複雜,也不可能有我和我哥的簡單,所以,你多體諒他,他是深愛你的,你相信我的話,洛水。”
季琳說到這裏站了起來,笑道:“不說了,一會金凱瑞約了我一起出去吃飯,要嫁人了,什麼事都要開始準備了。嗬嗬,我從小沒為家裏做些什麼,如果嫁人能讓家裏的事業發展更好,也算做了一次貢獻了。”
洛水便知道她已經下定決心嫁人了,也不好再勸解什麼,隻是季澤開車送她回去的時候,季琳在她身邊說的話,仍舊嗡嗡地在她腦海裏回響。
“在想什麼呢?”季澤看到她又對著車窗外麵發征,不由奇怪問起,洛水才回過頭來,說道:“你和季琳姐的性格一樣嗎?”季澤笑了笑,反問道:“你覺得呢?”
因為天色黑了,外麵的空氣冷,車子裏麵熱氣散不出去,鏡子上很快起了霧,一層白色的輕紗似的,季澤按了一下除霧的按鈕,很快的,車子裏又重新幹淨了。
洛水看著他的動作出神,季琳說季澤很愛她,也許他是真愛她的,隻是這份愛能長久到什麼時候?她不得而知。
季澤看洛水望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好像很少這樣長時間的看著他,心裏臉上就止不住就感覺暖暖的,他清了清嗓子,嘴角噙著笑說道:“我和我姐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真奇怪,也不知道我姐像誰,我爸和我媽都是性格很強勢的人,我遺傳了他們,可是我姐呢,可能是後天的環境養成的吧,我爸媽隻有她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一直很照顧她。”
洛水心裏想著,是照顧嗎?是管著吧。
正在那裏想著,季澤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彩鈴聲好像沸騰的水,一遍一遍地響著,好像季澤不接電話就會一直打過來似的,洛水看到他好像不打算接電話,便奇怪道:“為什麼不接電話?”
季澤一直在看著前麵,對她說道:“前麵好幾輛大貨車壓著,我打算變道超車呢。”他打了轉向燈,又對著前方微笑著說道:“自從你坐上我的副駕後,我開車就變得越來越小心了。”
洛水的一顆心就禁不住暖了一下,偷偷看季澤一眼,他仍然很認真地盯著前麵的路況,臉上並沒有一絲一毫要討好她的神情,車裏的燈是那種蟹殼黃,釅釅的,更加稱出季澤非刻意的自然溫情來。
季琳的話軟軟再次在她耳朵邊回響“他是深愛你的,你相信我的話,洛水。”
她的心情止不住好起來,薑季澤對她的愛,就像那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從夏到秋再到冬,過了三個季節,她的心就是再鹽堿的土地,也會慢慢變得溫暖。
手機的彩鈴還在響著,洛水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不介意的話,我給你接電話。”表明她是很願意替他做點事的,但是也很尊重他的隱私,也許除了她之外,他還有別的紅粉知己,洛水想到這裏,一顆心居然莫名地食醋似的,有些酸酸的。
季澤好像很吃驚,很快速地看她一眼,見她認真的神情,臉上就有了笑意,對她道:“好啊,你幫我接吧,在我衣服口袋裏。”
其實那時候在風馳電掣的速度中,他已經順利超車,完全可以自己接電話了。但是她這樣的表示,意味著她願意接近他,到他的生活裏來,這是好事,放在從前,季澤總感覺洛水是站在彼岸的人,她根本不願意走到對岸,溶入他的生活。
洛水便傾過身子來摸他的手機,因為第一次這樣做,所以很不熟悉,撈一個手機跟大海撈針一樣,她的身子越來越靠近他的身體,臉貼到他的胸前,感覺到他的身子在發燙,能聞到他身上煙草的氣息,她止不住呼吸也急促起來,臉上更是一陣一陣地發燙,感覺兩個人的身體像陽光下的巧克力,要融成一塊了。想著這手機怎麼這麼難找。
季澤清醒過來,在那一瞬間有些緊張,神經像根崩緊的弦,想著開了這個先河真不好,以後她總是要看他手機就麻煩了。他都有些後悔起來,想著剛才真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
幸好手機總算找到了,她鬆了一口氣,拿在手裏,看到來電顯示上跳動的是“老周”的名字,她告訴他:“老周的電話,真要我接?”
季澤笑道:“嗯,你接起來,告訴他過半小時打過來,說我在開車,不方便接電話。”洛水照季澤說的做了,老周自然是如奉聖旨,再火燒眉毛的事也不敢稟報了。
聽出是洛水的聲音,還試探著說:“是洛水嗎?”洛水隻好嗯了一聲,老周就立馬討好說道:“哦嗬嗬,我們家飛飛很想你,什麼時候我請你吃飯?哦嗬嗬嗬嗬,把薑總也帶來!”洛水知老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話的重點是最後一句,看了季澤一眼,季澤臉上都是笑意,洛水雖然看不到老周,但好像看得到他騷情得頭動尾巴搖的樣子,她不由感歎,想著嫁給有錢人真好,金錢、物質、地位、麵子,什麼都有了,一步到位。
但是她還是委婉地拒絕了老周,老周也很識趣,立馬掛了電話。
洛水拿著季澤的手機,剛想還給他,手指無意按到短信那一欄,進了收件箱,她立馬就征了,收件箱一排短信,全是她洛水的名字,螞蟻一般密密麻麻,十分壯觀,她翻到下頁,也依然是她,無數條“洛水”的短信排著整齊的隊,又是滿滿一頁,下頁,再下頁,仍然如此,他的收件箱塞得滿滿的,卻隻保留了她的短信,全是她的,哪怕隻有一個字“嗯”他也保存了,哪怕是五個月前,今年夏天,他們剛在一起,她應付他發的短信,兩個字的“逛街”,他也保存了。
洛水看著那些短信發呆,整個人感覺瞬間成了一根管子,裏麵湧動的都是溫暖的液體。他真的是愛她的!她懷疑了這麼久,此時此刻,她終於百分百的可以相信了。
“季澤?”洛水從短信裏抬起頭,微微紅著臉看向他,季澤應了一聲,仍舊看著前麵,“季澤?”洛水又輕輕叫了他一聲,鼻子裏就酸酸的,好半天才讓自己趨於平靜,她說道:“你為什麼隻存了我的短信?”
季澤才回過頭來,臉上有被發現小秘密的不好意思,笑道:“存了你的短信,工作累了看看能消除疲勞,存別人的有什麼意思?”洛水反問道:“可是存我的又有什麼意思,五個月前的都存到了,我的短信有時候隻有幾個字。”
季澤道:“再短的短信,因為是你發的,就有了保存的價值。”
洛水就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想著他難道一直就是這種性格的人嗎,不會表白,隻會默默地去愛去付出。
兩個人不再說什麼,可是車裏麵卻變得溫馨一片。車外麵開始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雪,很快地,路麵上,灌木叢上,樹葉上,就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白紗。冰雪世界,一片靜謐,他給她的愛,像雪一樣,無聲無息地潤澤大地,浪漫,美麗。
洛水靜靜看著窗外,一顆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溫柔安穩,她在心裏對自己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待他,薑季澤,他值得你這樣待他好!
“季澤,你看又下雪了。”她回過頭來,指著窗外的雪花,笑著喃喃告訴他,季澤大概也發現了她的變化,自然是很高興,想起是去年這個時候認識她的,便笑著回她道:“是啊,我們認識也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洛水笑了笑,說道:“季琳姐今年過春節真的就結婚嗎?”
車子已經到了洛水住的地方,季澤把車停下來,對她笑道:“當然是真的,我姐要嫁了,等我姐辦完婚事,就辦我們的,好不好?”
他伸出手來,握著洛水的一隻手,洛水笑著看他一眼,點點頭,說道:“好。”她把一直緊緊攥在手裏的手機重新放回到他的衣服口袋裏,一隻手被他握著,另一隻放進他口袋裏的手就不肯從他的口袋裏出來了。
她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小動物一般伏在他的身上,自己的身體和他的身體之是隔著被他握著的那隻手,季澤的腿硌著她的胸,其實身體挺難受的,可是她第一次願意這樣挨著他。
季澤有點發征,洛水今天的反常讓他有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不敢動,害怕一動這夢就醒了,他和她的愛情一直像一堵牆,有一陣子,他甚至絕望地以為根本沒有通向外麵的門,可是現在——
他試探著伸出一隻手,在洛水的背上拍了拍,輕聲說道:“到了,要下去嗎?”往常,她總是以箭一般的速度飛快逃離他身邊。
外麵的雪還在紛紛揚揚下,車子的前大燈還開著,形成圓椎形的光束,那雪就在那光束裏飛舞著,華麗不真實地像舞台上的美景。
“嗯,外邊冷,再呆一會。”洛水說的話像夢中譫語,盹盹的,像個嬌憨的小姑娘。她輕輕的聲音在季澤的耳朵邊嗡嗡的響,慢慢地,他就在那暈黃的光影裏微笑了。“好,那就多呆一會。”
兩個人相擁相抱地坐在車裏,季澤擔心洛水冷,為了開暖氣索性把剛熄掉的引擎又開了,他們就在轟鳴的引擎聲中靜默著。
對於季澤來說,洛水挨得那麼近,又是年輕美麗的身體,軟玉溫香在懷,他隻感覺那汽車引擎是在自己的皮膚下麵轟鳴。不過看到她沒表示,也不敢多動作,最後把她送回家了。
這雪下起來就沒完沒了,柳絮鵝毛似的,紛紛揚揚地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洛水打開窗戶,看到世界白茫茫一片,雪還在拉棉扯絮地下著,她想著難道杭州也要雪災了嗎?
撐著傘穿著大衣和雪地靴,皺著眉去上班。路上都是積雪和冰塊,小心翼翼地走著。剛走到小區下麵,手機就響了,那時候天還很早,路上也沒什麼人,天空呈現一種鉛灰色。洛水想著是誰這麼早給她電話呢,拿出來一看,卻發現是季澤的。
她接起手機,季澤的聲音卻在她在身後:“洛水?”
她驚喜得回過身來,幾乎撞了他一個滿懷,紅著臉退後一步,定了定神,隔著飛舞的雪花看著她,季澤沒有打傘,也沒有戴帽子,手裏拿著手機正看著她在笑,他可能很冷,手指凍得通紅,嘴裏咬著一枝煙。
洛水就愣了,一邊把傘撐過去,一邊迭聲地對他道:“下這麼大雪,你怎麼也不打傘,你什麼時候來的?”
季澤隻是微笑著沉默看著她,也不說話,拿過她的傘收了,對她道:“我送你去上班。”
洛水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雪花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很快地,他們的頭發上衣服上眉毛上全部都是雪花。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洛水眼看就要走出小區了,便對他奇怪道:“季澤,你的車呢?”想著難道他是走路過來的?他現在好像又到了熱戀的時候了,因為隻有熱戀時,才會犯傻到大雪天站在戀人樓下。
季澤笑道:“車停在外麵,我們今天多走走。”洛水覺得他好奇怪,走到街道上,看到很多人在掃雪,小車都停著沒有開,雪在車頂上堆得高高的,私家車一個個像肥胖的白饅頭,偶爾有一兩輛開過來的,也是小心翼翼,距離行人很遠就聽到刹車的聲音,洛水估摸著是雪太大了,開車太危險,所以季澤沒有像往常一樣,把車停在她租房的小區裏。
她隻得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一邊走一邊對他道:“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季澤拉著她的手,笑道:“剛來沒多久。”
洛水把他的話想了一會,看到他凍得手和臉紅紅的,胡蘿卜似的,想著肯定來了很久,他在騙她,估計是不想讓她驕傲吧,其實她是快樂,還有些心疼,她飄了季澤一眼,對他笑道:“我啊,以前以為你是很忙的人,可現在看來,你很閑嘛。”心想著大早上在她房子的窗下等著他,真是太閑了。
季澤卻認真否認道:“沒有,我很忙的。”
洛水睨著他,笑道:“哦,是嗎?”打趣地看向季澤,季澤在她的注視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摸了摸臉笑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詩嗎,‘六宮粉黛無顏色,從此君王不早朝’,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