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淩舟看著他,神色冷淡腦袋微歪,疑惑般地錯眼不眨。
“上車。”紀尋握住姚淩舟的手腕,對眾人下令道,“繞路撤離。”
*
“中將,有救援部隊聯係上了——這是報告。”軍官憔悴著麵色敲門進來。
鄭信立馬走過來,問:“怎麼樣?”
年輕軍官嘴唇囁嚅半晌,捏緊報告,低聲:“阿爾法部隊第三分隊,剩下三人。”
“第六分隊,剩下兩人。”
“第八分隊,剩下三人。”
“第二分隊……”軍官喉結滾動,將窒疼的哽咽淹沒,“全員犧牲。”
鄭信神色凝重。
軍官卻還在繼續:“第七分隊,剩下五人。”
“第十分隊,剩下四人。”
“第一、五、九分隊,依然失聯。”
……
“哥,哥,”淩筱筱什麼都不懂,但她能夠感受到情緒,她用如今布滿泥土的白色蕾絲絕緣手套輕輕勾住布遲憶的幾根手指節,“不哭。”
布遲憶忍得唇瓣都在發顫。
淩筱筱深褐色的洋娃娃眼睛看了一圈已逐漸明亮的周圍,皺著眉心小聲道:“哥。哥。哥。哥。哥……不哭,不難受。”
布遲憶摸了摸淩筱筱的頭,道:“沒事啊。”
周忍冬和溫閱仍然在駕駛及副駕駛,沒人說話,安靜得落針可聞。
紀尋從上車後便沒再開口,他也沒鬆開姚淩舟的手,猶如忘記了。
五指深深嵌入姚淩舟指間,力度之大未有絲毫放鬆,溫度冰涼。
姚淩舟就這麼被他抓著,心想,算了,小瘋子有點難受,擱以前得需要哄哄,現在就給他靠下肩膀好了。
他放鬆地倚著車身沒動,任紀尋牽手。
片刻後,紀尋的額頭真的輕抵住了姚淩舟的肩膊,側著看過去很像抵在姚淩舟的肩窩。
後者自然地微側首,將空間更好地裸.露讓出。
紀尋想閉眼休息片刻,方垂下眼睫,如數動作便詭異停住。
視線裏潔白的寬鬆襯衫並未因為此時混亂且糟糕的世界染上髒汙,但此時那左胸前的布料卻被劃開了長長一道。心口明顯還未長好的“十”字鈐痕雖隻剩下微紅的痂,卻刺眼至及。
……箭……磁。
紀尋下意識將手撫上去,指尖更是冰涼得厲害,膽怯地根本不敢真的觸摸。
周圍明亮卻不詳的光線忽然轉變為一個溫暖的中午。
紀尋看見,他身邊躺著安靜的、睡著的姚淩舟。
那是他們在一起的第四年。
姚淩舟睡顏靜謐,睡相卻不太好,一條長腿不禮貌地橫在紀尋腰上,被子有一大半都纏在他的腰腿處,像個圈占地盤的小動物,眼睫纖長而漂亮。
幾乎要把紀尋從床中間擠到地上去。
紀尋輕笑,堪稱癡戀地盯著姚淩舟,片刻後又不知想起什麼收斂笑容。
“為什麼不動手呢?”
聽見姚淩舟說話的紀尋麵容一僵,甚至警鈴大作,問:“什麼?”
姚淩舟睜開眼睛。
那隻冰藍色的眸子猶如凍土之下最純粹的寶石,靜靜地著看他:“狗崽子,我死不了的。”
“你不用再時時刻刻想著該怎麼幹.掉我。”
紀尋隻覺心髒像是被什麼狠狠攫住,嘴硬莞爾:“姚,你說什麼呢。”
他們在一起四年,一場戀愛談得雞飛狗跳,你管我我管你,誰花心誰就死。
但他們從不過問對方的以往生活,也不問對方以後有什麼計劃,他們隻要知道對方的未來有彼此就可以。
他們的以後裏,必須要有彼此。
但姚淩舟並不跟他廢話,他像是終於厭倦這種生活,厭倦了枕邊人每天都想著該如何對自己下手,又因為亂七八糟的感情一再等待。
他打算幫紀尋邁出下一步。
隨即,隻聽一聲“刺!”的拉扯。
在萬物靜止似乎都失去生命般,一把二十公分長的銀匕明晃晃地、全部沒入姚淩舟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