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ou。”
有人這麼喊。語調溫柔,麵上總是帶笑,手裏還永遠不會缺少糖果。
是很招小孩子喜歡的類型。
溫柔叔叔。
但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模糊畫麵,站在他對麵的男生卻對他很警惕,甚至恐懼。
“找我?”姚淩舟壓下突如其來的不適,竟然有點惡心,極其輕聲地確認。
紀尋機敏地察覺到不對,什麼也不問:“隻要他敢來,我就直接殺了他。”
姚淩舟搖頭下意識道:“他很厲害。”
此話一出,小房間裏的兩個人皆是一愣。
姚淩舟:“我認識他?”
紀尋:“你認識他。”
二人異口同聲,一個反問一個陳述,姚淩舟不得不承認,目前的事情是完全不在他的掌控範圍的。
...
由於今天紀尋交心,特別是在最後提起的帕爾德,導致本就沒怎麼睡著的姚淩舟更加睡不好了。
滿夜的亂夢。
他今天竟然也沒把紀尋拎起來丟出去,就這麼默認讓他待在了房間。
貓睡床底,紀尋睡地板,姚淩舟睡床。
*
“Zhou。”
隨著門把手的下壓,極其柔和的音色也在房間門口響起。
門是鎖著的,可還是有人進來了。
姚淩舟剛換好衣服,聽見動靜猛地側首看向來人,一隻手還下意識在身後拽衣擺,手指節泛起白色。
“我可以進去嗎?”麵容模糊不清的男人征求意見。
姚淩舟眼睫微垂,半天沒應聲。
“Honey?”
“……”
“妹妹睡著了嗎?”
姚淩舟鬆開拽下衣擺的手,抬眸,用那雙黑色的眸子直視門口。
卻還是怎麼都看不清,但那個人是很年輕的。
那人笑了笑:“金九呢?”
“……”姚淩舟雙手自然垂於身側,指尖不自主蜷曲,乖巧順從地喊人,“帕爾叔叔。”
這就是可以進去的意思。帕爾德細心地關上門,遞給姚淩舟一顆糖。
姚淩舟很抗拒,不接。帕爾德便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給他,但姚淩舟沒讓他如願。
在人剛有動作的瞬間,他就一把奪過了糖。
被這麼無禮地對待,帕爾德也不生氣,還甚是愉悅地輕笑:
“Honey,再過一年就要成年了吧。”
姚淩舟冷冷地看著他。帕爾德勉為其難地將笑意收斂了些,誇獎道:“Zhou,你總是這樣看我,又冷淡又迷人。”
“你生得太漂亮了。”
帕爾德抬手理了理姚淩舟似乎有些長長了的頭發:“妹妹是喜歡你嗎?”
“今天一直在被你保護。”
姚淩舟明白了他的意思,還稚氣的臉龐上藏不住訝異:“她是我妹妹。”
“嗯哼。可是又不是親生的啊,”帕爾德灰綠色的眼睛很認真地看著他,道,“你們的父母並不相同,她是混血寶寶——雖然不太明顯。而Honey…… Honey 是華人寶寶。”
十七歲的少年被提及以前,被稱為寶寶,放在長輩口裏本是寵溺,但放在眼下帕爾德口裏,卻足夠令人惡寒。
“隻要不犯錯,唐叔叔不可能讓她那麼快重塑。”姚淩舟生硬地說。
帕爾德嗯了聲,道:“那要是犯了錯呢。”
“……”
帕爾德,帕爾德……帕爾德是誰?唐叔叔是誰?
妹妹又是誰?
帕爾德的雙眼明明澄澈,但眼神卻冰冷無比。
那是一種被最惡毒的毒蛇盯上的感覺,他要自己聽話,不然就一次又一次拿走自己身邊為數不多的、最重要的東西。
姚淩舟想起,他從十歲起就有一個願望。
不要成年,永遠不要成年。
所以他到19歲在哪裏呢?
他的眼睛變成了奇怪的異樣顏色,很慶幸地沒再和帕爾德麵對麵。
但他在痛苦,在死去。
睡夢中的姚淩舟雙眉緊緊地蹙起,額頭上布滿冷汗,幾縷頭發不聽話地貼在上麵。
他下意識抱緊身邊的東西,汲取溫度。
片刻後,有誰抱住了他。滿身冰冷都被那股灼熱取代,姚淩舟從莫名的驚懼中抽.離。
紀尋出現了。
兩個人在一起的第三年,那時候兩個人還沒說開,心裏都藏著秘密。
小兔崽子還想著要殺他,但心裏卻已經牢牢裝滿了姚淩舟這個人,總是患得患失,時不時發一次神經。
有天晚上他邊做飯邊開玩笑似的問:“姚,你之前談過戀愛嗎?”
姚淩舟在他旁邊百無聊賴地幫倒忙,聞言實話實說:“沒有吧。”
“什麼叫‘吧’啊?”
“不記得。”
紀尋撇嘴:“誰啊?”
姚淩舟無語,都說了沒有吧不記得還問誰,小蠢貨。
真是懶得搭理。
半天沒再等來人說話,紀尋把鍋鏟子一扔,又問:“那你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紀尋滿意:“現在呢?”
姚淩舟抬眼看紀尋,那時候他才驚覺,原來他跟這小畜.生都談了三年戀愛了。
真是不可思議。
這幾年過得太雞飛狗跳,太鬧騰,也太快。
姚淩舟知道紀尋想聽他說喜歡,但他就不說,眼裏便帶了點好玩兒的意味,道:“你猜。”
“猜什麼猜,說句喜歡我第三條腿能斷是不是?”紀尋伸手摘了圍裙,強.迫他道,“快說喜歡我!”
這場感情裏,姚淩舟因為性格問題,其實很少說喜歡,紀尋倒是黏人得狠,一天總要說個八百十遍。
聽到第三條腿姚淩舟又想笑又想罵他,隻道:“小瘋子,神經病。”
紀尋點頭:“行。”
姚淩舟不笑也不玩了,因為當晚他真“斷”了第三條腿。
紀尋竟然堵他!
—
姚淩舟睜開眼睛,眼底似還帶著多年前的水霧,清淩淩的。
而後映入眼底的便是微隆的作戰服布料。
……?
某人的。
姚淩舟麵無表情,抬頭就發現昨天晚上還在地板上睡的紀尋,不知怎麼今早就跑到了床上,和他硬擠一張床。
由於地盤被占,姚淩舟不得不睡相粗魯地幾乎半邊身子都跑到緊挨著對方,半邊臉還恰巧放在紀尋肚子上麵,當成了貓枕。
姚淩舟:“……”
瑪德。大早上就很想殺個紀尋出氣。
紀尋左手環在姚淩舟腰上,察覺懷裏有輕微動靜,他下意識手上用力一帶,姚淩舟剛睡醒,手上還發軟沒力氣,差點兒趴下。
他抿唇,抬手握拳就照著人不老實的第三條腿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