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金鵲小姐已經淹死了,然後日開占了金鵲小姐的身軀嘍!這種事隻能意會不能言傳啦!日開不斷地往回縮,直縮到別恨的身邊。“別碰我啊!我已經決定要嫁給這位李別恨了,你趕快去別處找人來愛就好啦!”
她一句話抹殺了王大力長久以來的堅持,他簡直要崩潰了,“金鵲,別對我這麼殘忍。我知道你一定有苦衷的,你說啊!隻要你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解決,你若是不說,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你不能這樣對我,你說啊!你快點說啊!”
他大力地拽她的手臂,痛得日開不住地掙紮,卻更加疼痛,“你……你放手啊!別恨,救命!”
別恨想要插進來,可是一見大力那副激動的模樣,再瞧他魁梧的身形,頓時嚇得後退了幾步,“讓我來了解一下,這位王公子是不是書香門第出身,隻可惜家道中落。於是,張老爺百般阻攔,決不讓日開……我是說決不讓金鵲小姐和王公子共結連理——是不是這個意思?”
他話剛落音,張老爺立刻跟他吹胡子瞪眼,“我是那麼腐朽的人嗎?也不想想,若他真是出身書香門第,我早八百年就答應了。”
別恨正在迷糊中,丫鬟上前為他解惑:“大力哥與我家小姐在菜市場一見鍾情!”
原來不是桃花相會啊!隻是,菜市場會不會太離譜了一點?再說了,書生在菜市場做什麼?他不停地拿眼瞟日開。
看我幹什麼?我怎麼知道他跟金鵲小姐之間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張金鵲,我是見日開,你沒忘吧?丫鬟,上場解釋!
“我家小姐見到大力哥的神勇,直說她的如意郎君就該是這般模樣,從此非君不嫁。”
神勇?別恨看看自己不夠魁梧的身材,從小到大,他就沒被人稱過神勇,“原來這世上也有書生是英勇無比的。”
“什麼書生?”張老爺口水如甘露,“他是菜市場殺豬的!”
“咳!咳咳!”別恨連咳幾聲,內傷還沒好。
王大力從傷痛中蘇醒過來,“殺豬的怎麼了?殺豬的就不是人了?殺豬的就不能愛大家閨秀了?我和金鵲兩情相悅,要不是你從中阻攔,我們早已成親了。”
說到這兒張老爺可得意了,“可現在金鵲不嫁你,她要嫁給李公子,人家可是臥泉山莊的少莊主,不是你這個殺豬的可以媲美的。來人啊!把這個殺豬的給我轟出去!”
家丁一湧而上,將王大力轟了出去。隔著兩扇門,依然能聽見他的咆哮,“我不會放棄的!李別恨,金鵲是我的,她一定是我的,我會把她搶回來的。”
別恨冷汗直冒,他沒有信心能贏過拿殺豬刀的人,更何況他也不想跟他比。閃躲的眼神非常不巧地撞到了日開那雙賊溜溜的大眼睛,他眼中的她依然是有著五歲身形的紅衣娃娃。
“把身體還給我!快把身體還給我!你搶了我的身體,你壞了我的名聲,你甚至讓我所愛的人受傷,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做鬼都不會原諒你……”
“啊——”日開從床上坐起身,望著周遭陌生的環境,絢爛的床帳,她的心底湧起最原始的孤單。本以為做了人就能獲得她想要的一切,原來人也有自己的痛苦。
做鬼的時候她不怕人,做了人她卻開始怕鬼。因為心中有愧,她無法安心入睡,到底她不是萬事無憂、勇往直前的五歲娃娃,到底她還有些做人該有的擔當。
起身下床,沒有吹起紅燭,映著月色,她幽幽的眼望著四下陌生的環境。她終於有了人的軀體,終於可以嫁給別恨為妻,終於……
刹那間,她望見了銅鏡中的自己。不施粉黛卻能形影相憐,眉宇間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優雅。她是美的,應該說張金鵲是美的。
帶著這樣的身軀她將嫁給別恨,於是在人們的眼中別恨娶張家小姐為妻,王大力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可憐鬼。不知道他會不會憎恨張金鵲的薄情寡意、見異思遷,至少在世人的眼中張家小姐的確在玩弄了一個殺豬漢之後將他拋棄。
隻有日開明了,張金鵲不會。人會死,魂會散,愛卻不滅。否則,她也不會追著一縷魂魄十二年,固守著紅色的希望不滅。
可憐那王大力他甚至……甚至連張金鵲的魂魄都無法擁有,隻因為她的自私,毀了他們兩個人監守的約定。
心中有愧,日開卻不想善良地成全他們。她等了十二年等來的機會,怎可付之東流?不行,絕對不行。
她握緊拳頭,看見鏡子中滿麵的愁容,還有那愁容的旁邊放置的紅色油紙傘。猛地回頭,她看到了不該看見的東西,做了十二年的鬼,她太清楚那搖曳的影子是鬼影渺茫。
“是誰?”
“你搶了我的身體,欺騙了我的愛,還害得我在大力哥的心目中變成****。”
“你是張金鵲?”日開吃了一驚,揪緊一身的紅裝不住地向門口退去。原來人會怕鬼,怕的不是鬼帶來的危害力,而是人心中的鬼,“你……你想怎樣?”
飄忽的影子在動,影影地向她靠近,“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還我的身體來!你還我——”
“你聽我解釋,我隻要再找到一個合適的身軀,我就會把你的身軀還給你。反正你也投湖自殺了,求的不就是一死嗎!這具身體對你來說應該是可有可無的,可是它對我來說卻很重要,你為什麼不把它借給我呢?這樣對我們倆來說都有利,是不是?”怎麼越跟她解釋,她越是向前逼近,她想怎樣啊?
日開拔腿向外逃,裙裾絆住了她的腳,她忘了她不再是五歲時的身體,她也不再是個步履靈活的小鬼。沒了逃命的路線,她隻好大呼,依做鬼的經驗,來了外人,鬼總是害怕的。
“救命啊!來人啊!有鬼啊!”
有鬼?別恨聽到這樣的詞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日開從張金鵲的身軀裏飛魂了,完了!她不會暴露了身份吧!他可不想頂著與鬼為伍的名義被抓出去受火刑,還是趕緊逃命吧!卷起包袱,他這就打算逃命。
理智明明選擇向相反的方向奔走,身下的兩條腿卻不由自主地向著聲音的出處飛奔。他都不知道自己除了逃命,也能這麼快地走路。
“日開!日開——”他叫她的名字,即使他眼前的身影不是她,他依然喜歡這樣叫她。好像這個名字……在他心中沉澱了十多年。
“我在這裏!”總算找到救星了,日開從假山的後麵露出半條腿,晃蕩晃蕩地告訴別恨她所在的方位。
他來了,她就不怕了。
“你怎麼爬那上麵去了?”她做鬼的時候就喜歡亂飄,做人就更奇怪了,不能飄幹脆用爬的。那上麵風景獨好嗎?“快點下來!”涼夜滲水,她不怕從假山上滑下來,好不容易找來的身軀又捐出去了嗎?
日開看見了別恨伸給她的手,順著他給她的力道,她向下跳。他不知道,她不怕高,卻害怕從高處向下看的感覺,那讓她恐懼,眼底滲出一片紅色的血腥味。
猛地閉上眼睛,日開像一具僵硬的屍體直直地向下墜去。幸好別恨早有準備,無力的手臂接住她同樣瘦削的身體,兩個人的身影交疊在一起重重跌在地上。
“你沒事吧?”她的眼神不對,慌亂中有種淒楚的神傷。別恨摸摸她的頭,想喚回她的神誌,“怎麼了?摔傷了嗎?”
日開咬緊唇角搖著頭,“沒事……我沒事。”
那她的身體為什麼在發抖,她究竟在怕些什麼?扶起他的身體,別恨上下打量著她,“剛剛是你在叫?”
“我看見了張金鵲。”她深吸一口氣,顫抖的嘴唇被利齒咬住了,“她來抓我,要我把身軀還給她,要不是你來了,也許他已經抓住我了。”
原來是這樣,他怎麼忘了,現在張小姐是鬼,她反倒成了人。“你搶了人家的身體,害人家所愛之人誤以為自己被拋棄。人家張小姐不找你麻煩,才奇怪呢!”
她已經夠害怕了,他再說下去,她今夜不用睡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安慰我?”
“你需要嗎?”是誰以小鬼身份天天嚇他?還敢抱怨?“不過,話說回來,王大力真的有點慘,死了愛人不說,活著的身軀居然還背叛他。你說慘不慘?”
慘!就是因為慘,所以她才內疚嘛!日開噘著的嘴配上張家小姐的大家閨秀外貌,看起來有點滑稽,“我還不是為了嫁給你為妻。”
話又轉回來了,這件事正是別恨的心痛之處。他明明已有未婚妻,現在卻要做她的夫君,這讓他怎麼跟父親大人、二弟還有他的準丈人交代?他這一生沒做過什麼大成就,倒也沒犯過大錯,不會栽在這次娶親事件中吧?
他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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