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第八章 沒有結束的戰爭

海岸邊,紫雲默默地注視著蔚藍的靜海。

“紫雲——”

紫雲轉過身來,見了來人,微微一笑,“是你們啊。”

“是。”庸解狐凝視她憂鬱的麵色,攤開手,露出掌心間的東西,“這是被怪物吞下的紫雷的晶魄。”

紫雲接過,圓潤的晶魄在她手中,光芒更勝了一些。

“還有,遠臣的事已告一段落,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庸解狐頓了頓,“至於那怪物的屍體,我準備帶回去請朋友幫忙研究,調查它究竟是何種生物。”

“啊,也好。”紫雲輕輕道,“也許對找尋幻鏡會有一定的幫助。”

“會的會的。”隨光在一邊大咧咧地開口,“你放心,我上次在靜海之謐見到紫雷的時候,他氣色還不錯,估計一時半會兒的還死不了——哎,你踩我幹什麼?”

望月繼續狠狠踩他的腳背。

“說到這件事,我已代王兄攝政,直到他歸來為止。至於幻鏡,它能以物生物——”紫雲皺眉,“你們說曾見過變獸……”

“變獸不可能單獨離開溜沙國。”庸解狐沉吟,“我以為,當日所見的變獸和庫官,應該也是幻鏡所產生的幻象。”

隨光睨他,“照你這麼說,幻鏡在溜沙國了?”

“有這種可能。”

“那好。”隨光潑他冷水,“溜沙國疆域廣闊,國人又野蠻無比,我們在哪裏去找幻鏡?又去找誰打聽幻鏡的下落?”

“至少要找吧。”庸解狐盯著他。

“說得輕巧……喂,你這麼看我是什麼意思?”隨光突然有一種跳入陷阱的感覺,“我不會去查的。”他撥開額前的發給在場諸位看,“我的晶魄才長出來,很弱的,不小心保護,隨時可能掛掉。”

“可沒有了幻鏡,幻晶會消失,晶魄之力也隨之孱弱……”望月擔憂地說,“到時候,不隻是隨光你,整個幻晶國的人都會——”

隨光泄氣,耷拉下腦袋,“說得也是啊……”

“我剛聽說了一件事。”庸解狐突兀地轉化話題。

“什麼事?”其餘三人一致問他。

庸解狐咳了咳:“珍藏於奄南國的《溯予之源》被盜了。”

“什麼?”隨光的短發根根衝天,他瞪圓了眼,“你是說《溯予之源》?那本據說記載了盤古有史以來所有秘密的‘智慧之書’?”

庸解狐如他所願地點頭。

“一定還是‘他們’——我有預感。”紫雲肯定道,“遠臣親口說‘他們’要毀了盤古。現在,‘他們’偷走了象征財富的幻鏡,使最富有的幻晶國失去了經濟支柱;奪去了象征力量的射焰弓,使最強悍的朗射國沒有了神器保護;盜取了象征智慧的《溯予之源》,使最文明的奄南國停止了前進的步伐……財富、力量、智慧都有了,還有前段時日,幻晶石價格被哄抬——是了,解狐,你不是說布拉國大公的小兒子也被綁架了麼?必然也與‘他們’有關的。這就是‘他們’的目的——獲取庇護所有國家的聖物,一一摧垮這些國家——那樣子,盤古星遲早是‘他們’的天下!”說到這裏,她頓了頓,搖頭,“最可怕的是,我們甚至不知道‘他們’是誰!”

“還是有線索的,不是嗎?”隨光的職業習慣使他脫口而出,“至少,我們知道他們的首領叫‘帝拉斯’。”

“是的,帝拉斯。”紫雲眼前一亮,“那怪物沒有在幻晶國徹底完成任務,控製幻鏡的秘密還沒有找到,‘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錯。”庸解狐接口,“我想‘他們’之所以會盜取《溯予之源》,就是想從這本史傳記載了秘密的‘智慧之書’中找出控製幻鏡的方法。”

“這麼陰險啊?”隨光從旁感慨。

紫雲幽幽的目光看向他。

隨光立即警覺起來,“嗯,這個,我是說,我是很想盡力的。不過我最近比較忙,你也知道,我沒武功沒武器又不會奇門異術……”

“你有王兄的白瑩石。”紫雲輕言。

隨光低頭看那枚指環,訕笑地打著哈哈,“啊啊,皇室的嘛,我現在就還給你好了。”說完,他就動手拔指環。

紫雲按住他的手,“不必了,王兄既然給了你,必有他的用意。”

“不要吧?”隨光拚命搖頭,“他隻是一個人在靜海之謐呆久了,偏就隻有我陰差陽錯地闖進去,他別無托付,隻好暫時由我拿出來——相信我,他一定希望這枚指環能交到一個聰慧敏秀機靈的高人手上……”

“隨光……”望月已是聽不下去,“你別再找借口了,作為幻晶國的人,你要擔負起責任來。”

“哈哈,我不過是個三等公民。上有帝相,下有軍士,該為國盡力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三等公民又怎麼樣?”望月戳他的腦門,“你現在至少還是三等吧?等幻晶國被滅掉了,你就隻能當亡國奴了。”

隨光歪著脖子,還想反駁。

“而我呢,找不回射焰弓,女王怪罪倒是小事。”望月的嘴角垮下來,表情悲戚,“一旦朗射國被占領,我們狼族一定會被剝皮吃肉……”

“他敢!”隨光的發有些蠢蠢欲動了,他摸著望月發中的那一對小小的狼耳,說得豪氣幹雲,“有我在,誰敢傷害你?走,我們現在就去溜沙國找幻鏡去!”

說完,牽了望月的手就準備出發。

“隨光!”庸解狐在身後喚他。

隨光回頭,“對了,死狐狸你就去奄南國,找到了《溯予之源》的線索就立即來跟我們回合。哼,我就不信我找不出控製幻鏡的辦法!”

“隨光——”庸解狐緊追幾步趕上他,舉手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耳語,“她是狼族。”

“你不爽啊——把爪子拿開!”隨光拍開他的手,“現在流行****戀。”

“那就好。”被他搶白,庸解狐也不生氣。他又看了望月一眼,“若是回朗射國複命,代我向洛非問好。”

望月驚奇,“你認識女王陛下?”

庸解狐的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他微微一笑,“我什麼地方都可以去,唯有一處,這一生,也不知能不能到達……”

“好了好了!”隨光不耐煩地打斷他,“每次都喜歡叨念這一句,你不煩我都煩了。望月,我們走了!”

庸解狐凝視他們離去的背影,回頭瞅還在默默注視靜海的紫雲,繼而抬眼望那同時出現在夜空中的金銀變月——

一切,似乎才將開始。

隨光與望月走出了老遠——

“隨光,你為什麼老喜歡叫庸解狐‘死狐狸’?”

“因為他太歹毒。”

“歹毒?”

“沒錯。”

“何以見得?”

“……”

“隨光——”

“……”

“隨光?”

“……”

“隨光!”

“行了我說就是啦。他第一次出現在我麵前,是以一絕色大美女的身份,並且還很可惡地羞答答地說與我有要事相商。待我興衝衝地趕到約會地點,居然發現是一個高高大大不折不扣的男人在等我。更可惡的是,他還給我亂飛媚眼——惡,還是不說了。這個死狐狸,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幻鏡之旅·完)

荒之眠(針葉)

第一章 開獎啦

當眼中漆黑一片的時候,身體的其他觸覺會變得相對靈敏。

例如——聽覺。

高昂的音樂如充沛的氣旋,一圈一圈,流暢無阻,布滿整個房間,房內漆黑得無法產生半片陰影。從半環式透明牆窗向外看,無垠的夜色中,偶爾會劃過一道道朦朧的光柱,轉瞬即逝。除了光柱,從牆窗這個角度竟然看不到任何風景,仿佛這房間佇立於青峰之巔,依伴於萬仞絕壁。

音樂盤旋……

有人是天生的歌者,他們的音樂猶如來自地底深處的呼喚,攝人心魂,一入耳,就如鐵爪攫取心髒,那種強烈震撼的悸動感隨著血液流遍全身。

“嗒!嗒!”輕輕的開門又關門聲,一道身影步入充滿音樂的房間,浴室的燈光也趁機從門縫中傾瀉而出,在音樂之中混入片刻的朦朧。

裹著浴巾的身影顯然是這間屋子的主人,馥鬱的沐浴香氣中,這位主人依著音樂的節拍好心情地旋轉起舞,一圈,又一圈……半?

沒錯,僅僅旋了一圈半,黑暗中,主人的眉頭微微一蹙。不動聲色地繼續旋完那半圈,主人抄起手邊的果凍電話扔向半環式透明牆窗的一角,也不意外果凍電話被“某隻手”接住。

事實上,除了主人的雙手,房間內不應該再多出一隻手。如今多出的“某隻手”,不外召告著一件事——有人入侵。

好大的螞蟻膽!

此時,高昂的音樂漸漸滑入溫柔的低穀,扯出冷冷的笑,夾著一身清爽和幽香,主人撲向入侵者。

黑暗中,兩道黑影——不知是誰壓倒了誰,不知是誰反扭了誰的胳膊,不知是誰勾住了誰的腳,不知是誰又反壓製了誰……

攻擊,防守,反攻擊,反防守。

呼吸與呼吸交錯,不重,不粗,不急,不喘,輕輕的,淺淺的,給人一種懶懶洋洋的錯覺。

主人和入侵者似乎很小心,一連串的攻擊和防守雖快如閃電,動作幅度卻非常小,兩人仿佛有默契一般,盡量不讓身體與房間中的器物接觸,以免撞倒損傷。

火大了,主人一把扯下浴巾,兜頭罩向入侵者,不偏不倚,正好罩在入侵者頭上。同時,主人手指一彈,輕叫:“開燈。”

房間的聲控係統在一秒之內接受並確認主人的音波,下一刻,燈光大亮。

音樂停止。

黑色的浴巾罩在入侵者頭上,主人冷笑一聲,正要反製入侵者,卻不想入侵者雙手一攤,敏捷地向側方退一步,蒙蒙悶悶的聲音從浴巾下傳來:“不玩了,榭兒。”

榭兒,正是這間屋子的主人。

“你說不玩就不玩?哼——”主人長腳一伸,直劈入侵者肩胛,口中不忘斥罵:“在這裏,我遊榭兒說了算。”

很明顯,屋主的全名是遊、榭、兒。

“我道歉,我不應該不敲門就進來。”入侵者彎腰閃過這挾雷帶電的一劈,語有笑意。

“遲了。”遊榭兒反手一撈,扯上浴巾一角,再借機一抖,將浴巾一旋,繞在入侵者脖子上,腳下同時一勾,一個漂亮的反製,將入侵者壓在地板上。得勝後,遊榭兒不忘追加一句提醒:“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入侵者全身放鬆,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沒有,隻說:“我收回。”

“收回什麼?”

“道歉。”

“……”遊榭兒愣了愣,突地哈哈大笑,放開入侵者,待到笑夠了,遊榭兒才說:“喂,算起來我們一年沒見了,你還不把浴巾拿下來。不想見見我?”

“不想。”頭罩浴巾的人搖頭又搖頭。

“為什麼?”有人氣結。

入侵者似乎歎了口氣,雖看不到表情,那語氣卻極度的無奈:“因為我不想看到你那副臃腫的身材。”

話剛說完——砰!果凍電話迎麵吻上腦袋。

“庸、解、狐!”殺氣騰騰,蓄勢待發。

頭罩浴巾的人閃身避開,至此仍然無意扯下浴巾,邊躲邊笑,“榭兒,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可沒請,你不算客……哦,對了,”刹住身形,遊榭兒一拳捶到掌心上,想到什麼似的大叫:“喂,你怎麼找到我這兒的?”

“……”

“解狐?”

“榭兒,你的屋子隻停在建築的最頂層,我正好看到,所以下來……嗯,拜訪。”

“拜訪就免了,你是算準了時間來這兒。”心知肚明地輕嗤,遊榭兒換上輕柔的音樂,回頭,雙眼一瞪,“你到底要在浴巾下麵待多長時間?”

借著浴巾下透露的隱約光亮,庸解狐走到透明牆窗前,慢慢扯下浴巾。

在夜色的渲染和燈光的反射下,此時的牆窗像一麵朦朧的鏡子,曲曲折折的線條勾畫出深夜拜訪者的輪廓,虛幻,縹緲,仿佛要淩空飛去。

隨手將浴巾向後拋,他篤定主人會接住。

食指一勾,讓浴巾掛在手上,遊榭兒抬平眸珠,視線溜過那道久違的背影,慢慢移向鏡麵化的牆窗。隱隱約約的鏡麵中,是一雙低垂的眼眸。

“榭兒,把燈關了,我想看夜景。”輕沉的嗓音,透著一絲疲憊,“謝謝。”

遊榭兒沒說什麼,彈指下令,黑暗重回。

走到庸解狐身邊,兩道身影並立。

透過牆窗往下看,一片繁華美景,都市迷離。筆直的街道縱橫交錯,如蛛網蔓延,高聳的建築物或密或疏,圓頂的,尖頂的,方形的,三角形的,不規則的等等等等,包裹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充滿狂野與靡麗,與之相伴的,是那幽靈般的氣息。

這種氣息,與正義起舞,與邪惡幹杯。它誘惑,妖嬈,純粹,美麗得……令人窒息。

點著牆窗上友人的肩部線條,遊榭兒突道:“解狐,你不高興。”

庸解狐沒說什麼,長長的眼睫翕翕一扇,似要抬眼,也僅是……似要。

“我能幫你什麼?”遊榭兒揉揉半濕的發,停了停,瞟他一眼,撇嘴追加一句,“喂,我的身材沒你說的那麼臃腫吧?”

“……”似笑非笑地彎起唇角,庸解狐抬眸,隻道:“你是西一區的總編輯,我可不敢勞煩你。”這話,僅是謝絕了遊榭兒前一刻提出的幫忙,對於“臃腫的身材”一說,他似乎不打算收回。

“哈,你還知道我是誰啊。”遊榭兒翻白眼,隨後立即感慨成熟的自己怎會有如此幼稚的舉動。

庸解狐聰明地沉默,以免挑起不必要又幼稚得可笑的爭執。

現在的他,無心玩笑,也無力玩笑。

遊榭兒是“八卦綠貓”西一區的區總編輯,愛好是“砍文章”——砍掉文章中所有不必要的形容詞和副詞,如定語、狀語、補語。通常一篇文章,無論多少字,無論什麼體裁,無論有什麼用,經遊榭兒審讀之後,隻會剩下幾百字或幾十字。這種砍文章的過程被遊榭兒稱為“塑骨”,就像貓這種動物,一條魚整個含進嘴裏,吐出來後隻有一條完整溜溜的魚骨頭,精減得……唔,隻能用精減來形容。

曾經有一位作者,將自己嘔心瀝血的五十萬字大作交給遊榭兒“拜讀”,原本那位作者想借“拜讀”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請遊榭兒寫推薦序文,結果可想——五十萬字大作被砍得血肉橫飛,剝皮,剔肉,外帶抽筋,等遊榭兒“塑骨”完成,一個文檔丟回去,五十萬字濃縮成五千字,最後附言:“此文可讀率僅百分之一,請投短文出版部。”

憤怒嗎?

如果是作者本人,大概會。

其實,那位作者的書寫得不算差,如果一千人閱讀他的作品,至少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不會排斥。不幸的是,他偏偏將作品給了那百分之二的人“拜讀”,不被砍死已經是福大加命大了。隨後,五十萬字轉到西一區另一名編輯手中,總算是順利出版。

遊榭兒的屋子是一駕舊式的四輪地跑,經過改良後,空間寬敞,設備齊全,攻擊係統無可挑剔,必要時可以升空。遊榭兒喜歡將房子停在建築物的最頂層,方便看風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無論從高度還是視野度來說,都稱得上是這座城市的最高點。

這種可移動的屋式地跑,十幾年前曾在盤古星上流行過,現在,全盤古大概找不到三駕,一來過時,二來……二來……唉,庸解狐偷偷歎口氣,雖然屋式地跑很方便,可體形太臃腫,對於追求新奇和刺激的人們來說,新鮮感一過,也就視如垃圾了。

他幽幽抬眼,高緲的夜空中,一輪變月懸掛。

霧化的金色光芒灑在盤古星上,與城市的璀璨相比,毫不起眼。

此時,若有飛禽過空,瞳孔中必會映出某個“奇怪”的物體——在這城市最高的建築物上,覆蓋著一個半圓形的“頂”,它有著金屬質地的外殼,光滑,優美,折射著金變月的光芒,自身的顏色卻無法判斷;它圓圓的四周環繞著一圈皺褶似的裙邊,像浮遊在深海中的水母,它的下方卻是一個矩形座,整體看上去像某種造型奇特的玩具。

這奇怪玩具,正是遊榭兒設備齊全的屋式地跑。

“這兒……”指尖在窗上無意識地遊走,庸解狐的聲音慢慢輕鬆,“沒變……”

“嗯,荒度之夜!”遊榭兒亦將視線投向因高度而縮小的城市,“可以想象,未來的八天絕對熱鬧,熱鬧之後,就該我們忙了。”

“要開獎了,”庸解狐靜靜陳述,“這也算是盤古星的……盛事。”

“我可不會認為你對那獎有興趣。”遊榭兒橫眉一瞥,對他所提到的“獎”心知肚明。

深夜的拜訪者淡淡然吐口氣,垂下的雙眸掩去所有情緒,隻輕輕應了聲:“嗯。”

“那麼——”遊榭兒背靠牆窗,負手問道:“解狐,你怎麼有興趣到這兒來?”

偏頭,銷魂的眸子穿透黑暗看向友人,一道恰巧破空的光柱在那雙眼眸深處劃過幻晶般的光澤,閃爍的燦爛,瞬間的焰火。

唇動,他的聲音輕輕的,悄悄的:“路過,為了吃一盤麵。”

多簡單的理由,卻也最真實。

說起獎——

盤古星上,獎項很多,多得就像宇宙裏懸浮的小行星,此消彼長,綿綿不絕。但是,沒有哪一種獎能像賽息國的“眠獎”這麼引人注目,流光溢彩,甚至……囂張。

提起“眠獎”,不得不先了解賽息國。這個位於盤古星西半球的一個小國家,沒有誇誇其談的曆史,沒有讓人眼饞到野心膨脹的礦產資源,充其量,算是有那麼一點豐富的森林和水力資源吧。但因為國土麵積小,這豐富的“資源”也不過是小菜一碟,小貓一隻,不足掛齒。

盡管如此,賽息國卻特別注重國民的文化素質,賽息國人熱情好客、談吐文明、重諾守時,熱愛大自然和野生物。

“眠獎”是賽息國眾多獎項之一,它的曆史可以追溯到282年前。“眠獎”共設有9個獎項,每3年頒發一次,迄今已經頒發了93屆,按順序,今年這一屆想當然是第94屆。

荒度城,曆來是“眠獎”的頒發地,第94屆自也不例外。

“眠獎”的特點有二:一,它獨立;二,它隱秘。

它的獨立,在於評選者的提名不受任何限製。不分國家,不分種族,隻要你能聯係上“眠獎”委員會,你就能對你所欣賞的人、作品、組織進行提名,甚至可以自己提名自己。要注意的是,在提名的同時,你必須提供一個理由去支持被提名者,就算你說“今天天氣很好,所以我提名某某”這類爛到令人腦殘的理由,“眠獎”委員會的工作者也會欣然接受,然後記錄下來。

他們不會暴青筋,絕對不會。

它的隱秘,在於評選隻出結果名單,評選中的細節和過程全盤保密。這裏所謂的“結果名單”,並非指獎項最終得主名單,而是指——由“眠獎”委員會經過“可能存在的”激烈討論而評選出的、有資格參加最終頒獎狂歡日的名單。

9個獎項,9張名單,名單中所記錄的皆是各領域的佼佼者。

委員會將邀請這些佼佼者光臨荒度城,參加為期8天的頒獎狂歡日,在這8天裏,他們將於不同時段頒出9項“眠獎”的最終得主。對於那些不接受邀請的家夥,將被委員會視為公然放棄,在此屆除名,而接受邀請卻無法準時到達荒度城的家夥們,就算他可能是某項“眠獎”的最終得主,也會被委員會除名,另評新得主。因為,賽息人非常注重時間觀。

總之,在頒獎前,誰也不會知道誰是九大獎項的最終得主。

以上,可稱為“眠獎”名譽盤古的理由,卻並非它囂張的理由。

它囂張,因為它所設定的九個獎項中,既包括正麵的、對盤古星有利的創作、發現和所作所為,也包括負麵的、對盤古星有害的創作、發現和所作所為。

這些創作、發現和所作所為的相同點是——巨大影響。

影響,有正有負,正,是提升和躍進,負,是倒退和毀滅。

“眠獎”之所以囂張,之所以惹來盤古星所有人的關注,正在於它無論正負,不分好壞。

真正的平等,大概如此吧。

玩著果凍電話,庸解狐曲腿坐在窗台上,身後是空曠的荒度美景,耳中是遊榭兒反複播放的音樂。室內依舊漆黑,他將下巴輕輕擱上膝蓋,不知在想什麼。

有時候,什麼都不想,卻又什麼都往腦子裏鑽。

布拉國……昭搖……

幻晶國……隨光……

他來荒度城,的確是路過。每屆的“眠獎”評選和頒布總會惹起一些事端,滿足了好奇者的窺獵心理,坦白而言,能夠獲得“眠獎”,對誰都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肯定,要他假假地說“我對這個獎沒什麼興趣,這個獎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他還真是做不到。

不必雲淡風清,不需孤高自賞,真正的欲望有時才最可愛。

而這一次,他卻是真的……真的……沒有興趣,沒有的程度已經達到讓他留下看看頒獎結果的好奇心也泯滅殆盡。

他隻想吃一盤麵,單純地。

明天,吃完麵後,他便離開。

“給。”一杯熱茶端到眼前,伴著推薦的笑語,“荒度城的朵蘭公主茶,顆粒速溶。”

“謝謝。”庸解狐含笑接過,眼角瞟到遊榭兒撐掌一跳,坐到自己身邊,搶過被他蹂躪的果凍電話。

無言片刻,遊榭兒清清嗓,開口:“職責所在,有件事要催催你。”

“催什麼?”品著朵蘭公主茶,庸解狐莫名其妙。

“《又見地藏》啊,明年的《又見地藏》,你的目標瞄準哪裏了?”

如果遊榭兒希望從庸解狐口中得到蛛絲馬跡,恐怕要失望了。庸解狐很幹脆地給出兩個發音完全相同的字眼:“秘、密。”

“……”異常的靜默,暗示著遊總編有腦殘的跡象。

庸解狐不理,繼續喝茶。

三分鍾後,身邊傳出磨牙聲——“解狐,我一向佩服你的螞蟻膽。”

茶杯在唇畔頓住,須臾,庸解狐轉移話題:“這是誰的音樂?”

遊榭兒並不介意他過於跳躍的思維,聳肩道:“範崇的作品,也是明天清晨將要頒出的‘眠音樂獎’可能獲獎者之一。我最近很迷他的音樂。”

說到這兒,遊榭兒的臉色微微一變,猙獰流露。

明天,清晨6點,在本該與夢之女神擁吻的大好時間段,那幫吃飽了不撐的“眠獎”評委會將頒出9大獎項中的第一項——“眠音樂獎”。

隨後,同一天正午12點,公布第二項——“眠極綠獎”。

“八卦綠貓”和“眠獎”的關係,說出來簡單之極,也就是出版者和被出版的關係。等到9項結果出來,那些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全都發生後,“八卦綠貓”會負責出一本關於結果名單和今屆獎項得主的名錄,頒獎八天內所發生的花絮亦會收錄其中。對於結果名單,找評委會要一份即可,對於今屆獎項的得主,則要出動旗下編輯去收集資料,如獨家照片、作品、研究成果的模擬等,最好再來一點深思熟慮的感言。

感……感他個……

“榭兒,希望你現在的腦子裏想的不是我。”捂嘴發出的沉沉笑聲打斷遊榭兒的思緒。

“……”

眼神真恐怖啊……庸解狐好心情地一笑,“這次你出動了多少編輯?”如果昭搖看到這種眼神,大概會驚歎“恐怖得真銷魂啊”。

眉心驀地一蹙,好心情因腦中突然跳出的一句話而消去幾分。

“三名。”遊榭兒瞥他一眼,跳下地,伸著懶腰走向臥室,在門前停下後,遊榭兒不忘腰肢半扭,回眸飛媚,裝出甜甜膩膩的誘惑嗓音:“解——狐——要不要……一起睡呀……”

庸解狐打個寒顫,搖頭。

行了,夠了,他可不想在未來的某天被人追殺。

第二章 “吃撐一個少一個”

第二天,清晨。

位於荒度城正中心的露天廣場上,一朵朵與石紋地磚同色的“小蘑菇”慢慢旋轉開,為坐在餐台上的客人擋下焰陽的火熱。

露天廣場的存在已近百年,它身上有美麗的傳說,也有動人的愛情故事,而這些都已成為曆史。為了紀念這些曆史,荒度城的人們給了它一個很長的名字,人們曾經很激動很熱切地叫著這個名字,可叫到現在,基本上已經沒多少人能夠念完全了。

所以,它那個很長的、很有曆史意義的名字,就像一位年老色衰、無牙的老女人,早已被那些花心健忘的老情人拋棄。如今,無論是本城居民還是慕名而來的觀光者,或是專為參加三年一度“眠獎”的旅客,都叫它“露天廣場”。

最沒特色的名字,也最好記。

廣場的正北方佇立著一座純黑色的建築,它的高度在荒度城排第五,也是眠獎評委會的大本營。

坐在廣場裏,你能夠享受空氣浴,欣賞廣場四壁上的精美浮雕,聽聽音樂,喝杯茶,吃些荒度城的特色美味,也可以觀看由眠獎評委會投放在半空的頒獎實影。

隨著焰陽的漸漸攀高,喧鬧的人聲像拍打海岸的潮水,一波又一波。遊走其中的侍者不必刻意豎起耳朵就能聽清他們的對話,一部分客人談論的是三小時前頒布的“眠音樂獎”,另一部分則談論接下來將要頒布的“眠極綠獎”。而這些,統統不會影響廣場四周特色美食店播放的響亮攬客聲——

“歡迎光臨,客人,吃撐一個少一個啊!”

吃……撐一個,少一個?

這些小店難道希望自己的客人越來越少?

非也非也。所謂“吃撐一個少一個”,指的是彈性好、咬得斷而挑不斷的賽息麵。這種麵條直徑0.03米,起點長度30米,最長無上限。

對於第一次品嚐賽息麵的客人,耐心的侍者會給出如下解釋——

“起點長度”是指一盤賽息麵的最少分量。一盤賽息麵,其實隻有一根麵條。在製作過程中,製麵師將甜、酸、辣、苦、鹹、麻等味道全部融入麵條裏,而且這些味道是“不”均勻地頒布在麵條的某一段上——不均勻哦,如果你想點一盤品嚐,這一盤其實就是一根長達30米的麵條。在享受美食的過程中,隨著麵條入肚的多少,你品嚐到的味道也不同,前段可能是苦的,中段可能是酸的,後段可能是鹹的或辣的……以此類推,這是起點長度的品嚐。

侍者解釋完,客人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麼說賽息麵“最長無上限”?

耐心的侍者仍然會繼續解釋——因為很多客人喜歡挑戰,如果他們確信自己肚大能容,通常會增加麵條的長度,讓自己飽到撐,還有些客人想試試自己能不能一口氣將這根麵條吃完,而吃到最後總會撐肚子……總而言之,客人點多長,他們就能做多長。

該解釋的都解釋了,如果你不想品嚐賽息麵,侍者會耐心地為你介紹其他特色小美食,如果你想品嚐一盤賽息麵,侍者會先問“客人想點多長的麵”,等到你確定長度後,不需要太久,一盤色、香俱全的賽息麵便會端上來。

直徑0.03米,長度30米,無須懷疑,這是一大盤麵條。客人吃快吃慢,自由,客人花多長時間吃完它,也自由——就算你從今天吃到明天,侍者也不會介意。但是,如果遇到吃一半浪費一半的客人,侍者的耐心會來個180度淩空翻,冷森森的表情讓客人吃不了也兜不走。要麼,你選擇繼續吃完不浪費,要麼,你選擇賠款,所賠金額是所剩麵條長度的100倍,要麼,你就準備坐監吧。

若客人問原因,對不起,這是荒度城的習俗。

“真的有點撐……”角落裏傳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聲音,來自埋頭吸麵嚼麵的黑發男子。一整盤賽息麵早已經被他吃著七七八八,看他嘟嘟噥噥的樣子,似乎還遊刃有餘。

埋頭苦吃,他神情愉快。

淺紅的閑式衫混搭淡灰色的絨質褲,沒有勾出他令人著迷的腰形,也沒有造成視覺色彩上的突兀。他的發色雖黑,卻不純正,若是盯得久了,光滑的發絲仿佛一麵微光反射的鏡子,在無形之中折射出深幽的藍。

他對麵坐著一名紫發男子,點了一杯茶,手中正翻閱一本雜誌,看得累了,紫發男子會望望同伴,看他的麵條吃了多少米。

“慢點,慢點,昭搖,我們現在有很多時間可以消磨。”紫發男子笑眯眯。

昭搖停下嚼麵,打個小嗝,端起自己的茶小啜一口。據說這叫朵蘭公主茶,是非常具有賽息國風味的茶飲,他第一次聽到時,以為是“剁爛公主茶”。

把公主剁爛了製成茶,還真是銷魂啊……亂想著一些有的沒有的,昭搖一邊喝茶,一邊打量露天廣場的其他客人。其實,要打量,最近最直觀的就是坐在他對麵的紫發男子。這家夥……昭搖的眼斜斜移過去。

當一個人不出聲時,最先入眼的便是他的外貌——

紫色的頭發看上去很柔軟,長不過肩,修剪得恰到好處。那張臉沒什麼大瑕疵,膚白健康,僅右眼角有些淡淡花紋,因為與膚色接近,若非貼近了看,基本上可以忽略。他的眼睛是深紫色,以俗到不行的詞來形容,就像沾滿水珠的自在果。那種深紫色的果實圓潤飽滿,從水中撈起來時,讓人眼饞加嘴饞。

他很喜歡笑,溫溫的,處變不驚,仿佛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不熟識他的人會有這種感覺。熟識他的人知道,他的臉,是一張麵具。

西進賢,瑪媧的生菌武器研究專家。

瑪媧組織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荒度城,但是,千萬別誤會,西進賢目前的身份是“眠獎”候選人。篤定地說,他是來領獎的,表麵上看他是候選人之一,但他會讓自己這個“之一”變成“唯一”。至於讓“之一”變質到“唯一”的方式……

思緒斷斷續續串連成線,昭搖轉轉眼珠,忍不住回憶:最最初,Su帶著他到處閑逛,介紹一堆瑪媧組織的人給他認識,隨後,魁蜻,也就是瑪媧一隊隊長,給Su丟來一個消息,請他繞道來一趟賽息國,以助西進賢順利奪獎,沒想到Su一聽西進賢的名字,臉皮刷青,毫不考慮,一口回絕。他是不知道Su與西進賢有什麼矛盾,他隻知道最後Su拍著他的肩膀說“去賽息國玩玩”,下一秒把他推給魁蜻。

就這樣,他被借、用、了。

西進賢來領獎,那他們呢?他們來荒度幹什麼?借用Su的原話——“你們當然是負責讓西進賢順利奪獎。”

怎麼順利?

當然是“瑪媧式”的順利。

西進賢知道自己是結果名單中的一員,但他想穩穩當當地奪獎。沒問題呀,眠獎有9大獎項,隻要他所屬領域獎項的競爭者全部消失或無法按時到達荒度城,今屆的獎就一定是他的。對瑪媧來說,讓這些家夥消失很簡單,不過是青青小菜,就像吹掉桌子上的沙粒一樣,對不對?但——是——西進賢竟然強調“要自然”。

要自然,要自然,也就是說,讓那些競爭者消失的舉動不能太明顯。因此,他們先讓幾家空航公司癱瘓,在路上又攔下幾駕,順便在空中炸出幾朵焰火,而剩下的幾個,西進賢讓他們安全抵達荒度城,準備伺機解決,以免眠獎委員會起疑心。當然,他們也打錯了一駕,不過沒所謂,多欣賞一朵空中焰火他們也不吃虧。

——西進賢是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那家夥從內到外隻用八字形容:外表無害,其實變態!

以上兩句話,Su說得陰沉又憤恨。

咬著舌尖,昭搖不太明白西進賢的腦袋裏在想什麼,這家夥既想奪獎,又想自然地奪獎,嘖嘖,這種滿是皺紋的腦袋讓他想起某個銷魂的人……腦波拐進短暫的文明思維區,隨後,立即跳躍到野性思維。

“為什麼我們要在這裏待八天?”吸入最後一截賽息麵,昭搖邊嚼邊抱怨。

“Su沒說明?”深紫色的眸子看過來。

“他把我向前一推,自己跑了。”實際情況是,盡管Su一聽“西進賢”三個字就臉色大變,但仍想趁西進賢沒到達荒度城之前先參一腳,當他得知西進賢已經等候在荒度城,立即笑哈哈將他丟給魁蜻,跳上那駕叫脂肪的黑色地跑,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