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涅槃(二)
話說無暇禪師壽至110年,乃當世有道高僧。他自建的摘星亭因為明朝皇帝對他的敬仰,被大興土木,建成了一座頗有些規模的寺廟,寺名摘星寺。
無暇禪師在八十三歲那年終於也收了幾位徒弟,由於他素來心性淡泊自在,不好依規依據,一時隨緣,給弟子們取的法名分別以景為號,又因感念自處天南,遂以“南”字別之,分別喚做南山、南海、南江、南湖。這四位徒弟學成以後,得了無暇禪師的許可,也各自收有一些弟子,來請無暇禪師確定輩分,時值禪師凡心偶動,念及幼小時候父親的期許,冀望自己能夠文安邦,武定國,此望雖是凡夫俗念,到底裏麵是係著血脈深情。無暇禪師修為雖有百餘年,究竟慈孝之心不能稍減,由斯參透文乃天下一切事之根基,切需實實在在學習的道理,倘若皮囊之內無文,雖然也能做秀,但是終究不過是表麵文章,雖是紅極一時,終要禍國殃民。由此結緣,無暇禪師即以“文”為字為摘星寺第三代定下法號。無暇禪師又念及為文必有心,心為天下一切事之動力,心不善為,則一切事終究還是要變成表麵文章。因此念想,遂親為南山座下首徒定名為文心。如此一二十年下來,摘星亭中僧侶也有了數十人,香火旺盛,大家也頗為勞碌。
這一日清晨,無暇禪師早早地起了床,隨侍的小和尚文心趕著進來侍候梳洗。無暇禪師梳洗完畢,特意照照鏡子,對文心道:“你師傅師叔呢?”文心道:“師傅師叔已經在堂上念早課了。”無暇禪師點點頭。他轉身走到平日擺放經書的桌前,看著桌上兀自攤開著的《華嚴經》,笑一聲將書拾起來,在手上輕輕摩挲。他出一會神又放下書,拾起桌麵上一塊玉質的鎮石,向文心招招手。文心走過來道:“師祖爺爺,有事嗎?”無暇禪師將和闐美玉的鎮石遞到文心手上笑問:“你喜歡嗎?”文心道:“喜歡。”無暇禪師笑道:“那就送你作個紀念吧。”文心驚道:“師祖爺爺,我怎麼敢收,這是皇上賜的東西呢?”無暇禪師道:“什麼皇上皇下的,我叫你收著就收著吧。”文心眨眨眼道:“是”。
無暇禪師在臥房裏逗留一會,看著自己多年來熟悉的一切,呆呆出神。文心手裏捧著玉鎮石,侍立在一邊不敢說話。無暇禪師站一會,又坐下對文心道:“你師傅教你的功夫練得怎樣了。”文心道:“師傅隻教我練氣功,倒是南海師叔教我的拳腳還管用。”無暇禪師聽了笑起來;“癡兒!拳腳功夫隻是小道,氣功練到家了才是武道的至學。你倒埋怨起師傅來了。”文心忙道:“徒孫不敢。”無暇禪師又道:“南江師叔教你的經文又怎樣?”文心道:“經文都還記得。”無暇禪師道:“那麼我問你,《心地觀經》中道:‘心染則國土染,心淨則國土淨’是何意思?”文心道:“經文我記得,隻是不懂。”無暇禪師道:“癡兒,經文隻是方便法門,光記得有什麼用。我送你兩句話,‘菩提心為因,方便為究竟’。這是學佛者的心珠,你不要忘了。”文心道:“是”。
無暇禪師又道:“南山教你的是何氣功?”文心道:“師傅教我的氣功名字叫做‘一默如雷’和我們的‘一默精舍’是一個字”。無暇禪師點點頭,起身在桌前拿筆寫下一個“默”字,遞給文心道:“你今後再練功時,一定不要丟了這個‘默’字。文心雙手接過字來喜道:“謝師祖爺爺。”無暇禪師道:“你出去告訴你師傅,叫他把全寺僧眾都招齊,我有話要說。”文心道:“是”。文心捧著玉鎮石和那張紙推門出去。無暇禪師看他出去,歎一口氣道:“我們相伴這麼多年,我隻有這些東西送你了。”文心聽了愣了愣,沒能懂,徑直到佛堂上去找師傅了。
南山和尚聽到文心傳來無暇禪師的話,忙停了早課叫人去敲鍾,把散在寺中各處的僧眾都召來。僧眾還未到齊,就見無暇禪師捧著一個方盒走過來。南山和尚忙迎過去道:“師傅,今天有什麼事嗎?”無暇禪師笑笑不說話,走到堂上方的蒲團上盤趺坐下。又等一會,僧眾們都到齊了。無暇禪師招手讓南山也坐下。他趺坐在那裏,看著滿寺的僧眾先笑起來。僧眾們看無暇禪師神清氣爽,滿麵笑容,亦不禁讚歎起來。無暇禪師笑道:“老衲住持摘星寺經有餘年,也該走了,今天就是想向各位交待一些事情。南山,老衲走後,你就接替老衲,執掌這裏的事情吧。”南山驚道:“師傅,你要去哪?”
無暇禪師道:“一會你就知道了。”他捧起手中的方盒,又道:“老衲這麼些年也沒什麼可留給你們的。就這一部血寫的《大方廣佛華嚴經》還可紀念。南山你就拿去保存吧。”南山道:“是”。起身從無暇禪師手中接過方盒。無暇禪師道:“老衲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為各位演示本門的武功了。好在南山,南海,南江,南湖已盡得老衲的傳授,而且青出於蘭亦勝於蘭,你們今後要好好跟著師傅們學習。”僧眾們應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