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方揚在舉杯推盞的這一刻,腦海中會不會閃過江池的臉。
但自己看著對麵這個遊刃有餘的方揚,腦子裏全是那個紅了眼的姑娘——
明明紅著眼,卻笑著和自己伸手比劃,說‘我隻有一點點難過,就一點點’
尤淼低下頭、垂下眼,隻覺得吞進嘴的那口菜苦鹹的要死,怎麼咽都咽不下去。
它堵在那裏,像一顆鹽變的化石。
正當無措時,一杯水從旁邊推了過來。
是綦睿。
尤淼拿起就喝,太急了,急的眼眶都紅了。
好半天,才抬起頭,對著綦睿笑了笑,說了句:“我吃太快噎住了。”
綦睿順勢看去,這人的盤子裏是空的。
尤淼緩過了剛才的勁兒,一開口喉嚨還有沙啞——
“方揚,咱們喝一個吧。”
她像是說給自己聽,不需要方揚回應,便一飲而盡,白酒辛辣的刺激在喉頭灼燒。
“我祝你福臨宅地、一帆風順、萬事如意。”
說完,笑的愈加開懷——
“不過,我不能陪你了,醫院剛剛來消息,我得去一趟。”
方揚忙道:“我送你!”
“別別別——千萬別!”尤淼摁住方揚“你今天你搬新家,你走了算怎麼回事,回頭有時間,咱們再聚昂~”
說著,人便往門口走。
她著急到連看一眼綦睿的時間都沒有,開了門直奔電梯間,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停車場,鑽進車裏。
沒走,因為喝了酒沒法開車。
可也沒叫代駕。
尤淼趴在方向盤上,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車裏寂靜,車外空曠,嗚嗚咽咽的風聲不止。
沒多會兒,有人敲車窗,尤淼一抬頭,竟然是綦睿。
車窗搖下,尤淼的臉緋紅,她一直都這樣,喝點酒就上臉,漠然的問了句——
“你怎麼下來了?”
綦睿沒回答,隻是問她:“你還好嗎?”
“好啊。”
尤淼嘴上這樣講,但隻要長耳朵的都能聽出‘她不太好’。
如果說方揚是有什麼全掛臉上的人,那這人更是。
綦睿頓了頓,開口道:“其實..那個女生是——”
“打住,和我有什麼關係。”尤淼冷著眼。
不管是什麼,隻要是和方揚有關的,她現在一概都不想聽。
“好好好,和你沒關係,和我也沒關係。”
綦睿停住話,手從車窗裏伸進去。
“你幹嘛?”
“您的代駕司機小綦已就位。”
綦睿摁開車門鎖,拉開車門,半彎下腰,瀟灑的臉上,掛著哄溺的笑,實在不像那麼回事,但又確實管用。
尤淼瞬間破防,腦袋立馬扭向另一邊,嘴裏卻像含了顆糖似的張不開——“鬧什麼呀~”
雖然特別不想承認,但尤淼知道自己就是很吃她這一套,從十七吃到二十七。
封閉的空間多了個人,停車場都沒剛才那麼空寂了,嗚嗚咽咽的風聲也止了不少。
“你怎麼猜到我沒去醫院的?”
“這還用問?”綦睿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你就不是那麼勤快的人,要真加班,你早開麥了。”
話落,尤淼抱起胳膊,目光掃過方向盤,順著這人纖細的手腕一路向上,這人下巴尖、鼻梁挺、嘴唇單薄鋒利,隨便拎出來一樣都是無情的樣子,但合在一起偏偏又副多情種。
此刻的尤淼充滿矛盾,既討厭她的多情,更討厭她的無情。
“你看什麼?”綦睿掃過後視鏡,剛巧紅燈,轉過頭來。
一定是眼睛,這人的眼睛像開了眼角。
尤淼篤定,如果不是這雙眼睛,綦睿一定不好看,至少沒現在好看。
“我發現你怎麼越長越醜了,可能跟你說話毒有關係。”
綦睿笑開,似乎是默認,但也許不是,因為她從不在這樣的話題上做任何停留,永遠在尤淼說她醜的下一刻,笑笑便過。
“能和我說說嗎?”
“說什麼?”
“為什麼難過?”
尤淼張口就想說沒,卻被綦睿毫不留情的駁回——
“別說你沒有,敬酒之前,你看方揚那眼神兒都快哭了。”
“屁!”
“跟我還不說實話。”
綦睿眼睛望過來的那一刻,尤淼就知道自己撒不了謊,這樣一雙眼睛,對自己來說殺傷力太大,就像至尊寶的照妖鏡,什麼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