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呢?在嗎,小姑娘?”一陣孱弱的呼喊聲響起。
“那個……他們走了,我在這裏,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他望著老人無神的瞳孔,才想起赫蒂剛剛提到過,老婦人的眼睛在之前一次摔倒之後就基本什麼都看不見了,這種神誌不清的症狀也是自那時候開始的。
“哦,你在啊,是不是該吃飯了?”老人笑著嘟囔起嘴,“任務完成就可以睡覺了,這樣你也可以早點回去休息。”她的左手輕顫著做著抓取的姿勢,卻什麼也拾不起來。
路西亞斯幫她把毛毯往上提了提,“我去找找有什麼吃的,等我一會兒。”
屋子不大,有一個客廳和兩個房間,除了赫蒂的那一間,邊上還有一間房,門是關著的。客廳邊的灶台上盛著一鍋牛奶,看起來是赫蒂特意擺在外麵的。邊上有一籃小麵包,他曾在街邊的小攤見過有人在賣,配上甘甜的石榴醬生意特別的好,看來應該是教廷的人買來的。他把大鍋裏的牛奶倒了一點到平底小鍋,接著把鍋子架在灶台上,升起火開始熱牛奶,一邊從麵包裏挑了兩個最鬆軟的放在餐盤中。他試圖從架子上的調味料裏找些能用的,卻發現除了辣椒醬也就隻剩下胡椒粉和一些鹽了。讓他奇怪的是,房間裏的日常用品,像杯子,鞋子之類的都是兩人份的,另一款是男式的,不像是教廷的人留下的,更像是這屋子原來的主人的,難道這裏不隻阿提婭一個人住?
鍋裏的牛奶開始翻滾冒泡,路西亞斯笨手笨腳的將它倒到一隻小碗裏,端起裝著小碗和麵包的餐盤來到了阿提婭的房間。
由於阿提婭的吞咽功能並不好,路西亞斯隻能把麵包掰成很小的塊狀,用牛奶浸泡過,等變軟後,再用湯匙送到她的嘴裏。但是阿提婭一直在不自覺地念念叨叨不肯停止,往往在嘴裏咀嚼的東西有好一部分又會吐出來,這讓他很是苦惱。他依稀記得小時候桑德拉在喂自己吃飯時有多麼無奈,那時候她還調侃著以後等她老了,得要路西亞斯來照顧她時,就會知道這有多煩人。可惜現在他雖然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桑德拉卻早已不知所蹤了。
路西亞斯本以為老人吃完後會很快睡過去,這樣他也可以一個人靜一靜。事實上她反而像是補充完能量的小孩,借著混亂的意識開始了片刻不寧的哭鬧。
“奧古斯你這個畜生,養你這麼大究竟是為了什麼?”
“就算從菲爾特羅街邊撿一個都比你強……”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隨隨便便和他們走了?那些人打仗你湊什麼熱鬧?”
“你還回不回來了?不要回來就給我滾,永遠都別想再回來。”
……
阿提婭的喊聲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刺耳,想來如果不是在這麼僻靜的角落,左右鄰裏肯定早就不堪其擾了。路西亞斯顯然難以應付這樣的局麵,可周邊又無人求援,他隻能硬著頭皮上前安撫。
“歇一會兒吧,這麼喊不累嗎?”路西亞斯幫她把毛毯蓋好。
阿提婭卻並不領情,一把拉過他的手臂直接咬了下去,她眉頭緊皺,腦袋還不自覺的來回顫動,就像獵食的野獸不願放開到手的獵物一樣。
路西亞斯隻覺得一陣生疼,一下把手抽出來往後退了幾步,看著手上滲出血漬的牙印,他迷惘地不知所措。
阿提婭也坐了起來,細長的雙手支撐著虛弱的身體,微微抖動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腦袋還一直來回抽動,兩眼無神,像極了曠野裏迷途的野獸,不安而又充滿攻擊性。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路西亞斯首先妥協了,看見阿提婭漸漸平靜了,他來到她身邊,扶著她的雙肩,讓她躺好,又幫她蓋上了毛毯。
他自己坐回床邊的椅子上,按著手上的牙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姑娘,”阿提婭喃喃道“外麵下著雨,把窗戶關一下吧,明天奧古斯就要回來了,我可不能著涼了。”
“都說了我不是什麼小姑娘,還有,”路西亞斯望了望窗外,“今天也沒有下雨……”
“和你說去把窗戶關一下,下雨的聲音我還是聽得見的,都打雷了,這麼響,別以為我聾了,快去關一下,凍死我了”說完蜷縮著轉身背對著窗戶。
他隻能站起來走到窗邊,把本就緊掩的窗戶打開又關上,“好了,這下可以了。”
看著恢複安定的阿提婭,他也回到椅子上,幫她掩了掩毯子,輕輕握著她微微顫動的左手。
其實他很喜歡這種有人牽著的感覺,就像以前桑德拉牽著自己的時候一樣,阿提婭的呼吸很神奇地平穩了下來,不再吵鬧,還傳出了一陣陣鼻息聲。他這一晚可被折騰的不輕,靠在床邊不知不覺也睡著了。那一夜,他做了一個很久遠的夢,夢裏的自己牽著桑德拉的手,穿行在亞細裏亞都城希塔的長街上。
那一天,陽光明媚,街上人頭攢動,歡呼雀躍不肯停歇……
那一天,道路兩旁的杏樹開始落葉,漫天飄飛著皇城特有的金色……
那一天,天氣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