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群山病院(9)
伴隨著一聲悶響,男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他手裏的刀不偏不倚,刺進路邊的土基,因為摔出去的力氣太大,刀插得很深,掙紮了好幾次,都沒能拔得出來。
在男人憤怒地嘶吼著拔刀的時間裏,宿月在看身後。
他沒有第一時間衝過去解除攻擊者的武裝,也沒有先確保自己轉移到安全的地方。這其實很不符合遊戲頂級玩家的素質。
但他現在不需要。
因為蒼咫在那裏。
蒼咫在第一時間的注意力是在宿月身上,宿月詫異地在他臉上看到了很清楚的,名為“焦急”的表情。
但隨即蒼咫就看向持刀犯。
蒼咫快步走上去,昏暗的街燈把他本來就高大的影子拖得更長。
也就是這一刻,宿月突然發現,不管他和蒼咫是什麼關係,不管他們在什麼場景,飾演什麼身份,隻要蒼咫在,他就總有對象可以信賴,有無窮的安全感.
蒼咫手裏有武器,這是店老板發給他的。
本來宿月也應該有,但是因為bug他沒有,不過現在不重要。
因為蒼咫有武器,他身邊有蒼咫。
蒼咫用了巧勁,但其實主要還是運氣好,持刀男人手裏的刀子深深地插在地裏。
偏偏他好像也不太正常,滿腦子隻想著把刀拔出來,完全不考慮赤手空拳去對付宿月。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離了刀他完全沒戰鬥力。
總之蒼咫走了上去。
現在,這個副本不給玩家戰鬥力的原因已經很明顯了:
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就是第四個遊客,隻要降服他,就能好好地把四個遊客全部“收容”。
如果玩家都有戰鬥力,那這個人也太容易降服了一點,這遊戲就太好通關了。
宿月的倒黴隻是倒黴在他遇到了bug,否則他一個人在這裏,應該也能和持刀男周旋。
不過現在宿月沒戰鬥力,隻要蒼咫來做英雄了。
蒼咫靠近的時候,持刀男終於轉移了目標,他右手依然死死攥著自己的刀柄,幾乎要齜出眼眶的眼睛死死瞪著蒼咫,眼白裏全是血絲,嘴裏發出威脅般的“嗬嗬”聲。
蒼咫完全沒被嚇到,他可是連厲鬼都見過的主神。
他平靜地走到以一百種姿勢試圖嚇人的男人麵前,撿起地上的短棍,手一揚。
“梆”的一記敲在男人的後腦,男人兩眼一翻,不動彈了。
主神和宿月之前下凡間的時候,經常有需要綁鬼怪回神域審問的情況。所以對於把人敲暈不敲死這件事,兩個神都熟稔得很。
宿月隻聽那聲“梆”的清脆程度,都能判斷出來這男人要昏多久。
他站起身:“我來幫你。”
“不用。”蒼咫從背包裏取出繩子,把男人的雙手綁在胸前,又把雙腳和雙手綁在一起,就像綁豬那樣。
蒼咫問:“你受傷了沒?”
“沒有。”宿月說,“我怎麼可能受傷。”
蒼咫:“那就好。”
宿月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
要知道這種答話方法對正常人來說正常,對主神來說還是頭一次。
他有點新鮮,也有點茫然。
蒼咫看他不回話,也沒有繼續對話的意思,用力把男人往肩上一扛,準備帶走。
但他也沒有戰鬥力,現在的力量就是一個個子高大一點的普通人,那男人雖然不高而且幹瘦,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重量,宿月想了想,走過去幫忙.
夜已經完全深了,往回走的山道上有點點的路燈,但不再有危險感。
路走到一半,男人醒過來了,醒來之後又表現出極強的攻擊性,剛一發現自己被人架著,立刻開始嗬嗬地吼叫,並且伸長了脖子試圖咬人。
他的頭在蒼咫那邊,所以想咬蒼咫,蒼咫剛躲了一下,還沒更多動作,宿月已經從他手裏抽過短棍,“梆”的敲在男人後脖子上。
男人“呃”的一聲,兩眼一翻,又昏過去了。
蒼咫回頭,看了看宿月。
宿月看都沒看他,冷著臉:“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對神明動手了是吧。”
蒼咫附和:“確實,該敲他。”
——
山路往上就沒有什麼路走了,很快看到了“青山民宿”的招牌,因為沒有燈,整棟樓黑著,隻有依稀的影子坐落在燈光裏,顯得格外陰森。
遠遠看到李元,坐在民宿門外,愁容滿麵地往這邊看著。
看到宿月和蒼咫出現,他騰地站了起來,快步跑過來,嘴裏還喊著:“媽呀你們終於回來了,我擔心死了,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我草!這是啥?”
李元一個急刹車,驚恐地看著宿月蒼咫肩上扛著的男人。
男人雖然是昏倒的狀態,看起來還是很嚇人,腦袋歪著,舌頭往側麵伸出去,跟吊死鬼似的。
“這這這人……活的死的?”李元結巴著問。
“活的。”宿月回答,“應該就是‘第四個遊客’。”
“我靠!”李元驚歎道,“你們真這麼牛逼麼!不但買了燈泡還把第四個遊客找到了啊!”
“小意思。”宿月謙虛地回答道,“因為阿咫厲害。”
說完他愣了愣,發現自己稱呼搞錯了。
但說就說了,也沒有再回去修改自己說法的打算。
李元對這樣的稱呼倒好像覺得很正常,他小聲說:“蒼哥,你不是為了走掉都快和老板打起來了麼,你走之後那店老板就跟瘋了一樣。”
宿月看了蒼咫一眼。
他沒想到還有這麼一節。
不過同為神明,互相照應,也屬正常。
蒼咫的表情同樣很正常,他問李元:“具體呢?”
“一直念叨什麼‘晚上外麵危險’,然後就咯咯咯地跟那兒鬼笑,好像巴不得你們死外麵。”
當時大家都被老板的反應弄得渾身發毛,他自己也是受不了了,才躲出來。
因為老板那狀態就好像確信宿月他們兩個已經死掉了一樣。
“那要讓他失望了。”宿月笑了笑說道,他拎著男人的腳往前走,和蒼咫兩人換了個方向,他在前蒼咫在後。
宿月一腳踹開虛掩著的民俗大門:“老板!我們回來了!”.
十幾分鍾後,燈亮起,燈下是臉色鐵青的老板,表情愉快但又有點恐慌的其他玩家,以及再次醒過來正在憤怒的“嗬嗬”的男人。
“老板你好像很不願意我們找到他。”宿月觀察著老板的表情說道。
“沒有。”老板說,“你們把事情都做完了,做得很好,平安回來就再好不過了,現在快點把他收容了去休息吧。”
男人繼續發出憤怒的喊聲。
“收容啊,好。”宿月點了點頭,彎腰去拉男人。
老板看著他的動作,滿意地微笑起來。
誰知道就在這時宿月突然一個起身:“不行,要是把他送到客房裏去,今天又沒有別的客人,萬一不夠四個人,收容沒成功,一覺起來他又跑了怎麼辦?”
老板的笑容僵了。
男人那仿佛欲擒故縱的怒吼聲也嘎一下停了。
“不行。”宿月再次斬釘截鐵地說道,“今晚我可不能收容他,不如這樣,今天晚上,我和阿咫勉為其難地看守他一夜吧。”
第162章 群山病院(10)
老板明顯很不情願。
但沒有什麼用。
畢竟民宿沒有任何一條規則寫著晚上不能把客人帶走。
“距離期限隻剩下兩個晚上了,如果兩個晚上你們都沒能完成收容,就會失去義工的資格。”老板無能狂怒地威脅道,“你們居然今晚不打算收容任何客人嗎?”
“啊沒錯,就是這麼想的。”宿月敷衍道,“別懷疑。”
老板:“……”
老板本來就懶,願意屈尊把電線剪了折騰宿月他們一下已經是極限,既然沒辦法說動宿月,他也隻得放棄。
就這樣到了晚上的休息時間。
既然不打算收容遊客,又擔心他逃走,今天晚上,自然是宿月和蒼咫來輪流看守。這時候其他玩家也都準備休息了,有人潦草地互道晚安,有人上樓。
宿月和蒼咫早就把男人綁在了一張椅子上,直接架著椅子就可以把他抬上去了。
但這時他們發現,有個玩家不偏不倚地站在樓梯正中,擋住了他們上行的去路。
這就是那個一開始宿月就注意到的卷發男,宿月那會兒就覺得他對自己好像有敵意,現在,這人倒是沒有再藏著掖著。
“你什麼情況?”宿月問。
卷發男沒回答他,他深邃的眼睛先是盯著宿月,隨後又轉到那個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身上。
卷發男說:“你們真要把他帶到三樓去?”
宿月反問:“怎麼了?”
卷發男沒說什麼,後麵有個玩家小聲說道:“哥們,你要帶這個人上來是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三樓是睡覺的地方,這人明顯有攻擊性,把他帶上來,大家都不放心吧。”
宿月明白了,卷發男在這兒等著呢。
他能理解其他玩家的想法,畢竟這個被綁起來的男人是個很大的安全隱患,換做是他自己,也不會希望安全的休息區突然多出這麼個定時炸br彈。
不過這卷發男的發難,倒感覺不完全是這個原因。
宿月純粹就是直覺,但覺得他是有備而來。
李元聽人這麼說先急了:“你們這意思是讓他們在一樓呆著嗎?但是夜裏有什麼危險都不知道,萬一出了意外怎麼辦啊?他們可是把第四個遊客帶回來了,換你們,你們帶的回來嗎?”
沒有人搭腔。
宿月和蒼咫在這個遊戲裏並沒有太多出彩的表現,自然也就沒法得到玩家們的信任,而人在生死關頭都自私,這太正常不過。
“別急。”宿月安撫李元,“我們在一樓呆一晚上也沒關係,不會出大事。”
“真的嗎?”李元擔憂地問道,“要不我也幫你們一起吧,我雖然有點混,但也不是完全沒實力的。”
“不用。”宿月笑了笑,他不願意讓李元來冒險,而且也挺擔心萬一真出意外,他還得費勁救李元,於是婉拒。
“我們倆老搭檔了,黃金配合,不需要別人幫忙。”宿月說。
剩下那四個人都停在樓梯上,像嘰嘰喳喳的麻雀錯落地落在電線杆上那樣,等待著宿月的答複,聽到宿月這麼說,他們一致地鬆了口氣,紛紛上樓。
“那你們一定小心一點。”李元擔憂地叮囑道,“如果真看不住這人,讓他跑就跑吧。”
“要是跑了就讓他們自己再去抓,我們不管了。”蒼咫麵無表情地說道。
宿月:?
他驚訝地看了蒼咫一眼,心想你攻擊性有點強啊.
宿月很順利地把李元哄上去了,又好奇地多看了蒼咫好幾眼。
因為在他印象裏,主神雖然對人類沒有他那種感情,但也算是友善。他是神明,淩駕於人類之上,就有種對待下位者般的悲憫。
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對人類說氣話。
應該說,蒼咫有沒有“生氣”這種情緒都不一定呢。
現在這麼反應,可能是因為在這個遊戲裏被剝奪了能力,沒什麼安全感。
畢竟,宿月自己也沒什麼安全感。
蒼咫倒沒解釋自己剛才說的話。
老板到了晚上就離開民宿,也不知道去哪兒了,一樓櫃台後麵有個小房間,他們把男人搬進去,自己也跟了進去.
宿月還沒有不要命到就把男人放在酒店大堂裏。
他們之前估計,那天晚上上到二樓來放走另外三個遊客的,就是這個男人,那麼今晚這個男人在民宿裏,說不定另外三個遊客也會來找他。
也可能這四個遊客隻要沒被收容,就會跑到客房來一日遊。
不管是哪一種,如果宿月和蒼咫拉著男人傻乎乎地在民宿大堂等著,好像都是不知死活的行為。
為了確保男人不搞出太大亂子,他們隻能很不是人地把他又敲暈了,擱在庫房裏。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
遠處依稀聽得見蟲子不知疲倦的鳴叫聲,除此之外整座青山都很安靜,安靜得讓人心慌。
宿月和蒼咫一左一右地坐著,他們倆是輪流值守,因為現在的精力有限,蒼咫值守前半夜,宿月值守後半夜。
但就算是這樣說了,宿月也沒辦法安穩地睡著,他平時睡覺就輕,更別說是這種狀況。
宿月靠在躺椅上,手托著腮打盹。但是沒有睡得很熟,迷迷糊糊地醒了,下意識往蒼咫那邊看。
他沒抬頭,就睜了睜眼睛,臉被手擋著,看上去和還在睡沒分別。
蒼咫坐在他斜前麵一點,專注地看著男人,側影顯得肩膀很寬闊,五官輪廓也非常俊朗。宿月一直都很喜歡蒼咫的臉,他毫不掩飾自己是顏狗這個事實,就算是現在,反正主神大人看不見,他心裏就把對方當成神造助手,想著欣賞一下也沒罪過。
剛看了沒兩眼,蒼咫忽的轉過頭來。
宿月嚇了一大跳,還以為自己偷看被發現了,已經在腦海中構思該如何解釋。
但很快他發現蒼咫好像沒那意思,他隻是在往宿月這邊看,即使是夜色正濃的晚上,宿月還是能很清晰地看見他帶著光澤的漆黑眼珠。
宿月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有點開心。
開心之餘,又有點茫然。
他想,這家夥又在發呆幹嘛啊。
第163章 群山病院(11)
夜晚的安靜沒能持續多久。
就在宿月闔言假寐時,他突然隱約聽見窸窣的聲響。
那是有人很輕很輕地踩在滿地的枯葉上,發出的聲音。
天氣轉涼,民宿院子前的地麵上鋪滿落葉,這些聲音很輕微,又與自然的風聲渾然一體,如果睡著了,完全不會被吵醒。
但如果沒睡,會聽得很清楚。
蒼咫靠過來拍了拍宿月的肩膀,叫醒他。
宿月雖然根本沒睡著,但也不想讓蒼咫發現自己沒睡,於是揉了揉眼睛假裝剛醒,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蒼咫指了指外麵,表示外麵有人。
這個遊戲削弱了所有玩家的能力,所以他們兩個都是隻有技巧沒什麼蠻力的狀態,武器也隻有一套,自然不會犯傻去主動招惹外麵的“人”,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很顯然,外麵的“人”是為了被關押在這裏的持刀男,也就是“第四個遊客”來的。
那他們如果不知道男人在哪兒,就會去二樓的客房找人,如果他們能循著氣味或者別的找到男人,那就會來倉庫。
沒有第三種可能。
沉重的木門伴隨著悠長的“吱呀”聲被推開,腳步聲踏進民宿的短暫時間裏,宿月衝蒼咫打了幾個手勢,兩人溝通好作戰計劃。
宿月身形輕靈、身法快捷,偷偷從後麵翻出去到三樓,從上麵查看下麵的情況。
這麼一來,他也不用正麵對上這些“人”。
蒼咫力氣更大些,正麵戰鬥力強,先在倉庫這裏監視,如果那些“人”要來倉庫,他就負責轉移男人,如果不來,他就去一樓那邊守著,以防任何意外。
宿月比了個“ok”,悄無聲息地拉開倉庫後麵的小窗,先翻出去,然後穿過一小段幽靜的□□來到民宿正樓下,腰部發力一躍抱住水管,借著探手扳住遮陽板,往樓上爬去.
如果在以前,爬這種程度的樓對宿月來說,就是手一使勁腳一點地的事。
但現在,體力被剝除的幾乎什麼都不剩,爬個樓也挺困難,全靠技巧硬撐。
好不容易從外牆爬到二樓半,宿月已經氣喘籲籲。
掛在遮陽板上稍微休息了下,他才能一鼓作氣,翻身進牆。
好在控製能力還在,他又小心,輕盈地落在地上,就像貓落在房間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宿月落在二樓半,沒到三樓。
因為從三樓想看見二樓的情形,還是至少要爬樓梯到二樓半。
而且這個夜晚,其他玩家也或許是不眠夜,這次的遊戲裏玩家之間不是那麼友善,他不想驚擾別人,橫生枝節.
二樓半這裏有很大的窗戶,再加上樓道裏的應急燈,勉強算有一點光。
這點光就隻是能看見東西的程度,讓長長的半截淹沒在黑暗裏的樓道,還有泛著慘白光線的地板都顯得更恐怖,儼然成了一個恐怖片取景地。
宿月往牆角靠了靠,找了個合適的位置呆著。
這裏他的影子不會被映出來,而是和牆壁的陰影融為一體。
噔,噔,噔。
唰,唰,唰。
腳步聲,伴隨著衣服下擺拖動在地麵的聲音緩緩地響起,由遠及近。
很快,三個身影出現在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上。
這個民宿的樓梯是回旋式的,所以從欄杆可以一路看到底層,隻是被台階和其他的欄杆遮擋著看的不會太分明。
慘白的應急燈光下,三個人影出現在宿月的視線裏。
最前麵的那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板,嘴不停在動,好像在念叨什麼,可又沒有聲音。
中間是那個在地上爬的,總是幽幽地看著人的女人。
她漆黑的長發幾乎完全遮住了臉,向前爬行時像極了電影裏的女鬼。
最後麵的則是另一個男人,他往前走的好好的,可是會突然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肢體猛地抽搐一下。
這三個人沉默地往前走,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他們就好像被某種無聲的訊息指引著,向著特定的方向前進。
他們三個的影子像行屍走肉一樣印在走廊上,無聲地前行,讓人毛骨悚然。
宿月站在二樓半的陽台上,觀察著這三個“遊客”。
他們三個的目標很明確,徑直走向客房。之後,最前麵的那個人打開第一間客房。
房門沒有鎖,很輕鬆就被拉開了,沒有任何聲音。光線在門開的一刻漏進房間裏,形成一道黑色的裂隙。
三個遊客同時後退,但還是呆在門口。
他們就這樣沉默地在房門前看了一會兒,又走向第二個房間。
在第二個房間,發生同樣的事情,遊客們打開門,後退,等待。
再去到第三個房間。
宿月看著看著,突然覺得有點怪。
宿月正思考時,站在最後麵那個男遊客依然保持著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的神經兮兮的行為。
就在三個遊客即將向第三個房間進發時,突然之間,男遊客像察覺到了什麼一樣,猛地抬頭往宿月的方向看過來!.
一瞬間,三個遊客的動作全都停住了。
尤其是那個看過來的遊客,臉上的表情相當猙獰,死死望著宿月這邊。
大半夜的,被鬼一樣的人突然抬頭盯著,正常人估計都要嚇背過氣去。
但宿月並不是平常人,在那男人突然抬頭前他已經有了預感,男人抬頭看過來時,宿月用最快的速度後撤了半步。
欄杆和平台的高度遮擋住了他的身形,他整個人緊緊地貼在樓梯的牆上,沒有影子,屏住呼吸。
這麼看時,宿月才發現,這個男人有一隻眼睛是瞎的,瞎掉的那隻眼睛的眼球是渾濁的灰色。
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宿月的方向,手和腳還時不時地抖動一下,他那個樣子非常嚇人,但宿月還能沉得住氣,他平靜地貼在牆邊上,整個人幾乎沒有任何起伏。
整整僵持了一分半鍾。
這一分半鍾漫長的就像一個半小時。
終於,男人咕噥了一聲,收回了視線,隻是,目光依舊不可控地左晃一下,右晃一下,好像一枚定時炸br彈,叫人提心吊膽。
三個遊客繼續走向第三個房間,然後是第四個房間,把四個房間的門都打開之後,他們沉默了一會兒,一起掉頭,“噔,噔,噔”地走下了樓。
宿月擰著眉,看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有種想法:
這幾個遊客會出現在這兒,不是為了救人。
他們好像隻是為了把房門打開。
那為什麼會這樣?
確定三個遊客已經離開了之後,宿月悄無聲息地下到二層,二層的客房全部房門大開,讓這一層甚至比其他樓層更加明亮,隻是它明亮得很荒涼。
宿月走進一間客房。
如果覺得有問題,那顯而易見隻能他來看看。
客房裏的裝潢非常簡單,除了容人生存之外幾乎不見任何功能,床、廁所、窗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宿月試著踩了踩地板,沒什麼異樣,他便走上去,手指輕輕碰了碰床鋪。
下一秒,他痛得眉頭猛皺了一下,飛快地後退幾步捂住自己手指。
床上通了電。
但是床上為什麼要通電啊,不給人睡嗎?還是為了折騰人啊,為什麼要折騰正常人……不管是對誰也不可能通電一晚上啊,不光疼還有可能要命的。
……正常人?
就像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腦海,宿月突然明白了全部的情況。
恍然大悟的同時,他覺得指尖發涼。
這裏的房間很簡陋,甚至“收容客人”的地方會通電。
這裏的客人看起來都不正常。
一切都是因為,這所謂的青山民宿,就是一家精神病院。
第164章 群山病院(12)
怪不得客房的窗戶用粗而且紮實的鐵欄杆,怪不得老板會用“收容”這個詞彙,本來他們要麵對的就是精神病人,而不是遊客。
宿月腦海中很快勾勒出了來龍去脈。
從背景故事來說,他們作為“義工”被招聘到這家“民宿”,實際上是老板的騙局,老板需要的其實就是免費幫他看管精神病人的倒黴蛋。
至於這四個病人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離開,很明顯,是因為床鋪到了晚上就會通電。
宿月隻是被電一次都已經足夠痛了,病人則是晚上持續八個小時,不間斷地接受電擊。
就算他們已經精神失常,也可不能承受得了這種痛苦。
所以才會每到夜晚,都習慣性地跑過來,打開每一扇門,想放走自己的“獄友”。
不過正常的精神病院就算不得不電擊,那也一定是在病人出於某些原因已經完全失控的情況下,像這裏一樣每到晚上就不間斷電擊的,天底下絕對是獨一份。
宿月思考著這是為什麼,而且他很快就有了答案。
隻是這答案本身,讓他可以說是相當憤怒。
原因就是民宿老板的懶惰。
那老板實在太懶了,宿月自己也明確地感覺得到,甚至連站起來拿下東西都不肯。如果他是這所精神病院的院長,為了控製住病人,不讓病人出去鬧事,肯定會直接連著通電口,房間一直處於電擊狀態。
電擊讓病人掙紮於痛苦之中,無力去做其他事,老板自然也就不用費心去管他們。
宿月也就明白了收容的原理。
隻要把四個病人同時關在房間裏,就沒有人能來為他們打開房門,自然也就收容成功了。
可是這麼一來,每一個病人都要承受整晚電擊的痛苦。
如果有可能,宿月還是不想發生這種事。
他要想個辦法,把這屋子裏的電流斷掉。
那三個遊客已經排成一列,又退出了房間,他們的腳步聲沿著樓梯向下,蒼咫那邊應該在監視著他們。
宿月再次在客房,應該說是病房裏翻檢了一次,想要找到控製病床上電擊裝置的開關。但是沒有找到。
看來控製電擊裝置的機關是在老板那邊。
已經是第四個晚上,如果想要解決掉電擊的問題,那就隻能在明天白天,否則隻能在當天晚上把四個病人都關在病房裏,雖然說是收容成功,但四個人都要承受一整夜電擊的痛苦。
宿月離開病房,心裏盤算著明天要怎麼辦。
看看一樓,那三個病人依然在徘徊,好像是等不到第四個人有些茫然,又或者是在尋找仇人,從樓梯走下去顯然不合適。
宿月謹慎地從拐角向下望,他大概知道蒼咫會站在哪,果然蒼咫在那邊,出於隱蔽考慮,蒼咫藏的位置也很深,宿月當然是看不到的,但是蒼咫用地麵上的影子,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手影傳信。
莫名的還有點可愛。
那就走另外那條路唄,也就是來的路。
宿月踩上二樓半的窗台,推開窗戶往外翻。
因為夜色更深的緣故,外麵刮著風,有一點點小冷。
宿月順著管子和遮陽板往下爬時,身體全神貫注於保持平衡,腦子裏則在過著整個精神病院的結構圖,思考老板控製電路的機關會在那裏,他又要怎樣過去。
因為很明顯,老板不會讓他輕鬆地關閉那個開關。
就因為在想這些,當宿月沿著小路往回走,聽到前麵很輕很輕的聲響時,他第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下個瞬間,宿月渾身肌肉倏地繃緊。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那聲響不是所謂的落葉聲或者風聲。
是腳步聲。
首先宿月很確定那不是蒼咫的腳步,如果是蒼咫不會做這種讓他緊張的行為。可這個點所有人都睡覺了,不是蒼咫那還能是誰?
其他玩家麼?
還是老板?
宿月屏住呼吸,在一叢灌木後麵矮下身,幽暗的夜色裏,灌木的樹影搖曳,不知道發出聲音的人在哪裏。
剛剛他在明處,對方在暗處,實際上他已經處於絕對劣勢,現在把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也隻不過是試圖在絕境裏扳回一點局勢。
但事情並沒有如宿月所想那樣發展。
麵前的枯枝突然窸窣一陣抖動,宿月本能地向後疾退。
下一秒,方才的樹枝被猛地撥開。
冷寂的月色當空,本應該昏倒在倉庫裏的瘋子持刀犯,正頂著一張蒼白猙獰的怪臉,滿臉笑容地看著宿月.
刀鋒反射著冷厲的光芒,宿月頭皮一陣發麻,眼前的男人是個精神病,而且有很強的攻擊性,他沒有半分猶豫,轉身就跑。
一腳踩到枯枝,腳下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宿月完全不敢停,拚了命向前,身後男人追逐時興奮的“嗬嗬”聲,還有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裏不比青山鎮的迷宮,男人的奔跑速度雖然沒有在迷宮裏那麼快,可是道路很狹窄,跑破天了也就隻有兩三天岔道可以用來秦王繞柱,跑了沒兩步,宿月已經聽到蒼咫衝了過來。
但男人上次被投擲的棍子打倒了,現在明顯變得警惕,同樣的進攻手段很難如法炮製,再把武器扔出去反而會變成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狀態。
所以第一時間,蒼咫也不敢動手。
宿月狼狽地從一棵灌木底下鑽過去,同時他腦子有點亂,這男人怎麼會突然醒過來的?他和蒼咫在把人敲暈這件事上,手法爐火純青得很,這男人體質就算很強悍,也不可能這麼快就醒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醒了,也不可能掙脫得了繩子的束縛,那繩子的質地很好,蒼咫打繩結的手法也很好,除非……
宿月猛然停住腳步,抬頭。
他隱約預料到了,但真看到的那瞬間還是感到震驚。
三樓的窗邊,卷發的男人站在那裏,幽深的眼睛死死盯著宿月.
有了宿月和蒼咫的雙重保險,被綁住又被打暈的男人按理說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脫,可他偏偏跑掉了,宿月很快就想到,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把男人放了出來。
卷發的中年男人從最開始,就對宿月抱有若有若無的敵意。
起初宿月還覺得那隻是來自其他玩家的戒備,以及他失去戰鬥力後沒有安全感導致的錯覺,但事實證明,那男人對他的惡意比他想象中更大。
甚至就是要置他於死地。
現在的情況很尷尬,宿月要往外麵跑,也有點怕,他怕這個男人跑掉了,一天的時間他沒有再把男人抓回來的把握。
可是就在這裏周旋的話,要製住男人的概率是大些,被男人一刀捅穿的概率也大了不少。
更不要說樓上還有個男人。
男人站在窗邊,眼窩深邃,表情陰冷,如同宿月命運的審判者,誰也不知道關鍵時刻,他會不會落井下石。
“阿咫。”宿月大喊了一聲,“樓上!”
蒼咫聞言,立刻轉向樓上。
雖然宿月很確定,那個瞬間,蒼咫並不願意聽從他的命令,因為在蒼咫看來此時的宿月很危險,但最終蒼咫還是像他們以前的合作一樣,他做打手,宿月擔任大腦,以宿月的決定為唯一指令,往樓上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