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畢業後的暑假轉眼即逝,九月馬上到來。母親捉了一隻家裏的土雞子,稱了50斤大米,還打包好了幾塊臘肉和一大袋子土豆,準備送給我未來的初中班主任。鎮上中學有一個姓李的班主任遠近聞名,今年六月剛送走一批畢業生,他班上有好幾個學生考上了市重點高中,現在又要從新一屆的初一新生帶起。母親毫不猶豫就和我去了李老師家裏,我們帶著一大堆農村土特產,就像上門收垃圾的工人。母親聲淚俱下訴說了我家的情況並希望李老師收我做他班上的學生。李老師原也是我們一個村裏的人,早聽說我母親是個女中強人,一個人撫養著四個孩子,確實不易,當即表態要收下我,並再三推辭我們送他的土特產,但母親一再堅持,李老師隻好收下,強留我們在他家吃晚飯。

在李老師家裏吃過晚飯,我和母親就去鎮上幺姨家裏住。家到鎮上有點遠,交通不便,車費也貴,我每星期都回家車費不劃算,幺姨要我一個月回家一趟,周末放假了就來她家吃住,母親覺得這樣最好,就是以後要麻煩幺姨了。

今天到學校報名,這裏就是我將要讀初中的地方,對我而言,擁有兩層教學樓的學校就算是大學校,鎮上的這所名族中學絕對稱得上是超級大的學校。初中一年級有十幾個班,每個班至少60個學生,這比我的小學規模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身在其中,才感到自己的微不足道。我在李老師班裏,全班六十幾個學生,放眼望去,幾乎全是新麵孔。之前我已經聽說了我們這個班的特殊性,李老師做班主任自成一家,所帶每一屆學生的中考成績都是全校第一,所以幹部、領導和有錢人家的子女都聞風而來。我在這群闊人子弟中間就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不僅小還一身土,長這麼大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這個鎮,自然沒見過世麵。

我在初一(六)班,坐在教室最後麵的角落裏,同桌是個男生,看樣子和我一樣土。初中果然不同,發的新書明顯比小學多了厚了,十幾本,堆在書桌前能擋住視線。我一本一本給自己的新書寫上自己的名字,同桌“土”突然轉過頭來悄悄問我叫什麼,我猛然驚醒,以前大家都叫我吳超,但我戶口本上麵的名字是吳窶,前天在李老師家裏的時候,李老師就叫我把名字更正過來,按照戶口本上麵的叫,不然以後升學就麻煩了,現在由於習慣,所有新書都寫了吳超這個名字。我對“土”說我叫吳窶,頭也沒抬,急著修改剛剛寫完名字的課本,把“吳超”塗掉,改為“吳窶”。

上午發完新書,李老師給我們講一些他剛剛送走的畢業生的輝煌成績,有多少個去了縣一中,有幾個考上了大家夢寐以求的市一中,哪幾個同學的分數在全縣前幾名,李老師說隻要我們跟著他好好搞,再創一個奇跡是沒有多大的難度的,李老師一番話激勵得我們信心大漲,仿佛我們每個人都已經坐在了市一中的教室裏。

中午一到,班上同學有很多都離開學校回自己家裏吃飯,我們遠處在學校寄宿的學生平時沒有班主任的請假條是不能出校門的,除非翻牆,但我目前實在犯不著冒著摔斷雙腿的危險翻牆跑到校外去,學校圍牆很高,學校最高的學生都隻能仰視。我拿著飯缽,一個人默默的走出教室,來到食堂打飯吃。剛踏進食堂大門,我就傻眼了,打飯的學生之多,對我來說實屬奇觀,十幾個打飯窗口前麵等著打飯的學生隊伍彎彎曲曲的有十幾米長,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學生給隊伍加長加粗。我挑了最苗條的一隊,等菜盆隻看得見底的時候終於輪到我,看到有差不多四五個盆子還有一些殘羹冷炙,不知道打什麼好,打飯阿姨拿著我的飯缽一臉著急的表情,後麵的同學也大叫快點,我右手食指隨便指了兩個盆,刷了卡,拿回飯缽就往食堂外麵擠。食堂前麵是四層樓的學生宿舍,一半住男生,一半住女生,學生宿舍過去是七層樓的教師公寓。學生宿舍周圍滿是端著飯缽吃飯的學生,我總算找了個透風的地方開始吃飯。殘羹冷炙遠比小學的味道好,我三分鍾不到就把所有飯菜吃得一粒米都不剩。想著小學時全校學生就吃一個菜,缺鹽少油分量還不足,到這裏能吃幾樣菜,真是太幸福了。

學校有兩個籃球場,但沒什麼人打球,操場上長滿荒草,似乎從未有人涉足過,學生不是在食堂就是在教室,除此之外還有廁所,到了晚上,全部回寢室。

來到教室,沒幾個人,“土”也不知道哪裏去了。班上同學我似乎一個都不認識,呆呆的坐在自己座位發呆,前麵有幾個女生在一起大聲說笑,吃著家裏父母送來的保溫飯菜,香味飄過來,直往我鼻孔裏鑽。教室外麵有我班一群男生在嬉笑打鬧,這時候進來幾個男生,被那幾個吃飯的女生叫過去說話,他們都很熟悉。看著別人歡鬧,覺得自己孤孤單單,有點想念以前的那幫兄弟。他們基本都去了梅坪中學讀初中,石博五年級就去了縣城裏讀書,鍾偉、李彬、楊岸、張明、向國誌和唐世明他們那些家夥這時不定在哪裏一起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