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都這樣說了,宿月就沒辦法堅持,於是他們抽簽。

另外的那個三人組抽到守夜。

按照商定好的,他們三個會輪流在二樓守著,一直到天亮,如果出現什麼意外,就會用敲響樓梯的方式警告,並且約定了敲樓梯的方法,短促的三下為需要支援,短促的五下為巨大危險。

夜幕降臨。

這一晚沒有玩家能睡得著。

宿月和李元在自己的房間裏麵對麵坐著,李元問過宿月要不要叫蒼咫,宿月拒絕了。

因為他很清楚,今晚這個狀況,他不需要蒼咫的幫助,蒼咫也不需要他的幫助,那就完全沒有強行湊在一起的必要.

夜半三更,李元很困了,可又不敢睡。

他強撐著問宿月:“你說,今天晚上會有情況嗎?”

宿月搖頭,告訴李元:“你困了就睡吧,我來守夜。”

李元勉勉強強笑了一下:“沒事,一起吧。”

最終還是一起熬到了白天到來,這一整個夜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推開房門時,玩家們彼此可以看到對方眼裏釋然的表情。

沒有任何消息,這就意味著沒有危險,也沒有遊客逃逸。

正當他們這樣想著時,突然意識到不對勁了。

因為聚集在這裏的隻有七個人。

昨天晚上,最後一個下去守夜的人沒有回來。

第158章 群山病院(6)

七個玩家把二樓翻了個底朝天,但是人卻沒有找到。

不光消失的第八個玩家沒有找到,那三個“遊客”也和昨天一樣,全都不見了。

他們就好像被什麼未知的力量一起卷走了,沒留下任何蹤影。

於是倒數第二個守夜的人,也就是和失蹤玩家交班的那個玩家接受了最多的詢問。

“我真的什麼也沒看見。”他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什麼都沒聽見,我們交班的時候一切正常!”

但並非所有人都相信。

“怎麼,這人還能平白無故消失?那些遊客也是,你在的時候一點事都沒有,你走了就消失了?”立刻有人質問。

被懷疑的人當然憤怒地解釋:“那要不你來守夜?我也想知道人是怎麼消失的!我最害怕了好麼?”

他們吵得不可開交,李元小聲問宿月:“你覺得呢?和那個人有關係嗎?”

宿月:“沒有。”

“為什麼?”李元驚訝於宿月的肯定語氣。

“你昨天晚上聽到任何聲音了嗎?”宿月問。

李元迷惑地搖了搖頭,接著,突然恍然大悟般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能力在這裏都被完全剝奪了,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的弱,想要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地製住一個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對吧?”

“還挺聰明。”宿月評價。

李元不知為什麼,被他誇了竟然有點高興,好像被神明垂青那種感覺。他搖了搖頭不太理解自己這種情緒。

蒼咫在旁邊說:“我也知道。”

宿月看了他一眼:“就你有嘴?”

李元:“……”

他實在是理解不了這兩位的趣味。

其他玩家雖然一時上頭,覺得第二個守夜的玩家很可疑,但沒多久他們也想明白了,第二個玩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解決掉消失的人。

情況一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要說這事兒是店老板做的,理論上講得通,但是讓這裏的任何一個人來說,他們都不會覺得靠譜。

因為店老板實在是太懶了,懶到連站都不會站起來,怎麼可能半夜費力氣爬上來,隻為了把一個人弄消失。

也就是說,是外力使然。

到這一步,找那三個遊客已經不太重要了,因為看起來這三個遊客每天都會在同樣的地點出現,隻要把他們帶回來就行了,問題是要如何阻止“遊客們每到夜裏就會消失”這件事。

如果不能阻止遊客消失,收容就無論如何也成功不了。

五天的時間,轉眼已經到了第三天,如果第五天結束還沒能成功收容,剩下的七個玩家都得死。

更別說“第四個遊客”還不見蹤影。

但現在,找第四個遊客也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不管是往山上找還是進水潭找,都是大海撈針。

最重要的是先要搞明白,為什麼遊客會離開,失蹤的那個人又消失到了哪裏.

店老板還是和之前一樣,在櫃台後麵懶洋洋的。看到玩家們一列走下來,他居然開始念念有詞地數數。

“1,2,3,4,5,6,7……誒?少了一個?”

沒有人理他,店主自顧自地繼續。

“怎麼少了個人?是不是晚上出去亂跑了?”

“不是跟你們說了晚上很危險的嗎?”

在店主的念叨聲裏,玩家們沉默地做完了飯又吃過了飯,對於沒人給他拿飯這件事,店主好像也沒有什麼異議,依然在念叨著什麼“不注重安全”“會倒黴”之類的話。

“你們這些義工小年輕真的是,不受點教訓就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要是哪天……哎??”

店主看著沒有出去找遊客也沒有開始打掃,反倒開始往樓上走的玩家們:“你們要幹什麼???”

宿月在樓梯的一半站定,回過頭看了看店主,笑了下說道:“我們在店裏逛逛啊,沒有說不可以在店裏逛吧。”

看店主那表情,他顯然是覺得不可以,但確實沒有明文不讓玩家這麼去做。

要是讓店主去和玩家爭辯,看他懶的那個樣子也知道,還不如把他殺了算了,而且就算真的爭辯,店主也說不過宿月。

所以他隻能又氣又無奈地任由玩家們上樓了。

玩家們在樓上也沒有真的閑逛,他們在宿月的指揮下,分頭在每一個房間裏探索。

宿月已經意識到,他被遊戲的“任務”限製了想法,任務隻讓他們出去和打掃,但實際上不需要打掃的區域裏,有大量的探索空間,既然出去沒有探索方向,那不如先從民宿著手。

被稱為“群山病院”的遊戲,出生點卻在一個民宿裏,這總該有些說法的。

民宿總共有三層,再加上一個地下室,一共四層,七個人分成四組去查看情況,地下室、一層、二層各安排兩個人,玩家因為平時都在三層,所以三層相對最“知根知底”,也最安全,就隻安排了一個人,那個人是李元。

最危險的應該是二層,因為昨天守夜的玩家就是從二層消失的,可以確定他的情況凶多吉少。

雖然現在遊客們沒有被關在房間裏,未必會觸發死亡條件,但依然是所有人都不想去的位置。

自然就是宿月和蒼咫去了。

剩下的四個人,剛剛好就按照他們之前的分組,一組在一層,一組在地下室。那個宿月看著有點眼熟的卷毛男在解散時回頭看了宿月好幾眼,看他那眼神,好像巴不得宿月死在二樓。

“我見過那人嗎?”宿月被那眼神看的實在是不解,他問蒼咫。

“認不出來。”蒼咫說,“航海和校園的遊戲裏都沒有這個造型的玩家,遊樂園雖然那個用蟲子的人是卷毛,但他是綠眼睛而且已經死了,再往前的我就不知道了。”

蒼咫:“……”

宿月:“……”

又提起了某主神隱姓埋名過三個副本的事實是吧。

蒼咫:“對不起。”

宿月:“行了行了,沒必要。”

蒼咫指了指離得很近的第一個客房:“從這裏開始吧。”

宿月:“好。”.

推開客房的門,迎麵是一扇屏風,因為屏風的存在沒有玩家看過客房裏麵的狀況,進去之後宿月人都傻了。

屏風後麵所有的東西都被染成淡淡的藍綠色,包括牆壁、地板和所有家具。

說是“所有”家具,但其實也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洗手池幾乎是懸在馬桶上方,房間裏的空地都還沒有床的占地麵積大,甚至連窗戶都沒有,全靠著頭頂的燈來照明。

客房裏的陳設是這麼簡單,以至於簡單到在人類世界這房子如果超過50塊錢一晚上都會被叫做“黑店”。

它有個更通俗的名稱叫做“掛逼房”,意思是住這種房子的人基本上無所事事呆在這裏等死。

“這民宿老板也太黑心了。”宿月隨口說道。

他都不需要感慨更多,因為這民宿老板的黑心顯而易見。

宿月說:“整個房間唯一的可取之處就是塗色吧,這顏色看起來讓人心情好了很多,如果不塗成這顏色估計呆不了幾天人就要狂暴了。”

蒼咫表示讚同。

“這看著也沒有什麼好探索的,要我是遊客呆在這裏我也想跑。”

宿月嘴上是這樣說著,實際還是又往裏麵走了走,把能碰的地方都碰了碰。

“這洗手池沒什麼問題,馬桶也挺幹淨的,地板都是單層,這床……”宿月走到哪敲到哪,抬頭愣了一下,“你來幫忙啊,站那發呆什麼意思。”

蒼咫一直站在門口,這時候如夢初醒地邁步:“哦,好,我看看牆。”

“嗯。”宿月簡單地應著,又伸手去掀床褥。

手剛抬起來,“呲啦”一陣響聲,電火花飛快地鑽過電線。

頭頂的燈滅了。

第159章 群山病院(7)

二層所有的“客房”都沒有窗戶,也就不透光。燈一暗下來,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隻有依稀的輪廓。

宿月一句“我操”險些脫口而出,忽的想起主神就在邊上,他瞬間閉了嘴,顯示出神明矜持高冷的姿態。

他可不想在主神麵前再暴露什麼短板,已經足夠丟人了。

不過從另一方麵來說,知道主神在他也安心了一點。

雖然兩個神現在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但畢竟是合作很久的同事了,有對方在旁邊就有點安全感。

並不需要擔心是否有危險,因為店老板的聲音已經響起來了。

“停電了,各位,停電了。”店老板的聲音透過擴音喇叭,聽著甕聲甕氣的,“趕緊到大堂來集合!”

說是大堂,其實就是一樓那個小廳。玩家們很快都聚集在這裏。

雖然是午後,但整個民宿都不向陽,隻有大門和窄窄的窗戶能透點陽光進來。

在大麵積暗色的侵占裏,偶有的幾點斑駁光影隻是讓廳堂顯得更加陰森。

“來的時候我跟你們說過,除了清掃房間之外,還要負責民宿裏必要的維修工作。雖然清掃工作你們已經做完了,但是現在停電了,就需要你們來出力嘍。”老板慢吞吞地說道。

老板“啪”的把一隻電工鉗藏到抽屜裏:“看起來是電線被老鼠咬斷了哦。”

眾人:“……”

這明顯是你自己把電線剪斷了吧!

“需要有人去維修,1號,3號,5號,你們去維修吧。”店老板說完之後,想了想,“哦,對了,5號已經死掉了,那就4號去維修吧。”

“然後,8號。”老板突地話鋒一轉,“你去山下的雜貨店買一盒燈泡回來吧,留作備用。”.

山下的雜貨店。

這是全新解鎖的場景。

8號是宿月。

宿月總感覺民宿老板是故意點的他名字,可能是看他組織大夥兒有序地探索,心裏不爽。

就好像電線絕對也是民宿老板故意剪斷的一樣。

去就去吧,買個燈泡而已。

“我和他一起去。”蒼咫說。

“你也是8號?”老板陰陽怪氣地問道,“不是的話我沒點你,你去幹什麼?”

以宿月對主神的了解,要是有誰在他臉上發出這種程度的狗叫,他應該會毫不猶豫地翻臉。

但不知道是現在沒有武器在手,氣勢弱幾分,還是單純有求於人,蒼咫居然沒有和老板計較,反倒好聲好氣地繼續問他:“那我能把我的武器給8號嗎?”

“不能。”老板還是拒絕得斬釘截鐵,“你的武器已經和你綁定了。”

蒼咫沒再說話了,但明顯還在思考有什麼回旋的餘地,反倒是宿月有點看不下去了。

這可是主神大人,他們神域的牌麵,這麼被一個NPC欺負算怎麼回事。

“別搭理他。”宿月安慰蒼咫,“我很快就回來。”

蒼咫在宿月說第一個字的時候注意力就完全沒在老板那了,他認真地聽著宿月說,然後很乖地點頭。

老板本來以為宿月會很害怕,就像之前被他點名去取工具或者修電線的玩家一樣害怕,沒想到宿月不但不怕他甚至連理都懶得理他。

老板惱火得不行,喊道:“你!給我過來!”

沒想到宿月理都不理他,衝蒼咫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蒼咫往門外的小道看了一眼,神色間明顯還是有些憂慮,但仍然點頭道:“好。”.

宿月大搖大擺地走出店麵,還能清楚地聽到店老板在後麵“你你你你”的一串大喊,他懶得搭理,順著路往山下走。

民宿往下走的路並不長,很快就看到一扇大鐵門,應該就是往下走的那組玩家說的攔路的門。

鐵門旁邊有很高的柵欄,尖刺上纏繞著密密實實的荊棘,一片失修已久的荒蕪。

平時這裏是出不去的,但這次,宿月走到門邊時,“哢噠”一聲,鐵門開了。

山路盤曲向下,房屋的尖頂影影綽綽地籠罩在濃霧裏,大門洞開,猶如一個不懷好意的邀請。

宿月現在手無寸鐵,也沒有戰鬥能力,他沉吟著往外麵看了一會兒,隨手撿了根樹枝,就徑直走了出去。

璵熹!

下山的路隻有一條,雖然霧很濃,但宿月沒有迷路的顧慮。

順著往下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一塊木質的路牌。

那是在旅遊區很容易見到的,做成小箭頭形製的路牌,往下的方向指的是“青山鎮”,往上的方向指的則是“小青山”,也就是民宿背後的山。

遠遠地確定了下箭頭路牌的內容,宿月正準備離開,突的隱約看到路牌下麵還有什麼。

他湊近過去,神情頓時僵住了。

路牌下麵掛著的,是一張紙製的告示。

一看就是臨時貼上去的,應該還沒有貼多久。

【安全警告:

有極度危險的持刀者在附近流竄,樣貌如圖。

[照片]

該人有較強的攻擊傾向,請居民們注意自我保護,確保個人安全!】

整張告示是白紙黑字,連照片都是黑白照片,照片中的男人剃著光頭,看著鏡頭咧開嘴大笑,但是他的表情也不像是挑釁,更像是喪失人性的瘋狂.

潮濕陰冷的白霧四下彌漫,帶著仿佛能吞噬人的寒意。

宿月覺得八成通告上這哥們就是“第四位遊客”,因為這能解釋守夜玩家的遇害,而且,按照這些生存遊戲的尿性,肯定要把最棘手的NPC扔給他們貼臉。

他當然有點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

這兩天安全歸安全,可遊戲劇情都沒任何推進,現在是來了點危險,但進展終於也來了。

如果不是現在戰鬥力太低,宿月連緊張都不會緊張,他握緊手裏的樹枝比劃了兩下,沒什麼力氣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但也不是完全沒法接受。

主要是現狀都這樣了,不接受也不行啊。

再往下走,很快就到了青山鎮,鎮子籠罩在濃霧之中,街上沒有任何人,但是能看到門口信箱裏新放的牛奶瓶、當日的報紙,有些房子因為在家裏燒火取暖,煙囪嫋嫋冒出炊煙。

這些都是生活的痕跡,意思是這裏有人居住。

但所有人都不出來,就好像在畏懼什麼。

一路上,依舊零星的有那張《安全警告》出現,幾乎街上的每一個轉角,都能看到告示上那個男的瘋狂的臉。

宿月沒太管那張臉,繼續看路牌。

他注意到鎮上的路很窄,曲裏拐彎的,房子很多,多到已經可以稱為“密密麻麻”的程度。

有一些房子在宿月看來甚至已經疊在一起,牆嵌進隔壁的牆裏,但是因為霧太重了,他看的並不是那麼清楚。

不過宿月注意到,這些房子的店門有三種顏色,紅、黃和綠色,就和信號燈一樣。

這三種顏色穿透力都很強,即使在這麼濃的霧裏也很清晰。

濃霧裏看不清頭頂的天色,所以也確定不了時間,這裏四處可見的“安全警示”明顯很是不祥。

宿月雖然不怕,但也不想作死,所以還是專心地找賣燈泡的店麵。

路牌是按照區域在指示,比如“居民區”“食品區”“雜貨區”等等,看起來這個鎮子上,不同類型的店麵都在一起。

宿月想了想賣燈泡的應該是五金店,也就是雜貨區,就往那個方向走了。

往雜貨區方向走,左右依舊是紅黃綠三個顏色的房子,往前麵走,路稍微寬了一點,好像是一個小廣場,雜貨區的店鋪坐落在廣場的三麵,好像鱗次櫛比的信號燈。

走到廣場前時,天已經黑了。

那些店鋪的門都會亮,招牌也亮著,如果沒有這麼濃鬱的霧,如果這條街上不是安靜的好像死了一樣的話,其實這座小鎮很有寧靜的人間煙火的美。

安全警示的告示更多了,它們樹立在廣場上,被錯落的燈光照射,幾乎每走兩步就要看到一個。

濃霧裏照片上那張獰笑的臉好幾次都快貼到了宿月臉上,讓他不舒服極了。

宿月在紅色的“阿剛五金”、黃色的“日用品超市”和綠色的“阿毛五金”之間猶豫了一下,覺得紅色太危險了,就進了綠色店門的“阿毛五金店”。

門是關著的,但很輕鬆就推開了。

“哢噠”的輕響,是一片死寂的鎮子裏唯一的聲音.

宿月走進去之後,把門帶上,反鎖。

他四處環顧,店麵不大,差不多隻能站四五個人,除了他進來的門之外還有個後門,兩邊有貨架,擺放著五金店裏常見的商品。

宿月麵前有個櫃台,櫃台後麵坐著個在玩手機的小老頭,小老頭看了宿月一眼,繼續低頭玩手機。

他的表情非常麻木,好像眼前的手機裏麵到底是什麼他其實也沒有注意。

“你是來幹什麼的?”小老頭沒抬頭,徑直問。

“我是山上民宿的義工。”宿月回答,“我來買燈泡。”

小老頭指了下貨架:“自己拿吧,你是山上的,怪不得你敢大搖大擺在鎮上走。”

“什麼意思?”宿月問。

“鎮子裏很危險,據說有變態殺人狂,大家不必要的話都不會出來走動。難道你沒發現嗎?整條街上就你們兩個人。”小老頭說。

“兩個人?”宿月怔了下,精神驟然繃緊,“除了我還有誰?”

小老頭指了指窗外,“還有從進廣場開始,就一直跟著你的那個拿刀的。”

第160章 群山病院(8)

宿月猛地回頭,雜貨店的大門依舊緊閉著。

他有點不解,小老頭解釋道:“那個人沒辦法進房間,他好像很怕屋子,但是在街道上就不一樣了,在街道上他就是個瘋子。”

“而且你沒辦法一直呆在這裏。”小老頭又說。

宿月知道他在說什麼。

從進入這家店開始,他就覺得很悶熱,甚至呼吸都有點不舒服。

如果這真是一個遊戲的話,他頭上現在應該有一個血條,這血條不斷在掉血。

等到血掉完了他就必須要出去,否則估計會直接死在這裏,但是怎麼回血就不知道了。

“可是我如果出去會死吧。”宿月說。

“有可能。”小老頭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他指了指窗戶,“他在外麵等你呢。”

這人的語氣很平靜,說出來的話卻非常可怕,宿月立刻看向窗戶那邊。

濃霧之中,宿月看到一張蒼白的臉,整個貼在玻璃上,這張臉的長相和安全告示上如出一轍,隻是被玻璃擠壓變形之後像惡魔一樣猙獰。

男人看著宿月,咧嘴笑起來,在慘白臉色的映襯下,嘴唇猩紅,如同鮮血.

這場景瘮人的很,就算是宿月也有些發毛。

最主要的是,他現在沒有戰鬥力。

老板之前給每個人發了武器,但是把他漏了,他連武器都沒有,就隻有自己路邊撿的小樹杈。

靠這麼原始的武器和這個手裏拿刀的玩意兒對戰,肯定沒好下場。

男人揮舞著手裏的刀,空著的手扒著窗戶,臉也貼著窗戶,他的鼻子、嘴巴還有手心深深地印在窗玻璃上,完全都變形了,恨不得穿過窗戶衝進來。

看來確實是進不了屋子。

要是進得來,估計宿月和老板現在都被弄碎了。

但是宿月必須得出去,這裏對他來說已經很悶了,他繼續呆在這間屋子裏,會越來越難捱。

“他在外麵移動的快嗎?”宿月指了指貼在門上的男人,問老板。

“不算快,但是也不慢。”老板說,“而且會越來越快。在夜裏他移動速度很快。”

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宿月想了想,從老板的店裏隨便拿起一把扳手,走到門邊。

“哎!你幹什麼?”老板驚愕地問。

宿月沒答話,飛快地打開門,把扳手往外一扔,又飛快地關上門。

幾乎是扳手飛出去的一瞬間,雪地上響起極快的窸窣爬行的聲音,接著是“鐺”的一聲,很顯然扳手被抓住了,接著又是窸窸窣窣的一陣響,那張臉又貼回了窗戶上。

表情變得更猙獰了,死死地盯著宿月。

從宿月扔扳手,到他衝過去、撿扳手再衝回來,全過程不超過三秒。

宿月:“……”

這叫不算快是吧。

“我的扳手!”雜貨店老板還在憤怒,“誰讓你拿我的貨做實驗了?”

“不好意思。”宿月有禮貌地答道,“記在我們老板的賬上。”

宿月沒有錢,但下山之前,民宿老板說了用他的身份記賬。

那宿月當然是能多敗一點就多敗一點。

雜貨店老板看有人賠扳手了,心情又好起來:“還要別的東西嗎?”

宿月搖了搖頭。

他心裏其實煩得很,這鬼東西守在門外,以他現在的速度,出去就是一個字:死。可是他又必須得出去。

就在他盤算著怎麼辦時,老板側過身,讓出後門:“我建議你從這邊走。”

說著,老板一把拉開了後門。

宿月本來以為後門一開,夜色和詭異的男人都會同時出現在門口,可事情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後門外麵,居然是一堵牆。

牆上又有三道門。

“在這三扇門裏選一個離開就好。”老板和顏悅色地說道。

很好,門後裝門,這門開了不會又是一道門吧。

宿月沒忍住:“你聽說過套娃嗎?”

“什麼套娃?”老板問。

“……算了沒事。”宿月歎了口氣,無非就是開兩次門嘛。

宿月已經注意到了這三道門的區別,每扇門上麵都掛著一個門牌,門牌上寫著一個店鋪的名字。

從左到右,分別是“阿剛五金”、“日用品超市”和“周姐水果店”。

“這是我打開哪扇門就會進到那個店裏嗎?”宿月問。

“我不知道。”店老板微微一笑,“你要自己試了才知道。”

……不知道個鬼。

就是想看他踩坑。

宿月哪裏不知道這老頭子的想法,但他心裏也有了計較。

他想起了進店之前看到的,不同顏色的門。

阿剛五金是紅色店門,日用品超市是黃色店門,周姐水果店他不知道,但是他進來的這家店是綠色店門。

宿月毫不猶豫地走向周姐水果店的店門,但推開門之前突然想到什麼,回身快步走向貨架,踮腳從架子高處拿下來最粗最重的一根鏟子。

“???”老板驚道,“你不是來買燈泡的嗎?”

“突然覺得也需要這個。”宿月理直氣壯地說道,“帳記在民宿老板頭上。”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打開了“周姐水果店”的店門。

門外是濃重如同墨水的黑夜,其中似乎還有飛旋的雪花,往下也看不到地麵,依舊是旋轉的黑夜,給人種一腳踩下去就會墜入深淵的感覺。

宿月沒有半點猶豫地踩了下去。

失重般的感覺天旋地轉地襲來,短暫的頭昏眼花之後,凜冽的寒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宿月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完全陌生的小道上,但顯而易見這裏還屬於青山鎮。

麵前是大排大排的店麵,依舊有著紅黃綠三色的店門,麵前就是宿月選擇的“周姐水果店”的大門,翠綠的店門門扉半掩,宿月卻沒有急著踏進去。

遠處傳來憤怒的吼聲,那聲音飛快地越來越近,宿月在拿刀的男人趕上來之前用最快的速度記下了附近的店名,還有路牌上指示的“青山鎮出口”的方向,就在急促的腳步聲和怒吼聲即將到達他耳後的瞬間,宿月一步邁進水果店的大門。

“砰”地一聲,大門關閉,男人被狠狠關在門外。他不甘心地砸著門,很快又找到窗戶,扒著窗戶往裏麵看。

他死死盯著宿月,滿眼惡意和貪婪.

和宿月想的差不多,這座青山鎮是一個迷宮,要開到顏色相同的門,才能夠瞬間傳送到對應的店鋪門口,躲過趴在窗外時刻準備著收人頭的男人。

最終目的是走到青山鎮出口。

至於開錯了會門怎樣,宿月現在不想去試。

這次遊戲的好處是bug已經出現在他臉上了,那就是他沒有武器。

他隻要成功收容所有客人通關,就能夠修複關卡,連隱藏任務都不需要做。

壞處是這bug對他來說太致命,他雖然從雜貨店老板那順了把鏟子,但自己的戰鬥力不行,就不太能打。

這間屋子還是不能停留太久,宿月又走去後門,這次的後門有六個鋪麵可以選擇。

宿月選了離得比較遠的一間綠房子,但這一次傳送過去,他沒有進那個綠色的店麵,而是在男人衝過來之前一閃身,進了隔壁的紅店麵。

甚至得閑在小吃店點了份點心,還是記在民宿老板賬上,邊吃邊傳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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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副本雖然剝除了玩家的戰鬥力,但沒剝除腦子。宿月走了這麼多個遊戲沒死過,可不是全靠他強橫的武力。

每一次進青山鎮的主街道,他都會盡可能多記下附近的店麵,後麵開的門更多,但有些離出口近,有些離出口遠,宿月總是能選到更靠近的。

幾個回合下去,宿月離出口已經不遠了,他早已搞明白了這迷宮的線路,估計大概再轉個兩三次,就能輕輕鬆鬆地逃離青山鎮。

這一回合宿月選的是一扇黃門,之後輕車熟路地去後麵找對應的黃門,後門拉開,麵前擺著八道門,宿月一個個看過去。

他愣住了。

四扇紅門,四扇綠門,竟然沒有一個出口是黃的.

門外的男人臉貼著窗戶,舌頭伸得很長,夜色早已經深了,路燈下,他的眼睛發著邪異的光,手裏的刀砸在窗玻璃上,砍出深深的凹痕。

如果沒有辦法從同色的門出去,宿月不知道會走到哪兒,可現在也沒辦法了。

男人從窗外一直死死盯著宿月的動向,看到宿月走到一扇紅門前,他咧開嘴,獰笑起來。

宿月別無選擇,他打開門。

門外不再是傳送門一般旋轉的黑暗,而清清楚楚,就是店鋪的後門。

就在宿月開門的同一時間,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已經向他衝了過來!

宿月毫不猶豫,發足狂奔,這間店鋪剛剛好是在角落裏落單,他已經明白這應該是遊戲裏的一個關卡,讓他沒辦法光憑智謀就脫身迷宮。

最近的店鋪路徑上被男人堵著,另一邊是沒有店鋪的深巷,宿月沒辦法,隻能往深巷裏麵拐。

哈哧哈哧的沉重呼吸聲和腳步聲響在耳後,宿月一次次靠著極限的轉彎和男人拉開距離,但再轉過幾個彎,麵前赫然是一個死胡同!

情急之下,宿月飛快轉身,他手裏還握著鏟子,雖然現在沒力氣,但招式還會一點。揮起鏟子的瞬間雪亮的刀光已經斬了過來,宿月用足渾身力氣,雙手握著鏟柄,格擋住刀鋒,往旁邊用力猛揮。

這一下借力打力,男人被帶的摔了個跟頭,可宿月這一下完全是使出了現在這具身體能用出的全部力氣,雙臂酸痛不提,甚至眼前都一陣陣的發黑。

他知道男人爬起來就是第二刀,完全不敢耽擱,拔腿就跑,身後,腳步聲已經再次響起。

第二刀再來,宿月如法炮製,舉起鏟柄再次試圖格擋。

雪亮的刀光自上而下,宿月咬緊牙關頂住,“鐺”的一聲巨響,他兩邊虎口驟然一陣酸麻,被巨大衝擊力撞得坐倒在地,雙手卻猛然一輕。

鏟子柄居然被這一刀砍斷了。

宿月現在實在是沒有力氣,這把鏟子又不是真正的“武器”,擋住一刀已經是奇跡。他沒有武器也沒有戰鬥力,現在已經是窮途末路。

男人心滿意足地獰笑起來,他死死地盯著宿月,如圖盯著陷阱中的獵物,忽的抬手,刀光從宿月的頭頂劈斬而下!

夜色冰冷,宿月幾乎能感覺到比夜色更涼的刀鋒貶骨的寒意。

他閉上眼睛,心一橫,想著沒辦法了,死就死吧,至少蒼咫在說不定還能把關通了,就是不知道他腦子夠不夠用。

他突然聽見耳後颯颯的風聲.

那明明就隻是什麼東西飛過來的聲音,卻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宿月後頸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趕緊睜開眼睛。

夜色中,黑色短棍像飛鏢一般,帶著尖銳的破空聲高速橫飛而來,“砰”一聲,狠狠砸在男人的肚子上,把男人砸的像個布袋子一樣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