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仙蹤br文
第41章
天際最後一抹暖橘色的光恰巧與湖麵的水平線相接, 不出半小時就會消失不見。
把無限風光都埋在水裏、聽見紀尋說了什麼的姚淩舟，眉梢不自覺地輕微挑起。
他心道，想凶我？
這小畜生特麼敢凶我？
平靜下來的姚淩舟冷嗬, 主動對還在岸邊的紀尋道：
“可以。你下來。”
紀尋：……
對方眼神明明沒什麼情緒，但就是莫名帶著殺意, 好像隻要他敢下去就無法再複返, 得被打死。
那代表停戰的剪刀石頭布戰局也肯定會不作數。
紀尋突然在心底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挫敗, 心道，我怎麼這麼慫？
但八年前確實是他不說一聲便杳無蹤跡, 消失的跟死了差不多，想凶人都沒底氣。
如果是姚淩舟先拋棄他，那紀尋能“凶”他一輩子，姚肯定還不敢說什麼，因為理虧。
可目前理虧的是自己。
紀尋強行收斂住不開心，自作自受道：
“對不起，我錯了。不是凶你, 我隻是也洗個澡。”
說完怕姚淩舟不饒人, 他不要臉地提醒：“你剪刀石頭布輸了, 停戰是要繼續的。”
姚淩舟：……
大貓守著一堆衣服, 不理解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嘴巴大張地“嗷嗚”叫喚。
不知道的還以為它在攛掇麵前的兩個人重新打起來。
姚淩舟懶得理他們，自顧自將腦袋都埋進水裏，想讓頭腦隨著湖水清醒清醒。
異樣的雙眼在水下仍然能夠清晰視物, 猶如他有段時間天生便生長於水……海底。
他忽而沒來由地想, 要是人在水下能夠自由呼吸, 那以後探尋海洋不更容易？
很莫名其妙的一種感覺, 他忘記了自己在水下待了具體多長時間, 隻似乎聽見岸上的紀尋又在喊他的名字，就像離不開媽媽懷抱的小狗崽。
而後又聽見一道“撲通”地入水聲，應當是狗東西真的下來實行“隻是也洗個澡”了。
湖下的水溫微涼，輕輕撫過皮膚時如細膩的水綢緞纏繞。整個人被水包裹，猶如被養在柔軟的溫室裏。
“承寒——！”女人的撕心裂肺突然在腦海炸響，驚得姚淩舟下意識閉上眼睛。
矢車菊藍色的眸子瞬間隱沒深水之下，他眉心高高聳起，忽然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驚懼。
讓他渾身泛冷。
但有些畫麵卻更清晰更有畫麵感了。
有十幾層高樓那般大的虎鯨圍繞在全身都是異樣的姚淩舟身邊，空靈叫聲動聽又恐怖。
他一點都不想聽到。
被淒厲喊叫名字的男人，在遊輪上和他的朋友們互相對視，眾人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他的背部不知怎麼已變成血板般的存在，鮮血順著衣角滴滴答答地落在甲板上，地麵被洇紅一片，由於上麵有水，那些血便被擴大數倍的暈染，成為粉色。
不知道他的傷口在哪兒，有沒有傷到要害部位。
如果不是又治療及時的話，他肯定會沒事兒。
……但姚淩舟希望他傷到的部位可以致命。
烈日下的海風四起，吹起眾人的頭發，淩亂中讓他們一個比一個嚴肅的麵容顯露。
姚淩舟墜入深海上不了岸，不求救也無人救，用一雙已暫且不是肉眼的眼睛遠遠地、模糊地看著他們的表情，有些想笑。
可他很累，完全笑不出來。
片刻後，他豎起的鰭耳敏銳地捕捉到姚承寒啞聲道：“小舟不能有事。”
一個腦袋有些大的男人——姚淩舟聽見其他人喊他波嵐，聞言抬手抓著頭發，拒絕：“放棄掉他，他太危險了。真的。”
帕爾德抿唇不語。
裏麵的唯一一個女人眼眶泛紅，掩唇搖頭。
唐數麵色凝重，道：“他是唯一一個有資格成為主神的實驗體。”
T 身為主心骨，在重要情況下，其他人的話隻當做建議聽聽就行。
看唐數的答案是不放棄，姚承寒笑了笑，說：“對。”
波嵐臉色白了一些，據理力爭，忍不住退縮：“你們瘋了？他現才多大？今年才六歲！有鮫人汙染物基因加持咱們是看到了他成年後的樣子沒錯，可這也隻是暫時的！”
“你們剛才沒看到嗎？沒差點兒被弄死？”波嵐提醒，聲色俱厲，“他發狂想要把整個遊輪都徹底掀翻，就差一點兒！我看他還想跟虎鯨打配合，別說跟它相互攻擊了。”
“……我們是讓他攻擊汙染物，不是攻擊人類，更不是研究出來攻擊我們的！”
帕爾德不悅：“波嵐。”
波嵐話音一哽，不再說話。
唐數很冷靜，他垂首理了理此時讓他有些狼狽的衣服，滿身水濕，道：“你說得對。他才六歲，但是小孩子本來就是要用來教的。”
他抬眸：“不然沒有人會主動聽話。”
“我去教。”姚承寒輕聲堅決道，而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站在遊輪甲板邊緣的身體忽而朝後倒去，越過安全遮擋物，直直地墜入海麵。
“撲通——”
五人中唯一的女人驚訝地瞠目，大喊：“承寒——！”
她想跟著跳下，被唐數以及其他人阻攔。
而看見他和自己掉入在同片海域，姚淩舟心裏抵觸的要命。
血花在深海暈開，透過天上那點被海水蕩成不規則的烈陽，晃得人眼暈。
虎鯨又不自主地鳴叫，那些染著血汙的水，隨著它龐大身軀的攪動消散，重回深海顏色。
姚承寒麵向姚淩舟，快速墜落。不多時，他便抓住了姚淩舟的胳膊，滿手冰涼。
姚淩舟想，他這時候應該做點什麼。
“……小舟，”姚承寒在水裏緩慢地給他作出手勢，水流湧動，姚淩舟錯眼不眨，“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和媽媽沒想到……你一次既成，成為了那個最完美也最有研究價值的救世主。”
姚淩舟眼神冰冷。
姚承寒的傷口應該很疼，海水又實在冰涼刺骨，姚淩舟感受到他觸碰到自己手腕上的皮膚沒有溫度，似乎已經和海水融為一體。
在臉上血色逐漸褪去時，姚承寒眼神悲哀，姚淩舟一時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是海水還是要溢出的淚水，他繼續道：“我和媽媽都很後悔……後悔把自己的孩子貢獻給研究事業，可科學領域並沒有研發出後悔藥，也無法讓時間回到過去。”
“我們隻能進行下去，你是完美的。我很驕傲。”
“但小舟，”姚承寒眼底的淚意不見了，“是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