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間,所有人的心都抽緊了,生怕下個瞬間海客會向蒼咫發起攻擊,好在它們低吼了一陣之後,並沒有進一步的進攻動作,而是繼續繞著小艇,緩慢地遊弋。

能看到有的海客非常大隻,粗長的黑影從小艇的下方鑽過,巨大的頭顱出現在小艇頭部,尾巴在遊動時露出水麵,還會“啪”地拍打在小艇上。

想要掀翻小艇,對它們來說,應該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大部分人單單是站在這兒,看著水麵下徘徊的黑影,應該就會雙腿發軟了,不過蒼咫依然鎮定得很,他不但站在小艇上的身形沒有一點晃動,甚至接應了宿月下小艇,又和宿月一起,接應著蘇晨、墨鏡男和馬尾青年來到了小艇上。

小艇配備有兩副船槳,蒼咫和馬尾青年一人一副。

蒼咫試著劃了一下,平靜如鏡麵的水上出現波紋,小艇緩緩向前。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看著海客也跟隨著小艇向前。

越來越多的海客開始往小艇的方向聚集,因為太擁擠了,海客漆黑的脊背露出了水麵,水麵上掀起密密的水花,就好像一群被養在潛水盆裏麵的泥鰍。

不過,它們沒有做出任何攻擊動作。

“你們要下來嗎?”宿月仰頭問留在船上的玩家們,“這裏還有一艘小艇。”

船上的那幾人遲疑著,看到宿月他們沒有被海客立刻生吞,他們有些心動。

但就在這時一條粗長的海客尾巴“啪”地砸在水麵上,又熄滅了他們剛剛燃起來的那一點企圖心。

相比到海裏冒險,這些人寧可留在船上,等待八天時間到。

兩邊都是賭,他們選擇更安穩的那一種。

“算了算了。”船上有人說,“我們就在這裏等吧,生死有命。”

“對,要是真的倒大黴,那就是我們活該。”另一個人說完,又衝著宿月他們揮手,“老大,你們要加油啊!”

就此,玩家們徹底分成兩隊,一隊留守在幽靈船上,另一隊跳上救生艇,向著方向未知的月光島進發.

向前劃了一陣之後,就能夠明顯感覺到水麵的變化。

海水開始流動,水流越來越急,再往前一段時間,甚至水的流速可能讓小艇不受控製。

這裏的天空看不見太陽,宿月他們徹底失去判斷天色的方法,隻在心裏大概知道過去了多少小時。

反正時間很緊迫,他們就一直向前劃。

隻要海麵的情況會發生變化,就說明方向是對的。

劃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前方的水情突變,無數小漩渦出現在視線之中。

好消息是這些漩渦的規模都不大,努力控製,應該可以保持方向。壞消息是這麼多的漩渦,支撐著一路走到頭,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而且,非常明顯的,這些海客都躁動起來。

漩渦那一帶的海域水色比這邊更黑,難保水下不會有什麼新的危險。

他們的船稍停了一下,宿月從船中間挪到船頭,蒼咫的旁邊。這當然是為了保護蒼咫。

然後,蒼咫把他往後推了推。

然後,宿月又往前挪了挪。

蒼咫叒把他往後推了推。

宿月叒往前挪了挪。

船尾劃船的馬尾小青年:“……有人管管我嗎?”

第145章 海上輪br盤(23)

幾分鍾後,小青年淚眼汪汪地坐在船中間,蒼咫在前麵劃船,宿月在後麵劃船。

宿月解釋:“我不是真的不想管你。”

小青年:“嗯,我知道。”

宿月:“前麵要麵臨的危險更多些,突發情況也更多。”

小青年點頭:“我理解。”

宿月:“那就好,我——”

小青年:“你要照顧你男朋友嘛,我懂。”

宿月:“……”

算了,解釋不清。

他剛才確實是擔心蒼咫才坐前麵了,但是他又不是分不清人偶和本體,他那隻是擔心人偶那張帥氣的臉受傷害……不對,這話怎麼說的跟本體是他男朋友似的,根本不是這道理……

操了。

想都想不明白。

宿月放棄了。認命地劃著他的船,然後感覺到船劃得特別快。

仔細一看,前麵蒼咫以剛才兩倍的速度劃著槳,就好像突然變得特別有幹勁兒一樣.

駛進亂流區之後,明顯的感覺到海客們的攻擊傾向在增加。

宿月和蒼咫兩個很快分好了工。

蒼咫在前方兩邊同等力度地劃槳,負責控製速度,宿月在後方,負責控製方向。

這段亂流區很不安全,自然要用盡可能快的速度通過,所以蒼咫必須全神貫注地劃船,宿月所在的後方則能相對照應下安全狀況。

剛到第二個漩渦,伴隨著馬尾小青年的驚呼,一隻海客從船的右側方撲了上來!

好在亂流不但影響小艇,也影響海客們的遊動,宿月直接一船槳拍過去,把海客砸的“嗷”一聲慘叫,又沉回了水裏。

之後,海客的攻擊頻率增加,宿月就像打地鼠一樣,梆梆梆地把剛冒頭的海客都敲回海裏,後來海客越來越多,墨鏡男和蘇晨也來幫忙。

墨鏡男就不用提了,蘇晨小姑娘赤手空拳直接一拳砸在了海客腦袋上,把海客敲了回去,馬尾小青年見狀,也學著蘇晨的樣子,開始敲海客。

真·赤手空拳流派鼻祖·宿月:“……”

總有種自己把小姑娘帶壞了的感覺。

這一段亂流衝過去後,前方的水路又趨向於正常,船總算能直線走一會兒。小青年和蘇晨都快被顛吐了,臉色慘白。

小青年捂著肚子,斷斷續續地說:“還……還好……終於能稍微緩一緩……了……”

但宿月的神情看起來卻更嚴肅了:“水麵變平緩未必是好事。”

“為什麼?”小青年一愣,但這時候他已經看見了水麵上浮出的鯊魚背鰭,一下子明白了宿月的話,臉直接由白變綠。

“這他媽的,水裏全是怪物啊!”小青年哀叫一聲。

“還不隻是這樣。”宿月說,他用槳很寫意地拍了一下水麵,又把一隻海客敲回了水裏。

“水流變得平緩,意味著這些東西可以隨便進攻了。”

宿月話音剛落,尖利的號叫聲突然次第響起,聲音糅雜在一起,幾乎要撕裂了天空。

繞著小艇徘徊的海客在同一時刻轉為麵對小艇,發起了進攻!.

這隻是一艘小小的救生艇,一旦被海客打翻,宿月他們幾個必定葬身大海,就算是神明,在神力受到禁製的當下,也不可能在這個遊戲副本內再有任何作為。

所以,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揮起船槳、揮起手臂,拿起一切能拿的武器,背靠著背,努力將海客們逼退。

宿月在這次副本裏已經用神力保過一次命,現在神力所剩不多,但他還是分出一些來,在小艇底部拉起了一道禁製,這麼一來,海客很難直接攻擊船底,他們會安全很多。

宿月的船槳遞給了蘇晨,自己喚出寶劍。

墨鏡男身為大名鼎鼎的【瘋子騎手】,也沒再藏著自己的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根漆黑的馬鞭。

馬尾小青年隻聽說過擁有武器的玩家,沒有真見過,此時同時見到兩把武器,眼睛都直了。

饒是如此,這一戰依舊打得非常艱難。

因為海客實在是太多了,它們被打回海裏,馬上也會有新的海客湧上來。

宿月用的寶劍現在是短劍形態,他沒辦法在身中“腐壞病變”buff的情況下,一邊用神力保護船,一邊用神力將短劍變為長劍,所以隻能一次次跟海客短兵相接,十分危險。

打了幾個回合之後,蒼咫便速度飛快地和他交換了武器,蒼咫之前用他的短劍也蠻順手,宿月便放心大膽地交給他。

他們也殺死了一些海客,這玩意雖然是怪物,但死了也和魚一樣,會翻著肚子漂在水麵上。

它們的血液在海水裏呈現墨水一樣的黑色,煙霧般在海水中彌散。

隻是,舊的海客死了還有新的海客湧上來,越來越多的海客屍體反倒阻礙發揮,而且海客的血液又吸引了循著血腥味而來的鯊魚,三角形的背鰭浮現在水麵,一個又一個,如同一麵麵死亡旗,漂浮在海麵上。

這些怪物在地麵上的戰鬥力一般,可是進了水裏,戰鬥力大增,車輪戰過幾輪,完全沒有減弱的跡象,反倒越聚越多。

照這麼下去,這艘小艇遲早會翻,因為他們被黑壓壓一片的海客罩著,完全沒辦法前進。

宿月一船槳揮向人立而起的海客,這隻海客個頭格外的大。

出乎他意料的,海客沒有像其他海客那一被一船槳打翻,反而猛地張嘴,死死咬住了船槳,猛地甩頭!

海客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奪走宿月手裏的船槳,宿月雖然沒料到這一招,但也完全沒讓它得逞,手上使力,一把又將船槳抽了回來。

用力時與海客四目相對,宿月突地注意到,海客那對隱藏在烏黑表皮下的小眼睛裏,居然泛著暗紫色的光芒。

這是鬼族的力量。

宿月在心裏暗罵一句,總算明白了這些海客為什麼如此難打。

之前“失蹤”的那幾個鬼,看來就在這裏等著他們,鬼族用力量強化了海客,寄希望能夠讓宿月他們葬身海底。

但是這也不太對,因為宿月就算在這個遊戲裏死了,離開了遊戲還是一樣活著,鬼族如果隻是為了幹這個也太蠢了。

難道他們是為了阻礙通關?

這念頭一閃而過,宿月卻一把抓住,他似乎明白了這些bug的由來。

不過,這種事情是要等到遊戲通關以後回報監事還有神師的,此時此刻,宿月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殺出重圍。

不光是為了通關解決bug,也是因為蘇晨、墨鏡男、馬尾青年三個也在這條船上。

宿月死了不會真的死,他們三個死了,那就是徹底沒了。

“阿咫!”宿月喊道,“這些海客格外厲害,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小心!”

宿月是在暗示蒼咫,這些蒼咫和鬼族有關,因為他們之前聊過鬼族的事情,他真怕蒼咫會直白地問他“意思是這些海客是鬼族嗎?”畢竟以前人偶能問出這麼讓人哭笑不得的問題,好在人偶並沒有問。

蒼咫思索了一下就回答:“明白,我會小心。”

這邊,海客的攻擊還在繼續,它們愈戰愈勇,同伴的死亡完全沒有削弱它們的勇氣,更誇張的是,在某一瞬間,居然三隻海客突然從正前方同時衝出水麵,向著小艇撲來!

宿月飛身而上,和蒼咫極有默契地你刺我打,才算是化解了這一波攻勢,但隨後,小艇後方危機又現,三隻海客同時從後方撲來!

接連化解了幾波攻勢之後,宿月意識到一個極可怕的問題。

“這些海客有戰術。”宿月說,“它們還有學習能力,這一次是三隻,下一次沒準就是——”

巨浪掀起,水簾如同瀑布般轟然而落,浪濤聲打斷了宿月的話,十幾隻海客在同一瞬間出水,從四麵包圍住了小艇,在這群海客身後,更多的海客人立而起,它們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密不透風的圍牆,死死將小艇困在其中。

——沒準就是這種情況。

這麼多的海客,隻要同時撲上來,除非宿月用神力將寶劍變成“斷罪”形態,一劍破空,否則這艘小艇難逃厄運。

可問題是,如果宿月將寶劍變為斷罪,帶著神力的這一劍必定會觸發全部級別的警報,然後遊戲崩壞,他直接被踢出去,遊戲完全無法通關。

就在這進退兩難的時刻,宿月,連同小艇上的所有人一起,突地聽到了極清脆的“啪”一聲響。

那是馬鞭抽在空氣中的聲音。

宿月猛然注意到,墨鏡男【瘋子騎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在小艇上了。

他又驚又喜地抬頭,在重重的海客身影中間,他看到了墨鏡男。墨鏡男騎在一隻鯊魚背上,一手緊緊攥著鯊魚的背鰭,如同握著韁繩,另一手握著他的馬鞭。

海客們發現了新的落單的目標,霎時間都放下了這艘小艇,同時轉向,黑壓壓一片向著墨鏡男直衝而去。

麵對這樣大軍壓境的場麵,墨鏡男竟然毫無懼色,甚至看起來有些躍躍欲試。

他稍微撐起身體,把馬鞭隨意插在褲子的後兜裏,以一個騎跨的姿勢乘著鯊魚,雙手扶住坐騎鯊魚的背鰭,將方向調整為正麵麵對海客。

接著,墨鏡男長長吹了個口哨,猛拍了自己的坐騎一把,在狂風大浪中大笑著喊道:“開車!”

第146章 海上輪br盤(24)

鯊魚就像汽艇一樣,在水麵上帶起一道尾氣般的波浪,在墨鏡男的哈哈大笑聲中,他連人帶坐騎,向著海客組成的圍牆衝過去。

“轟”的一聲,滔天白浪湧起,鯊魚和海客相撞,白浪翻湧,形成了數米高的天然城牆。

一切就像慢動作,在滾滾白浪中,有烏黑的血液飛濺,還有大團看不清楚是什麼的碎屑。

但更多的東西在超高溫碰撞中灼燒、融化、湮滅,無跡可尋。

白浪足足有兩分多鍾才平靜下來,鯊魚載著它的騎手出現,墨鏡男的頭發都被炸成了爆米花的形狀,臉上也多了幾道焦黑的痕跡,不過笑容依舊燦爛得很。

他吹了聲口哨,鯊魚乖乖地載著他來到小艇邊,馬尾小青年和蘇晨一左一右把他拉上船。

墨鏡男剛剛踏上小艇,那條鯊魚如夢方醒一般,猛地躥了一下,隨後飛快地擺尾,三角形背鰭極快地遠離小艇。

“你不太想再體驗一次,是吧!”墨鏡男哈哈大笑著揚聲喊道。

三角形背鰭停頓了半秒,“嗖”地從海麵上消失了。

眾人:“……”

這鯊魚到底經曆了什麼啊。

所有人都聽過瘋子騎手的傳說,也親眼見過墨鏡男把椅子當成坐騎之後,輕而易舉掙脫禁製把骷髏船長撞碎。

但是,單槍匹馬幹碎幾十上百隻海客,這視覺效果還是太壯觀了,就連宿月都要由衷地感慨一聲帥。

海麵完全恢複了平靜,再也看不到環伺在小艇旁邊的海客了,也不知道是都被消滅了,還是它們被墨鏡男嚇退了。

具體是哪一種原因不重要,總而言之,小艇繼續向前。

大概又向前劃了三個小時,他們看到了“太陽”.

第一眼甚至不太敢相信那是太陽,它突然就撕破黑沉沉的夜空而出現,就像一個由橙紅、粉紅、金色、正紅……等等複雜的顏色漸變構成的,懸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氣球。

它看起來那樣近,近得好像觸手可及,整片海麵都被染成了豔麗的紅色。

如果不是因為那過於燦爛、熾烈的光芒,如果不是因為在這個距離已經能夠感受到的灼熱的烈焰,誰也不會相信天空中那個圓球是太陽。

這樣近距離的太陽,大地上的萬事萬物如果靠近,好像都會被灼傷。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

那些火山,就在太陽的下方吞吐著炎息,它們橫亙在海平麵上,如同一道無法逾越的障礙。

“不對,那些東西不是火山!”蘇晨驚叫道,“那是火焰,懸浮在海麵上的火焰!”

宿月還沒來得及詫異蘇晨怎麼會擁有這樣好的眼力,就也看到了那所謂的“火焰”。

火焰上半段,是熾烈燃燒著的,深紅與橘紅交錯的焰芒,下半段卻是漆黑的,正因為它是漆黑的,遠遠看時,宿月他們才一直把它當做火山的岩壁。

那其實是另外一段火焰而已。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甚至連呼吸聲都安靜得聽不見了。

大家都意識到,這裏,就是月光島傳說中的那片“無法逾越的火焰”.

烈日低垂,好像跳起來伸手就能碰到。

這樣的距離之下,日光帶來永遠灼燒著的火焰。

火焰將大海一分為二,透過火焰,隱約能看到另一頭清澈的海水。

蒼咫跳下水去探看,很快上來帶來了壞消息:海平麵之下,同樣被燃燒的火焰隔斷,不管從哪裏都不可能繞的過去。

“無法逾越的火焰”,果然已經成為了誰都無法穿過的屏障。

好消息是這裏沒有任何生物,海客、鯊魚、或者其他會造成幹擾的危險生物,在火焰周遭全都銷聲匿跡,因為這裏的溫度太高了。

宿月他們距離火焰屏障還有十來米的時候,已經感覺到海水觸手的溫度變得溫暖,再往前,溫度便越來越高。

小艇最多隻能到距離火焰屏障五米的位置,艇身便發出令人感覺到危險的“滋滋”聲音,甚至傳來接近燒焦的氣味,所以他們沒有辦法繼續往前,就停留在這裏。

“騎手的技能可以衝過去嗎?”宿月問。

墨鏡男搖了搖頭。

想也是這樣,瘋子騎手的技能可以毀滅麵前的生物,或者牆,但是火焰又沒有實質,它隻是平等地燒灼並且吞噬一切穿過火牆的生命。

墨鏡男能夠毫發無損地撞碎敵人,很大程度是他的技能兼顧自我保護,但就算是自我保護,也沒把握能穿越如此熾烈的火焰。

他們懸停在火焰外圍,陷入了猶豫.

那個名為“太陽”的光球離得太近了,近到空氣都變得滾燙,透過熱浪去看東西,對麵的景象都出現了奇異的波動。

每個人都在出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急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

時間應該已經來到了又一個夜晚,因為在太陽背後的高空裏,居然出現了星空。雖然星空在滾燙的日光映照下,顯得很淺淡,但確實清晰地存在著。

他們抵達這裏時還隻是午後,可不管是午後還是夜晚,太陽的熱度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就算在這裏再等上幾百年、上千年,情況好像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在這裏呆得久了,隻會讓自己熱到虛脫而已。

就在蒼咫試圖把小艇往後退一點時,宿月突然抬起手製止了他。

“我知道了。”宿月說,他望著頭頂的星空,“這其實是個特別簡單的答案。”

“什麼意思?”蒼咫一愣,小艇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了宿月。

“我們其實可以直接穿過去。”宿月說。

“什麼?!”小青年脫口而出,“大哥,你搞明白,那可是‘無法逾越的火焰’,不管是什麼活物隻要靠近了都會被燒成灰——”

他突地意識到什麼,眼睛有些發直。

蒼咫、蘇晨還有墨鏡男應該也在同一時間意識到了,宿月點了點頭。

“但是從幽靈船上下來的我們不是活物。”宿月說,“我們是幽靈,我們可以穿越火焰。”

宿月說:“海客會將所有的生命拖到水下,但是我們一直到亂流區都沒有遇到危險,它們圍繞著我們盤旋,卻一直沒有攻擊,這就說明對它們而言,我們不是生物。”

“可後來海客襲擊我們了。”蘇晨問,“會不會那時候我們已經不是幽靈了?”

“確實有這種可能,但我更傾向於是亂流區的某種設定讓它們進攻。”宿月麵不改色地掩飾掉海客是被鬼族驅動的事實,“你們後來應該也發現了,海客的狀態明顯不對勁。”

“確實。”蘇晨思索了一下後,認同了宿月的看法,隻是當她看向那仿佛可以灼燒萬物的火焰時,臉色又有點發白,“可是老大……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貿然行事吧。”

“你們摸摸自己的衣服。”宿月說。

幾個人依言這樣做了,然後都微微變了臉色。

“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了。”宿月說,“雖然外麵很熱,但是我們的衣服不熱。”

這說明火焰對他們真的沒有影響。

如果剛剛隻是推論的話,現在就是實證了,他們幾個又摸了摸自己的手上,臉上,雖然被外麵火焰的溫度烤到出汗,但是皮膚的溫度卻一點也沒有升高。

到這一步,大家都讚同宿月的看法了。

隻是心裏知道歸知道,要真的穿過這道火焰,還是需要很強大的心理建設。

“我先過去。”蒼咫自告奮勇。

所有人眼看著蒼咫跳下水去,因為這片水域沒有任何生物,所以跳下水也不會有什麼額外的危險,這一次他沒有在火焰邊徘徊,而是毫不猶豫地衝著火焰遊了過去,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火焰深處,就好像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蒼咫在那邊沒有任何消息,但也可以想得到會是這種情況,畢竟這懸在頭頂的太陽,還有“無法逾越的火焰”,都給人一種“這裏是某一個世界的盡頭”的感覺,墨鏡男、蘇晨、馬尾小青年依次遊過去,宿月最後過去。

靠近火焰的時候,即使知道自己不會被火焰灼傷,那種灼熱感其實還是非常明顯,尤其是即將穿過火焰的時候,宿月能感覺到自己身周的水分都在飛快地蒸發,但他偏偏毫發無損地向前。

他用力劃了一下水,像魚一樣,很輕盈地穿越了火焰.

穿過火焰的瞬間身上的感覺居然是輕盈而且微涼的,下一刻宿月被浸泡在清澈碧藍的海水裏,他甚至能清晰看到身下不遠海底細膩的白沙,這裏和火焰另一頭很明顯是兩個“地圖”。

宿月在水裏就看到其他人都漂在水麵上,於是他自己也浮出水麵,之後他一眼就看見了麵前的小島。

這是座生機盎然的小島,被樹木與植被覆蓋,宿月他們距離這座小島也就十幾米的距離,此時此刻是夜晚,沒有了詭異的太陽,夜空終於恢複了本來的顏色,一輪圓月當空,月光映照著小島,為整座島嶼蒙上了一層溫柔動人的光輝。

毫無疑問,這裏就是整個遊戲的關鍵,地圖的最深處,月光島。

宿月帶頭,蒼咫斷後,幾個人登上月光島,在淺灘上生了一堆火烤幹衣服,這時間裏,宿月和蒼咫分頭去轉了一圈,在密林裏,他們發現了一座神廟。

神廟有一扇緊鎖的大門。

那扇門上滿布著樣式奇異的圖騰,沒有辦法繞過去,甚至連宿月的力氣都沒辦法暴力破壞它。

很快他們在沙灘上又發現了兩個圖騰柱。

有人站在圖騰柱上,用體重把圖騰柱壓下去時,那扇大門就會打開,可是一旦離開圖騰柱,大門就會立刻關上。

而且,用物體代替人也沒有用,宿月試著搬了一塊石頭過來,圖騰柱紋絲不動。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他們幾個不能全部進去,至少會有兩個人被留在門外。

第147章 海上輪br盤(25)

“我可以去處理一根圖騰柱。”蘇晨自告奮勇舉手。

小青年自然就緊隨其後。

他也不是很敢繼續往前走,因為就這兩根圖騰柱,已經很有種邪性的感覺了,理智告訴他,再往前走,結局隻有一個,那就是屍骨無存。

墨鏡男想了想說:“我來保護他們倆的安全吧。”

這個選擇讓宿月一愣。

按照對墨鏡男的了解,本以為這人會選擇跟著一起冒險。

墨鏡男咧嘴一笑:“我技能用完了,有點弱現在,再往前走,我怕會死在裏麵,呆在這兒還稍微有點作用。”

既然都這樣說了,宿月也不好再說什麼,而且,月光島雖然看起來平靜,實際上多半危機四伏,墨鏡男如果真心留在這兒保護蘇晨和小青年的安全,也是件好事。

但宿月臨走前還是拍了拍蘇晨和小青年的肩膀,算是給了他們一點有保護作用的神力,因為墨鏡男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摸不透。

萬一這人真的翻臉不認人,這點神力能讓蘇晨和小青年逃跑一陣子。

蒼咫自然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宿月,兩人與蘇晨、小青年和墨鏡男告別之後,一前一後,走到神廟之前。

神廟矗立在密林深處,枝葉繁茂,白天肯定沒有陽光,現在是夜晚,更是幾乎一片漆黑。宿月和蒼咫站在神廟門口,等待大門打開的時候,蒼咫問:“你很信任瘋子騎手?”

“一般般吧。”宿月回答,“我隻能選擇信任他。”

“那如果……”蒼咫沒有把這句話說完,但宿月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騙了你呢?如果他想要加害蘇晨和小青年呢?

宿月沉默了一下,“如果他騙我,我就親手揚了他。”

不過,宿月內心覺得墨鏡男還是值得信任的。

在辨認善意惡意這一塊兒,神明多少有一點點直覺,宿月的直覺告訴他墨鏡男不會騙他。

蒼咫點了點頭。

下一刻,伴隨著沉重的“軋軋”聲,神廟正麵的巨大石門緩緩向左右兩側開啟.

神廟的大門打開,很顯然蘇晨和馬尾小青年已經開啟了圖騰柱。

宿月立刻不再和蒼咫閑聊,抽出短劍,預備應對一切危險的情況。

黑暗中,整座神廟都是漆黑的,隻有兩側各一塊石柱頭泛著光,好像一對反光的眼睛,這讓神廟看上去如同在黑暗中張開巨口的凶猛巨獸。

石門完全開啟後,宿月往裏麵看了一眼,嘖了一聲。

他看到一段相當詭異的步道。

這是一段下行步道,地麵、天頂、還有兩邊的岩壁,都呈現出赭紅色。

路明明很寬闊,頭頂卻很矮,因此格外有壓迫感,走在路上,能聽到很清晰的足音。

廟宇不管在任何一種文化裏都與神明有關,因此無論是豔麗還是簡潔,廟宇的內堂都會呈現出一種莊嚴的屬性。

可這座神廟四壁的赭紅色已經豔得有點浮誇了,有點妖異,像是血凝結在牆壁的顏色。

“夠邪性的。”宿月四下環顧,嘖了一聲,“一個廟修這麼紅幹嘛,要結婚啊?”

蒼咫:“……”

赭紅的長道完全沒能對宿月造成任何影響,下坡到最底部時,眼前出現一座石碑,石碑上是一種扭曲的、爬蟲一樣的字符,但因為是遊戲,所以宿月能夠看懂這種字符的意思。

石碑上刻著的是這座廟宇的名字。

“海神廟”。

字符同樣血紅血紅的,一打眼看仿佛還在遊動。

宿月拍了拍石碑:“什麼意思,網紅打卡點?我沒帶手機啊,可惜了。”

蒼咫:“……”

石碑要是有靈,這會兒非得跳起來給宿月一拳。

在宿月的暴力言語攻擊之下,這紅得妖裏妖氣的廟宇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兩人繼續向前走,出乎意料的是,剛剛走過“海神廟”的石碑一步,天邊突然傳來清越的鳥鳴,就和以前一樣,宿月觸發了隱藏任務。

這一次,隱藏任務的內容是“在海神廟中完成祭祀”.

現在也沒辦法思考到底什麼叫“完成祭祀”,因為根本連祭台都沒見著,宿月和蒼咫隻能繼續往前走。

前方出現很多岔路,這些岔路也沒任何規律可言,像樹杈一樣,左邊出來一道,右邊出來一道,有時候左邊突然又出來兩道。

遇到第一道岔路時宿月沒管,到第二個岔路時他停下來看了看。

到第三個岔路時,他歎了口氣,開始往回走。

這麼多岔路,說明這裏是有門道的,他沒辦法再一門心思直走,隻能停下研究。

回到第一個岔路,宿月往裏麵拐進去,他本來坐好了見到一切惡心事物或者妖魔鬼怪的準備,出乎他意料的是,岔路盡頭的石室是空的,隻在房間正中有一根石柱。

宿月:“……”

浪費感情?

他走到石柱前,發現石柱可以旋轉,但是他沒敢動,因為這種機關在不知道到底是幹嘛的時候就亂動,後果往往會非常慘烈。

宿月親眼見過,有個玩家在他麵前被紮成了豪豬。

第二個石室也是一樣,空的,有一根石柱。

第三個,第四個……一直到宿月把整座神廟走遍了,他發現,這座廟裏的所有屋子都是空的,隻在房屋的正中間有一根石柱。

看來問題的關鍵是在這些石柱子上了,應該是要擰其中的幾根,說不定還得按順序,問題是這裏沒有任何的提示,宿月總不能瞎擰。

“這不能是碰運氣吧?”宿月喃喃道,“這要是碰運氣,感覺得有成千上萬種排列組合,別說八天了,八十天都不一定算的出來。”

他又每間屋子去敲那些石柱,還有石柱旁邊的地麵,以及牆壁,蒼咫也跟著幫忙,他們想判斷是不是有什麼粗心大意沒發現的密室,但事實證明沒有。

他們已經走到了這個遊戲的最後一關,卻好像被困死在了神廟的密室裏。

就在宿月低頭一塊一塊地敲地磚時,他忽然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震動,那種震動由地麵和牆壁而來。

宿月的臉色一下變了,他猛地站起身:“糟了!有水!”

在密閉的石室裏突然有水流,這當然不是一件好事,基本上就代表“滅頂之災”。

兩人快步離開石室,沿著來時的步道往回走,很快,他們就看到了引起震動的水流。

洪流席卷了步道,正在沿著石板路緩慢地向下,牆壁的顏色映在水裏,讓水有種血一般的質感,因為坡度很小,所以水的流速並不快,甚至有種粘膩的質感。

但不管流速多慢,也早晚會填滿整座神廟,到那時候,宿月和蒼咫都會被淹沒在神廟裏。

現在還不算很危險,所以宿月和蒼咫都很沉得住氣,實際上就算危險已經在麵前了,宿月也完全能沉得住氣。

他在認真地觀察這滾滾的洪流,然後還真叫他發現了什麼。

宿月皺了皺眉:“阿咫,你覺不覺得,這水好像有一種奇怪的酸味?”

“酸味?”蒼咫一愣,發了會兒呆後突地說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這下換成宿月愣了。

“如果把水想象成消化液,把這條步道想成食道。”蒼咫往後麵指了指,“這裏是心髒,這裏是肝,你仔細想想那些岔道的排布,和人類髒器的分布很相似。意思就是,我們其實是在這座神廟的‘肚子’裏。”

“有道理。”宿月想了想後,讚同了蒼咫的說法,“我們從進入這個遊戲開始,主題就一直和‘進食’有關,吃不到東西會死,海客會吃人,被蠱惑了也會情不自禁地暴食,很有可能遊戲最後的關鍵也是‘進食’。”

宿月問:“所以按照這個邏輯,我們要去哪兒?”

蒼咫回答:“胃。”

“我也是這麼想的。”宿月一拍巴掌,“那咱們就往那個房間走吧。”

蒼咫點了點頭,從步道那邊過來的水流雖然不快,但也不容他們拖延,他們兩個很快循著步道往代表“胃”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