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3 / 3)

說完他還連忙解釋:“這隻是上麵對我下達的命令,我已經倒戈了。”

……

“誰動了你?”紀尋又問了一遍。

這次聲音裏隻剩下冰冷,以及無法忽視的肅殺。

可以確認的是,紀尋確實告訴過他要讓他殺自己的上麵人是誰,但姚淩舟也確實沒了印象。

姚淩舟壓下心頭萬千,沉聲道:“你先管好自己吧。”

腦子都被掏空了還有心情在這管他。

“你不記得,”紀尋輕聲確認,點頭,墨色的瞳孔深處諱莫如深,“那我替你找出來。”

*

國防中心。

“中將,中將——上將回來了!”年輕軍官一股腦兒跑到辦公室,連最基本的上下級禮儀都顧不上。

鄭信立馬從桌後站起,焦急道:“在哪兒?”

“在……”

“帶我去。”

“是!”

白蟻病毒爆發時,鍾夏冰第一時間向阿爾法特種兵部隊下達命令,無論如何,要竭盡全力救下盡可能多的民眾。

12年前,鍾夏冰就在那場白蟻病毒裏立下不可磨滅的戰績。

清洗城市汙染、采取病毒標本,全是由他帶領分隊完成的。

人上升到上將這個職位,身居“幕後”布署戰況比較多,不到迫不得已根本不會再上前線。

哪怕是鄭信中將,都是做下達命令的決定比較多。

可鍾夏冰就像天生閑不住的兵痞子,從來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軍方基地,靜等前線傳過來的戰況數據。

他每次都要參與其中,從沒有例外。

搞得他一點也不像個上將。

察覺這次汙染全麵爆發,鄭信在國防中心總部憂心得吃不下飯。

他們的上將也在前線,和阿爾法各個分隊相同,失去聯係。

幸好,阿爾法各個小分隊已經傳達過來消息,鍾夏冰也回來了。

“怎麼受這麼重的傷?”臉上帶著口罩的白大褂醫生,微彎腰給坐在床頭的男人處理傷口,語氣嚴肅。

入目之處滿是血汙。

整片胸膛都幾乎呈糜爛似的流著血,似乎那些血肉已經壞掉無法再長合。

虯結在臂膀處的肌肉緊繃成塊狀,粘稠的鮮血順著小臂蜿蜒而下,將由於大力抓住床沿,而凸起青筋的大手旁邊的白床單染髒。

鍾夏冰額頭布滿冷汗,嘴唇一片蒼白,他鼻尖有枚很小的褐色小痣。

興許是心理原因,醫生看著都快褪色了。

聞言,鍾夏冰呼出口氣,簡短道:“碰到點棘手情況。”

醫生皺緊眉頭,說道:“麻藥……”

“不打。”鍾夏冰拒絕,語速極快且堅決,“就這樣。”

孔德醫不是第一次和他進行這種對話,氣笑了:“你這到底是什麼毛病?”

說著,又一滴冷汗從鍾夏冰鬢角滴到蜷在大腿上的手背,混合著手上的血跡,像朵被砸碎的血花。

他對麻藥的抗拒程度就像老鼠見到貓,用了就能死一樣。

可這位上將十幾年前受傷還沒這麼硬漢呢,麻藥該用用該使使,真是年紀越大性子越怪。

一不小心孔德醫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病房裏一陣沉默,鍾夏冰蒼白著麵色,說:“我剛過完150歲生日。”

“倒也不用說我年紀大。”

“憑什麼不說?”孔德醫哼道,“都快步入中年行列了。”

“你還以為你18?”

鍾夏冰:“……”

“我離中年還有30……”

“上將!”鄭信從走廊裏闖進來,滿臉焦急。

待看清眼前人是什麼模樣,他喉間一哽,快步走過去:“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看見來人,鍾夏冰不高興的臉這才一鬆,柔和了些。

孔德醫陰陽怪氣:“都上將了,仍然擋不住上前線的心,剛才竟然還以為自己剛成年,仍然連麻藥都不用。”

“……”鍾夏冰腦仁兒疼,抬手捏住眉心,道,“鄭信,把他嘴縫上。”

孔德醫都和鍾夏冰相互嫌棄幾十年了,鄭信理都不理,自顧自問:“還有其他傷嗎?”

孔德醫:“哼,再有其它的傷他就可以直接死了。”

鍾夏冰:“沒有。”

二人異口同聲,結果說的是相同的,鄭信鬆了口氣。

隨後他問:“上將有碰到什麼汙染物嗎?”

話落,鍾夏冰麵沉如水,但沒絲毫驚訝,且閉口不言。

他的表現不像是外出執行任務偶然遇到汙染物的樣子。

鄭信以為是孔醫生在這裏不好說什麼,便沒再問。

孔德醫給那些爛糜的傷口清洗消毒,上藥纏繃帶。

二十分鍾後一切弄好,他看了眼鍾夏冰更加蒼白的臉色,蹙緊眉頭罵道:“疼死你得了。”

“有事讓人叫我。”孔德醫走時對鄭信囑咐了一句,後者點頭應下。

鍾夏冰疼狠了,嘴唇已經由慘白被抿得染上潤色,看過去卻並沒有在那張臉上增添什麼好看的氣色,反而襯托的那股病弱更加明顯。

鼻尖上的褐色小痣真的看不清了。

他闔上眼睛,喉結滾動,滿胸膛的繃帶讓他看起來像具蘇醒的木乃伊。

點滴從天花板的懸浮器上垂落,細長的針尖嚴絲合縫地紮進小臂內側的靜脈血管裏——鍾夏冰兩隻手背傷痕累累,紮針都沒好地方。

他應該休息。

鄭信雖然擔憂,但知道此時不該多問什麼,道:“上將,你先好好休息,我去……”

“休息不了,”鍾夏冰開口說,“睡不著。”

鄭信眉宇高高地聳起,皺成一團。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發現鍾夏冰每次負傷都無法好好地休息,更沒有一次陷入過昏迷。

相反,他的意識似乎還相當清晰。

可能是跟他不願意再用麻醉有關。

鍾夏冰睜眼,道:“說說話吧。”

鄭信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邊,擺好了說說話的準備。

鍾夏冰按住胸口,吐出那口疼痛的氣息,道:“防汙染中心A1研究所說找不到安啟森了,疑似死亡,但沒見到屍體就還有一線希望。白蟻病毒終極抗體在他手裏,所以我去找安啟森。”

“防汙染中心?”

鍾夏冰沉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鄭信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

“防汙染中心已建立百年,汙染物那時候就發現了,不過它們都很溫和,沒有攻擊性,研究所這才有時間一直攻克,”漫長的靜默過後,鍾夏冰突然開口,簡單解釋兩句,便自顧自說自己的任務,“如果安啟森沒死,我想找到他……讓他二次啟動救世主計劃。”

救世主計劃?

鄭信莫名一凜,感覺一股涼意從脊背躥到頭頂。

他看到過。

那份隻餘扉頁和末頁,在25年前就已經終止掉的、不為人知的計劃。

鍾夏冰自嘲:“但造物主計劃裏的主幹已經死了。救世主也找不到……”

“應該總有辦法的吧。誰還能將救世主二次啟動呢,”他喃喃,“隻能把希望寄在安啟森身上,他是ProfessorT的學生。”

鄭信凜然:“造物主?”

*

“宋添。”

宋添本來要繼續去基地門外看看,誰知道走著走著又和戰友們進了同一棟公寓樓。

“啊,怎麼了?”

溫閱用戴著黑皮手套的食指撓了撓臉頰,問:“咱們目前那個,就是你們用的……”

“啊,”宋添了然,自然接過話,“箭磁。”

“對,”溫閱點頭,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成,批發的了?”

聽見“批發”宋添還怔愣了下,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即刻正色:“和你的不一樣。”他沉思片刻,說,“上麵說進行擊殺非人類的箭磁,會讓被感染的汙染異變停止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就是把他們扔進焚化爐的最佳時機。”

而且那時候是殺死人體,阻止變異持續進行。

“但無法徹底終止異變,它能力不足,”宋添道,“適合在基地門外對人類……”

他垂下眼眸,低聲:“進行判決。”

“不適合上戰場。這種箭磁隻能對汙染物造成傷害,如果找不到汙染物弱點,那就沒用。”

“相信你們在路上已經有了了解。”

常春藤的汙染物,不把整個頭薅下來斬斷脊椎神經,它就會一直發動攻擊。

溫閱沉重點頭:“嗯。”

宋添拍拍溫閱的肩膀:“可那把箭磁可以將非人類基因徹底消除。”

“永絕後患。”

也就是說一個正品,一個次品,而正品似乎全世界還隻有唯一一個,所以用處也就不同。

但那把箭磁都是紀尋在用,是上麵明確規定讓紀尋執行任務擊殺任務目標的。

但紀尋擊殺的到底是什麼目標,他們中沒一個人知道。

擊殺任務目標時,紀尋向來是單獨行動。

“那……”

“咚!”

走廊裏的某間房內傳來道肉.體撞門的聲響。

溫閱和宋添立馬扭頭去看。

當看清是誰的房間時,二人表情都有點意味深長。

宋添腦子裏想起紀尋罰站時的乖巧模樣,有點惡寒,溫閱則心道,隊長和大哥不會又打起來了吧?

...

“狗東西,別找事。”姚淩舟抽出自己在對方手裏的手腕,冷聲警告。

紀尋半邊身子抵著門,聞言輕笑:“你家暴我,還說我沒事找事。”

“姚,我好冤枉啊。”

姚淩舟去拉門把手:“滾出去。”

紀尋反手按在姚淩舟腕上,雙雙較勁,誰也不讓誰。

“我錯了,不要生氣,”紀尋收起惹人煩的笑容,聲音放得更加輕軟,“那我再問一遍,那個碰了你記憶的人,到底是不是你那個……男朋友。”

不然誰會讓姚這麼沒有危機感呢。

想到姚在那八年裏曾經那麼相信過另外一個人,紀尋的眼睛就怎麼也維持不了他表麵上的那般平靜。

他下顎線邊的咬合肌不自覺地咬下去,又放鬆,明顯動用了十成十的自製力。

“不是。”姚淩舟回答。

紀尋靜默,半晌又問:“他在哪兒?”

姚淩舟麵無表情,道:“死了。”

明顯完全沒料到這個答案,紀尋表情僵硬片刻。

隨即便很不甘心地問:“死了?”

似乎沒有親手殺了這個人讓他很不爽。

“是啊,”姚淩舟道,“死去的人至高無上,是我心裏的唯一。”

“無法超越。”

紀尋不自主握緊姚淩舟仍舊搭在門把上的手,失了分寸,失了力度,手背上青筋肉眼可見地凸起繃直。

姚淩舟抽回手,笑了:“你跟死人爭什麼?”

“……”

是,跟死人爭什麼?

跟死人爭什麼。死人而已,沒什麼好爭的。

不爭。

“死了,那真遺憾。”紀尋低喃,硬壓著脾氣才冷靜下來。

他一字一句道:“不然我很樂意讓他死個十次八次。”

“好得很,”姚淩舟冷笑出聲,“我很無聊,也能讓你死個十次八次。”

他啪地一下打開門:“出去吧,紀上校。”

紀尋本來就站在門邊,隻要腳下稍動一步就可以退到門外,但他沒動。

走廊裏空無一人,溫閱和宋添早跑了。

“所以大貓是那個野男人送你的?”

姚淩舟眼神不善,沒言語。

紀尋點頭,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垂眸很認真地想要把糖紙剝開。

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竟然持續了三分鍾之久,期間誰也沒出聲說話。

三分鍾後,糖紙終於被扒得幹幹淨淨,露出內裏,蘋果甜味盈滿鼻腔。

紀尋抬眼,將那根綠色的棒棒糖輕輕遞到姚淩舟嘴邊。

用最旖.旎的語氣說:“姚,你最好不要讓那隻貓落單。”

“有我在一天,你身邊就不能有任何陌生人——以及任何陌生人的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