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就在這兒的話,怎麼也跑不了。
現下兩個人便在餐廳吃飯。
“誒鍾上將,你知道新人種計劃嗎?”
聞言鍾夏冰頭都沒抬:“沒有,你說來聽聽。”
“新人種計劃開始於 80多年前吧,數不清的人體內被打入汙染物基因。當然啦,全部都是大家自願的,沒有強迫,”智者放下筷子,身體前傾離坐在對麵的鍾夏冰近了些,想要說悄悄話似的,“但這些與汙染物基因融合的新人種,沒有一個成功活到現在的。人類的基因無法做到壓製汙染物基因。”
“哦?他們都死了嗎?”鍾夏冰感興趣地抬了下眸,心想這點他的消息不太靈通,嘴裏卻說道,“我不信。”
“不是他們都死了,是他們的人類基因被全部壓製,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汙染物,”智者搖頭歎息,有些像嘅歎人生,“研究所是為了實驗出始終具有人類意識的新人種,那樣的話,新人種計劃便代表成熟,就可以將分解過後的新人種藥物推廣全球,汙染物也就不會再爆發了吧。”
“但他們的實驗成果直接表明了,他們隻是給世界又添了好多的汙染物,是失敗品,所以那些實驗體隻能被抹殺。”
鍾夏冰吃不下飯了,他沉默地放下餐具,在心裏改變了對智者的認知。
這個人的消息太過靈通,知道的也太過詳細。
“還有嗎?”他問。
“但這些人還是對汙染物的爆發做出了很多貢獻的,功不可沒。在他們沒有徹底異變為汙染物之前,都會主動出去尋找汙染物所在地,能殺多少是多少。可他們的壽命都太短了,最短的隻有一小時,”智者的聲音帶著點笑,可深處的悲哀令人心驚,就像他曾經親眼目睹過什麼,“新人種的平均壽命隻有一年零兩個月,其中超過十歲的新人類屈指可數,算上……”他隨意地掃了眼鍾夏冰,“才五個吧。”
“如果這一年裏每天都不休息,應該可以殺掉成百上千的汙染物,可他們無法打麻醉,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哪怕疼死都得始終保持清醒。”
“但是,”智者直勾勾地盯進鍾夏冰的眼睛,道,“汙染物的傳染性實在太強了,80 年的新人種源源不斷,全球的汙染物爆發依然沒有被阻止。”
“有時候我真的會控製不住地去想,那些自願接受實驗的人會不會後悔。”
鍾夏冰笑了下:“一個人一旦表達出自願參與實驗,就會有三層關卡的相關人士前來勸阻,給人多次認真思考的時間。”
“真後悔的話在不接受汙染物基因融合之前就可以,不用等到之後。”
他沒有表達出自己隻是在猜測的那種語境,而是非常直接的用了告知的篤定。
智者“哦”了一聲,音色低卻下來,突兀地問:“那救世主是他們自願的嗎?研究所設立了三層關卡,讓相關人士詢問他們了嗎?”
*
晚上又使用精神汙染驅動天賦去借了火,而後抓了幾條魚來烤。
姚淩舟在做這些事時,腦子裏很不合時宜地想起前兩天是紀尋在烤魚。
今天就這麼反過來了。
可那天是紀尋 * 了他,他又沒討到便宜,今天還得看他滿身傷不舒服的麵子上,給他烤魚。
還不如烤了他三弟喂貓呢。
大貓張嘴打了個哈欠,看起來很餓,需要吃東西。
這樣想著,姚淩舟便在深沉夜色的火光裏,扭頭幽幽地看向了紀尋的雙腿……中間。
紀尋莫名覺得下|身一涼,坐在姚淩舟旁邊,沒忍住並了並屈著的長腿。
他手腕搭在膝上,察覺到狠戾的眼神,語氣虛弱:“姚,怎麼了?”
“……”看來是取子彈捅他那一百多下把他傷到了,紀尋的身體可能到現在還能感受到下意識的疼痛,所以才會不自主的嬌弱。姚淩舟想想也是,確實疼,又不怎麼忍心烤他三弟了,而且這時候烤了也是勝之不武。
他隻好收回視線漠著神色無波無瀾:“沒事。”
“劈啪。”
火堆裏的柴火炸起一連串的小火星,將並肩而坐的兩個人的麵容映得猛然亮堂了一瞬,姚淩舟認真地盯著魚,紀尋目光柔和地看姚淩舟。
片刻後,姚淩舟眼眸微闔,冷漠出聲:“頭轉回去。”
“不行,”紀尋說,“姚,我真的好疼,得看著你轉移注意力。”
姚淩舟:……
行,看就看吧。
過了一會兒,姚淩舟蹙眉,不耐煩地用胳膊肘懟紀尋緊貼著他的胳膊與大腿,警告:“離我遠點兒。”
“不要,”紀尋說,“我好冷啊姚,你暖和。”
姚淩舟忍:……
行,貼就貼吧。
又過了一會兒,換紀尋主動開口了:“姚。”
姚淩舟憋著氣:“說。”
“可不可以抱著一起睡?”
“……”
“?”
姚淩舟眼神不善,眼神能宰人:“你再說一遍。”
“啊,”紀尋矯揉造作地一捂胸口,腦袋啪嗒放在姚淩舟肩頭,仰臉看他,極其虛弱,“今天那個火. 箭 . 炮差點就轟爛我的心髒了,還有那麼多子彈,真的特別疼……”
“閉嘴。”姚淩舟製止,鏗鏘有力地答應,“抱著睡。”
紀尋心滿意足,唇角弧度微微揚起,怎麼壓都壓不下去,就差笑出聲音了。
但他不敢太放肆,忍得非常辛苦,直到這聲笑有人替他代勞笑了出來。
“哈哈……”五百米外的某個方向突然響起愉悅的笑意,邊笑邊低聲自語,“神經病吧。”
然後下一秒,這聲音就不笑了,似乎還嚇得連忙捂住了嘴。
隻見方才還嬌軟可人的紀尋眼神霎時凜冽,抓起箭磁就利落起身,完全沒了方才的柔弱。
直直朝一個方向射擊出了數據箭矢。
姚淩舟都沒來得及阻止。
“咻——”
這次姚棄還是沒能躲過去,菜得不行,數據箭矢一秒朝敵人而去,遠處樹上頓時窸窸窣窣地摔下來一道沉重身影。
隻聽“撲通!”一聲,姚淩舟隻覺左小腿猛然一疼,下意識用手握住了。
他低罵:“瑪德狗紀尋。”
姚棄更是氣急敗壞,直接破口大罵:“瑪德狗紀尋!”
兩道聲音完美契合,雖然一低一高,但音色明顯相同。
紀尋不知道姚為什麼罵他,有點懵,但他還聽見了真主的聲音,心下更是猛地凜起,想道真主還沒死絕?到底有多少個?!
而後他就直接朝方才摔落的人影而去,速度非常快,看起來一旦到了地方,他就可以用三秒時間殺了姚棄。
幾乎是在頃刻間,姚淩舟便想到了被迫死亡的味道,也立馬站起來,喊:“紀尋!”
這時,不待他們過去,一道人影便瘸瘸拐拐地跑了過來。遠遠見到他的那一刻,姚淩舟心神便微微震顫。
他和姚淩舟的身形相同,高矮胖瘦一模一樣,可他的臉卻還很稚嫩。姚淩舟認識,那是他十七八歲時候的臉。
還是少年時期,那時候他的眸色都是黑色。
紀尋的箭磁又舉了起來,姚淩舟剛要說“等等”,數據箭矢便勢不可擋地射了出去,直直地朝姚棄的心口……頭頂上的一大截空氣中穿過去了。
隻見方才還是成年男性的身影在兩道錯眼不眨的視線下,突然急劇縮水,變成了三歲小朋友的模樣。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肯定沒人會相信!
姚棄用極其可愛的小身子蹦蹦跳跳——腿還疼迫不得已,另外他的衣服都同比例縮小了——連忙跑到姚淩舟身後。
他受到了非常大的驚嚇,牢牢抱住姚淩舟的大腿瑟瑟發抖,奶聲奶氣地哭喊:“爸爸他要殺我,救命啊嗚嗚嗚嗚……”
紀尋隻覺一個晴天霹靂,大腦空白了。
姚淩舟便隻覺兩個晴天霹靂大腦宕機了,雙目微瞠,低頭看這個目前隻到他腿彎的小豆丁。
僵硬在原地許久都未有任何動作。
姚棄淚珠子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奮力地仰頭看姚淩舟,隨後伸開小胳膊,祈求:
“爸爸,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