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節,不管是離成都遠的,還是離成都近的都回家過年了。唯有陳子明沒有走,仍舊蝸居在成都市郊的出租屋裏。並不是說他不想回去,隻因他沒有辦法實現給父母的承諾-----帶一個成都的女朋友回家。
在出租屋裏,陳子明看春晚,上網。聽著外麵起起伏伏的爆竹聲,陳子明就有點想哭……初二早上,陳子明衝了包方便麵,剛拔了兩口,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一個自稱是張阿姨的說,你老爸生病了,很嚴重,你趕快回來吧!陳子明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問道,他、他啥子病?對方說,你別問了,回來就知道了。掛了。
陳子明後悔沒問清到底是在城區醫院的哪個病室。接著對這個張阿姨的電話又有些質疑。便直撥家裏的座機——通了,卻無人接。
陳子明沒敢再猶豫,第一反應就是錢。
將農業銀行卡、身份證和幾件換洗衣服塞進行李包就鎖門來到大街上四處張望,正好一個絡腮胡的中年男子騎一輛紅色摩托呼地一聲停在他跟前。
去火車站多少錢?絡腮胡說,我也是順路,你給三十塊吧。
陳子明說,平常打出租車隻要二十塊,你也太黑了吧。絡腮胡也不生氣,居然笑了笑,嗬,這過年過節的,算加班噻。
陳子明楞了一下,抬腿跨上摩托車後座,“走吧,盡量快點,我還要趕到遂州的火車。”絡腮胡說,沒問題,那是短途,好買。
盡管已是大年初二,但成都火車北站的售票大廳裏還是擠滿了人。
短途果然好買,陳子明站了不到十分鍾就買到了車票。一看離上車還有一個小時就抬眼四處張望,想買點東西填肚子。
這時,一位衣著時尚有點像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子笑眯眯地來到他眼前,哥哥住旅館不?陳子明瞄了一眼,沒理她。那女子欺近他耳朵說,帥哥,像我這樣的小妹隨你挑隨你選,快餐100塊錢,最多耽誤你半個小時,保證誤不了你趕車。陳子明禁不住有些好奇,隨口問道,啥叫快餐?女子感覺有戲,用屁股撞了一下陳子明的屁股,帥哥,你莫裝嘛,去了就知道了。陳子明說,那,你先給我100塊錢嘛。女子一下麻了臉,做夢吧你,當鴨子啊!陳子明說,當鴨子能掙錢啊?女子扭著屁股走開了,回頭甩出一句:哼,看你那土不拉唧的樣子,當鴨子都不配!
陳子明真想衝上去掐她的脖子!
經這麼一折騰,陳子明胃口也沒有了。熬著等到開車。一上車,陳子明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下了火車,陳子明就打一輛出租車直奔城區醫院。結果把醫院都找遍了,也沒有一個叫陳昌福的病人。難道父親他已經……陳子明不敢往下想,馬上掏出手機又給家裏打電話,還是沒人接。隻好回撥早上那個電話,通了。對方仍是那個什麼張阿姨,對方似乎很興奮地問,你是陳子明嗎?現在在哪裏?陳子明說我在醫院裏。
一陣靜默以後,喂----兒子,你不直接回家,跑到醫院去做啥子哦?陳子明一下子聽見了母親的聲音,急迫地問,媽,老爸現在在哪裏,到底得的啥病?母親說,你先別問那麼多,趕緊打個摩的回家來再說。
這條回家的路是陳子明自小到大走了二十幾年的路。山還是那些山,樹還是那些樹,地裏仍然是一片片麥苗,一片片碧綠的油菜。令他欣喜的是,僅僅兩年沒回家,這條以往坑坑窪窪的泥濘小路已變成了七米寬的水泥路。摩的跑在上麵不顛不簸風馳電掣,十幾分鍾就到家了。
陳子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鄉親們大多數都修起了貼滿白瓷磚的小洋房,而自家那三間齜牙裂縫的石柱頭瓦房仍在寒磣地冒著白煙。老遠就聽到了母親和父親的爭吵聲。
駐足一聽是母親責怪老爸的聲音:你好意思怪這個怪那個,你讀了大學的兒子了不起,非要討個城市裏頭的妹子,要是討個農村上的,娃兒都上學讀書了!
老爸的聲音:我懶得和你說。唉,張大姐,你還不曉得,她年年月月都要去靈泉寺磕頭燒香,求菩薩保佑兒子討個城裏的媳婦,現在都32了,討到沒有嘛?更可惡的是,這個龜兒子這兩年硬是不回來,打電話問他也不說啥子,急啊,硬是急啊!
張姨:要我說也不全怪你們兒子,你們為啥非要逼他討個城裏的妹崽嘛,論他的條件要房沒房要錢沒有錢,一個月三四千塊的工資在城裏人眼裏算個啥呀,在成都光買套房子就要一百多萬,你扳起手指算算,你兒子那點工資不吃不喝要攢到猴年馬月?更別說長相說著能力,不回來還是有他的難處。但話還得說回來,一個人總不能一條道走到黑,東方不亮西方亮呀,你們兩口子這回算是開竅了,大城市裏頭的攀不上,在農村找一個聰明能幹勤快的,到時候接到城裏去,說不定做點生意還能發財哩!
最先發現陳子明回來的是栓在階沿上的那條大黃狗,它沒有汪汪汪汪地叫,而是又蹦又跳地搖尾巴。這讓陳子明感到了一絲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