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是我養的第二條狗,在它之前我養了一條狗,全身毛純白,紅鼻,叫它小白,長得像一條雪地裏的狐狸,機靈通人性,和我形影不離。我去放牛,小白跟著,前前後後來回不停地跑著這裏嗅嗅那裏聞聞,完了還不忘給路邊野花撒泡尿灌溉一番。小時候我經常拿跟棍棒帶著小白到山裏麵亂竄,見到可疑的亂草叢就用棍棒戳幾下,定會有野兔子從裏麵跳出來,小白早已經撲上去,追著兔子滿山跑。山裏麵樹木繁密複雜,易躲藏的洞穴很多,野兔非常狡猾,不會和小白比賽跑,很快躲藏起來,小白多半無計可施唯有狂躁的叫喊並無收獲。小白打架是個高手,村裏麵附近的狗都是它的手下敗將,曾經為一條發情的小母狗,引得十幾條公狗混戰,小白大顯身手,拚得滿身是血,擊退了所有挑戰者,終抱得美人歸。當一隻狗,小白絕對是稱職的,看家本領一流,陌生人別想從我家拿走一針一線,別人扔給它的食物,它要先望望我或者母親,得到許可才會去吃。小白從小被我養大,也最聽我的話,但它怕我母親。我每次吃完飯就給小白很多剩菜剩飯吃,按我的標準小白差不多跟人一樣的待遇,而且飯量比我還大,母親覺得那麼多白嘩嘩的大米拿來喂狗太浪費,每次都叫我少喂點,小白稍有出格行為就可能招致母親的一頓臭罵,但我總是偷偷將好吃的飯菜給小白吃,有時候還給它開葷,估計被母親知道了肯定被我氣暈過去。我和小白成了很默契的朋友,好景持續了好幾年,等我離開家去曲溪小學讀書後,有一周回到家裏,不見了小白,問母親,那仿佛就是一個晴天霹靂打在我腦袋,母親說小白被車撞死了。母親把小白的屍體丟到了深溝裏,我一句話沒說就跑出去尋找小白,滿臉的鼻涕眼淚費了很大力氣終於把小白的屍體從溝裏麵拖了出來。母親說小白被撞死時她在家裏做飯,撞死小白的汽車司機說會給我家再賠一條狗。我看著小白雙眼緊閉,肚裏的腸子全部在外麵,成群的蒼蠅趕也趕不跑,慘不忍睹,眼淚刷刷的流個不停。我尋了自家地邊上的一棵鬆樹下麵挖一個大坑,把小白埋好,上麵還插了一根木塊,寫著:忠誠的小白,最親密的夥伴。
小白死後,撞死小白的汽車司機沒有食言賠給我家另一隻小狗,就是現在小黃,當時我還處在小白離去的悲傷情感裏,對那個司機更是有一種仇恨在心裏,對其他的狗也沒什麼愛心。小狗畢竟可愛,小黃似乎知道它的到來不是時候,所以顯得特別乖,慢慢的我在小黃身上看了小白的影子,時間長了也就不再反感小黃,愛狗依舊,但從此沒有像與小白那樣親密的關係而且我是寄讀,在家的時間少,和小黃的關係遠比不上和小白的=那麼默契。
母親不在家,我剛放下書包,正要去地裏找母親,就看見母親拿著鐮刀,扛著鋤頭,背著一背簍菜回來了,母親見了我很高心,問我是不餓壞了,我說還好,肚子卻咕咕叫。母親放下背簍就燒火做飯,炒了一大鍋臘肉,還做了好幾盤菜,吃飯時母親一個勁的給我碗裏夾肉吃,我吃完的骨頭就扔給兩眼望著我發光的小黃。在學校吃了一個星期清淡的飯菜,而且我現在正處於青春發育期,飯量猛漲,吃了四五碗才解恨。
自從我開始寄讀,回到家裏母親很少要我做事,但農忙時節,我會去幫忙幹活。現在讀初中了,覺得自己最大的事情就是學習,家務事農活之類都不願意幹,母親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反而叫我幫她多做一些事情,說讓我知道農民的辛苦,然後努力去讀書,將來不至於做個農民。
村裏主要的經濟作物是煙草和茶葉,我家對門就是煙草站,每年一到九月份收購幹煙的時間,熱鬧壞了。很多家裏有幾個狠角色的,為了讓自家的煙賣一個好的級別,掙多點錢,經常對煙草站的收購員動武。煙草站每年都會換一個收購員,沒有一個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幹這份工作。一天我正在家裏看電視,聽到煙草站人聲喧嘩,罵聲不斷。還沒等我來得及出去看熱鬧,一個年輕人闖進我家廚房,緊接著後麵三個人也追進來,被追的人還沒拿到我家廚房裏的菜刀就被那三個人按倒在地拳打腳踢,其中一個用手裏的啤酒瓶朝被追的那個人頭上砸去,啤酒瓶碎了一地,被砸的頭上鮮血直噴,另外兩個人還在對其毒打,我被那布滿鮮血的猙獰麵目嚇壞了。母親這時候趕過來,大喊住手,要他們打架不要在這裏,滾出去說他們殺人都行。母親威名遠播,受人敬佩,一直以來就算我們這一代的地頭蛇也對她都忌憚三分。那三個人真的停下手,說今天看在母親的麵饒他一回,還嬉皮笑臉的向我母親說對不起,叫外麵的一個人進來幫忙打掃一下地上的碎啤酒瓶和血。母親將他們趕了出去,外麵已是人山人海,地下的人掙紮著站起來,對母親說了聲感謝,母親看都不看他一眼,一頓罵出去。我當時對母親的膽量與魄力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後來那個人出了我家就迅速跑回去找幫手,事情鬧大了。被打的不是好惹的,他家裏還有兩個兄弟,全部是遊手好閑的混混,打架是出了名的,算是地頭蛇。經過我村的外來車輛幾乎都會被他們攔路搶劫,司機退財免不了災,被打得半死不活,村名對他們的這種欺外的行為也感到痛恨,使很多想來我村做生意的人也不敢來了,覺得我們這裏的人野蠻無知。打人的那三個人則是另一個村的地頭蛇,兩家都不是好惹的,這下結下仇恨,好戲就在後頭。一小時後,在煙草站就聚集了兩大幫人,群架勢不可擋。大人們都把自家的孩子拉到遠離戰場的安全地方觀看,這樣的場麵難保不傷及無辜。雙方裝備五花八門,砍刀、粗棍、石頭還有的帶著薅鋤等農具,鞋子上麵還滿是泥巴,是剛從地裏丟下農活趕來的。群架還沒開始打,雙方首先把煙草站的收購員揪出來問罪,起因好像是外村那夥人用威脅的方式要煙草站收購員把他們的煙評一個好的級別,收購員沒法,隻得照辦,但不能全都按那個標準來,否則他也得丟飯碗,所以希望把損失在別的老實人那裏彌補回來,這就觸犯了那個被打的人的利益,他站出來罵收購員,要按照收購外村那三個人的標準來收他的煙,否則他就不敢,這就得罪了那三個人,接著就發生了我家廚房裏的打架事件。煙草站的收購員被吊著用皮鞭抽了一頓,皮開肉綻,圍觀的村名都看不下去。意見不合,言語衝突,群架還是打了起來,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見這麼血腥暴力的打鬥場麵,不久警察來到,打群架的人作鳥獸散,警察一個都沒逮住,把收購員送去醫院治療,再也沒來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