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淩舟沒信,但他看著陳梵心說道:“我就說我看你像個騙子。”
陳梵心:……
年輕警官笑出聲,彎腰和智者有商有量的:“那跟我再走一趟?”
“行,”沒想到這次陳梵心很爽快,立馬站起來說,“我正好需要清醒清醒,需要靜靜。”
他深沉道:“走吧。”
這還是年輕警官第一次嚐到智者那麼爽快的甜果子,他都做好了再和智者來場你追我逃的強|製愛戲碼了,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點不可置信。
“咦,”他感歎,“真是神了。”
看陳梵心聽見唐數死了的怔愣模樣,姚淩舟便不覺得今天會再聽見什麼有用的消息。
人走就走了,他並不覺得可惜。
如果還有緣分機會,那以後多的是。
“……咦?”陳梵心剛要轉身,由於角度問題他想再多看一眼姚淩舟,餘光在轉身的幅度下不自主地滑向更遠的地方,飯團兒便這麼映在他瞳孔。
聞聲年輕警官有點警惕,又有點放鬆,道:“這是又不願意跟我走了?想跑?”
“什麼啊你別說話。”陳梵心隨意地擺擺手,雙手按在桌沿前傾,成年人的大臉當即就要貼上飯團兒的小臉。
兩雙眼睛頓時眨巴眨巴地互瞪起來。
隨後陳梵心還想要動手捏飯團兒的臉,飯團兒被眼前行為怪異的人嚇得一激靈,忙跳下座位找姚淩舟撲進他懷裏,喊:“爸爸……怪
蜀黍想拐賣我。”
姚淩舟眼神輕飄飄地落在陳梵心身上:“自重。”
“三歲時候的你。”陳梵心再次盯進姚淩舟的眼睛,“是金烏嗎?”
“不是,最小的金烏今年也26歲了。”自顧自回答完,陳梵心指著飯團兒,百思不得其解地問姚淩舟,“那他是誰?”
姚淩舟不答反問:“金烏是怎麼來的?”
他們兩個離得很近,像是針鋒對麥芒,年輕警官都害怕智者下一秒會動手,隨時保持警惕。
紀尋更甚,連筷子都握在手心了。如果他察覺陳梵心有絲毫的異心、動靜,那他手裏的筷子一定會狠狠穿透智者的脖子,或者太陽穴。
片刻後,陳梵心身體再次前傾,將唇瓣遞到姚淩舟的耳邊,說悄悄話:“偉大的救世主,你有再生愈合能力,你說金烏們是怎麼來的?”*
汙染物已經爆發,現在再怎麼研究都隻是能夠知道理論,無法作出實踐。
波嵐最近在實驗室研究過去的影像。
“嗡嗡嗡——”
巨大的影儀裏傳出密密麻麻的翅膀振動聲,整個研究室都被汙染物包圍,猶如身在現實。
“打開超聲儀端——打開、打開啊——”
還是少年的姚淩舟僵硬地站在原地,並不聲嘶力竭,卻滿心悲冷。天上密密麻麻飛舞著龐大的怪物,它們有尖銳的口器,有能要人命的鱗粉。
巨大的飛行汙染物扇動著翅膀以看不清的速度疾疾衝向姚淩舟,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戴著白色蕾絲絕緣手套的手狠狠將他推開,自己卻在姚淩舟回頭的那一刻異變成汙染物。
加入漫天遍野的飛行群體。
她美麗的鬈發不見蹤影,紅色的裙子消失不見,女媧獨有的白色蕾絲絕緣手套也化為虛無,扇動著碩大的翅膀用複眼看著姚淩舟。
在天空中,以一種怪物的姿態打量人間的渺小人類。
而後,淩筱筱重新出現在姚淩舟身後。
被重塑後的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狠狠捂著肚子,鮮血仍然一股股地湧出,她疼得止不住吸氣。
“哥……哥,”她斷斷續續地說,“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姚淩舟沉默不語,雙手微微握緊。同一時刻,他背後突然長出巨大的翅膀,那抹金色在樹葉間灑下來的光線中刺人眼球,蒼□□致的麵頰被裹在聖光中,美得觸目驚心。
可他讓自己淪為了和此時飛在天上的汙染物一樣的怪物。
姚淩舟到了淩筱筱麵前,用巨大的翅膀護住她,讓那些張牙舞爪的怪物都攻擊在他身上。
他單腿跪地,眼尾通紅,手想要放在淩筱筱的傷口上,又不知道該怎麼下手。
淩筱筱今天穿的是一件紅裙子,豔麗的紅將她襯托得更加膚如白雪,可也讓姚淩舟看不清她的傷口處到底是紅色布料還是鮮血。
“哥……我好疼啊……”
姚淩舟閉眼,啞聲道:“筱筱,你今年多大了。”
聞言淩筱筱似是暫且忘記了疼痛,唇角翹起:“17歲。”
花一般的年紀。
“嗯,”姚淩舟在翅膀下輕聲問道,“你想要死去嗎?”
從小到大,姚淩舟最害怕的就是家人的生死存亡……過程,他害怕看到淩筱筱他們一次次重塑,一次次死亡。
也害怕自己想做的一切最終都會功虧一簣。
十幾年來,他做過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盡自己所能保護家人的生命。
這是他第一次,詢問對方要不要死去。
天上的汙染物在頃刻間被摒棄掉所有聲音,淩筱筱忍著撕心裂肺般的疼,沉默了。
她的腦袋沒什麼重量地靠在姚淩舟懷裏,許久才問:“我可以嗎?”
姚淩舟回答她:“可以。”
……
姚淩舟忽而覺得自己胸前的衣服變得溫熱濕潤,淩筱筱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哭得無聲。
她沒有說我不想死,哭夠了哽咽著問:“哥……那你呢?”
姚淩舟輕柔地撫著她的發,
讓她不要哭了:“我還有事情沒完成,等問完金九和封叔。”
“哥,”淩筱筱幾乎泣不成聲,但她在笑,“我快死了,我好開心啊。”
她說:“我才十七歲……淩舟,我再也不願意保護你了。”
姚淩舟:“好。”
淩筱筱雪白的蕾絲手套被血染濕,她放棄自己的傷口,奮力伸開胳膊擁住姚淩舟,感受最後的溫暖,用最狠的話告別:“淩舟,我恨你,恨不得殺了你。我再也不想要保護你了,再也不想被重塑了。”
姚淩舟:“……好。”
兩秒後,耳邊沒有響起任何動靜,淩筱筱的身體隻是小幅度地痙攣,隨即緊抱姚淩舟身體的雙手便軟塌而落,墜在地麵。
她第一次不用再經曆重塑之苦,失去聲息。
身在研究所的女媧儀器短暫顯示出:
【女媧計劃數據歸無】
【淩筱筱——無法重塑】
但身陷汙染物囹圄的姚淩舟並不知道這些,他似還是怕女媧會被重塑,當即起身離開此地去找溫金九。
一切都要速戰速決。
與此同時,睡夢中的姚淩舟在狹小的公寓樓裏身體蜷縮,右手痙攣性地顫抖。
他無比清醒地知道,就是這隻手,握著特殊的槍|支,殺了淩筱筱。
那把槍能夠自主消音,射出的子彈是從空中“獵取”到的虹氬物質。
殺掉一個人,連點動靜都不會發出。
他19年的堅持保護都像是個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哈哈……”天上汙染群裏突然傳來並不放肆卻很愉悅的笑聲,姚淩舟抬頭望去,金色翅膀像是他至高無上的權杖,哪怕他在地麵,說話的人仍然覺得自己被踩在腳底,激怒人的話都說的直白且沒有水平,“姚淩舟,他們為什麼不打開超聲儀端你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