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涅槃(六)
許顯純卻是吃個暗虧。他適才以“淩虛勁”化解“潛移默化”，好似鬥個旗鼓相當，想南江也不過如此，當下進步緊逼。不想這“潛移默化”其實別有衷腸，暗勁如潮分作幾層，好似長江之浪，一浪推著一浪，暗暗滾湧。許顯純擋得一浪之後，便想先手進攻，沒了防禦，等到“潛移默化”數浪卷來，沛然莫抗，已覺一股力道拍在胸上，向後卷去。虧得南江誌不在傷人，許顯純方能不受內傷。許顯純一時大意吃這暗虧，已是大大惱怒，見南江從他身邊掠過，想也不想，反手抓去。南江袍袖一拂，許顯純右指如鉤，鉤在衣袖上麵，使勁一扯撕個粉碎。南江已進了內堂。
許顯純向身邊帶來幾個部眾示意，要他們守在堂上，自己身子向後一跳，一跳就沒了，瞬息之間已趕上南江。卻說普仁大師站在一邊，雖不向這邊看，早將耳朵豎起細聽動靜。普仁大師雖未見過許顯純，但許顯純的上司田爾耕卻是見過的。田爾耕曾經帶著大隊錦衣衛騷擾少林，普仁大師幾經周折方才打發他去。他今見許顯純來，知是來者不善，因此暗暗留心。剛才許顯純和南江一番交手，外人看來不過是兩人互禮，普仁大師卻看出其中門道，暗暗心驚。因此南江甫走，許顯純躡蹤而去，普仁大師亦隨後跟了過來。他邁步之時，順手將旁邊的武當無為道長也拉到一起。
無為道：“大師，這位許大人的功夫好怪。”普仁大師道：“我看不出他的路數，道兄怎麼看？”無為道長笑道：“大師好謙抑，明明看出是武當‘反梯雲縱’，卻給貧道留什麼麵子，分明是看不起貧道的肚量。”普仁大師臉一紅道：“道兄怪罪的是。我因為曾聽道兄說道，武當有門‘反武當’與‘正武當’的功夫，武當裏麵除了老一輩中有數的名家略為知曉外，現在已經是無人能懂了。今日看他的步法有些‘梯雲縱’的意思，但是運功的道理卻是反其道而用，因此也拿不準到底是什麼？”無為道長道：“這就是‘反梯雲縱’。”普仁大師怪道：“那麼許大人怎麼會了？”無為道長狠狠道：“我也奇怪。不過，我會問個明白。”說話之間，兩人已進了後院。
普仁大師和無為道長進到後院，卻見南江與許顯純已鬥在一起。適才他二人因在堂上不肯明攻，斯斯文文。此刻交起手來，卻是大砍大伐。隻見南江僧袍飄飄，長襟大袖卷將起來，漫舞空中，一招一式盡攻向許顯純麵門。許顯純騰挪閃轉，人在空中，長臂當劍，寸步不讓。兩人鬥到急處，南江忽然腳步一頓，身子向右偏轉，右臂反轉身後，右膝突地一跳，彈在空中，左腿向前踢出。許顯純左臂穿刺，正好刺空，回收不及，胸腹間露出破綻。南江左腿並不踢向許顯純腹間“丹田”，左腿在空中變踢為踩，竟在空中走出一步，右臂橫掃而出，打向許顯純背後“命門”。許顯純驀地翻身，單腿支地，一腿反鉤上去，踢向南江右臂。南江右臂忽地一繞，變拳為掌，拍向許顯純“肩井”。許顯純沉腰閃開，身子左斜，右掌在前，左掌護後，斜斜一劃，竟是一招反意而用的“手揮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