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瀾不再勸說宋初年回國,卻會把有關初年的一切情況都轉告喬慕笙。宋初年分明知道,但從未製止,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對喬慕笙,那種習慣性的留戀會如此強烈清晰。
巴塞羅那的陽光很充足,適合養病,宋初年卻日複一日抑鬱下去,到後來,除了每天躺在床上之外,幾乎不再說話。她沒有親人,也隻有蔚瀾一個朋友,蔚瀾急的手足無措,最後隻得打電話向喬慕笙求救。
喬慕笙接到電話的時候中國時間是早晨七點,他向來淺眠,一看手機號碼顯示的國際長途,不自住的呼吸一窒。
會是初年嗎?
“喬慕笙,我沒辦法了,初年不肯說話,也不肯吃東西。”那邊的蔚瀾聲音哽咽,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怎麼了?”
“她不肯好好對待自己,每天除了躺在床上,吃很少的東西,近段時間都不說話了,我怕……我怕……”她深吸口氣,才顫悠的說出來,”我怕她會得抑鬱症。”
喬慕笙的心狠狠一抽。這完全有可能發生在宋初年身上,一個經曆過那樣可怕的大爆炸,一個全身皮膚被燒傷的人,要徹底擺脫那段陰影,實屬不易。
思索片刻,喬慕笙才低低開口:”你好好照顧她,我馬上過來。”
忙著訂機票酒店,收拾行李,一天下來,喬慕笙根本沒有時間去管厲言昨天告知的會議。現在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是比初年更加重要的。他那時傷她有多深,現在就想給她多少,甚至更多。
開門的時候,意外出現許久不見的蘇伊,喬慕笙有一刻的不自在,隨即被不動聲色的掩去。這幾年和蘇伊,總是斷斷續續的有聯係,她也不再是少年時他極為依戀的女孩子。有些感情,直到到了時光盡頭才會驀然發現,原來你當初真的沒有你以為的那樣喜歡。
蘇伊把他推進房間,瞧了眼一旁的行李,點點苦澀彌漫心頭。
“出遠門?”
“去巴塞羅那,初年很不好。”喬慕笙答的坦誠,反而讓蘇伊更加難堪。
蘇伊掩下頭,忽然想,自己當初是不是錯了?那麼好的男人,為什麼當初她從沒想過要珍惜?眼睜睜的看著他成為別人的他,再也不專屬於自己。
“喬慕笙,你說過要給我一輩子的。”她像個耍賴的小孩,此時此刻還妄圖想把他留下來。可是蘇伊忘了,在她擁抱別人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挽留他的資格。
喬慕笙的沉默就如同一柄犀利尖銳的刺刀,一下下割破蘇伊眼裏的疼痛。那像一張巨大的網,網住了她,讓她無處可逃,亦無處遁形。多年以前的她從未想過,以後的某一天,她會乞求這個男人留在自己身邊,這個曾經那麼那麼愛她的男人。
喬慕笙終於開了口,唇邊的笑容一如初見時的陽光,他彎了嘴角說:”蘇伊,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照拂你一輩子,以兄長的身份。但是初年,是我的責任。”
他說的那樣輕巧自然,眼裏少了她所熟悉的那種熾熱,蘇伊終於相信,喬慕笙是真的不再愛自己了。他的心,早已完全給了宋初年。
蘇伊是個驕傲的女孩子,該斷即斷,絕不拖泥帶水,她決絕的轉身,幹淨的離開他的世界。這麼多年的混亂癡想,她早該知道有些人不可能永遠等在遠地。
即使那個人是喬慕笙。
喬慕笙出現在宋初年麵前時,連蔚瀾都被狠狠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如此雷厲風行,不由訕笑起來,一麵頻頻看向宋初年的臉色。
果然,初年已經慘白了臉,身體因為燒傷無法自由行動,大大的眼睛裏滿目空洞,蓄滿了眼淚,卻死死的咬著嘴唇不肯落下。她總愛逞強,折磨自己,以為假裝堅強就是真的堅強,誰都能看得出來宋初年的心有多麼空洞飄忽,為什麼她就不能正視自己的情感呢?
喬慕笙笑著聳了聳肩,如優雅的紳士。”可以讓我先進去嗎?”
蔚瀾這才後知後覺的讓出路來,沙發上的宋初年,終於看向門口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依舊的優雅從容,一絲不苟,歲月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一如年少時的幹淨陽光。曾經他是她向往的光熱,費勁一切也追逐不到的彼岸。
“喬先生來度假還是辦公?”初年笑的輕巧,笑顏盈盈,若不是臉色蒼白,完全看不出是大病初愈。
喬慕笙為她刻意的稱呼擰緊了眉心,仍不失風度的低笑,他忽略初年的敵意,問她:”身上的傷怎麼樣了?還會不會疼?”
他知道燒傷有諸多後遺症,心理的身體的,都不是一個女孩子能夠快速恢複的,但好在初年夠堅強,但也是因為她的堅強,才讓喬慕笙更加的心疼。從前,他總用她偽裝出來的堅強來肆意的傷害,如今想補償,卻再也沒有了那個機會。
“沒有喬先生當初給我的疼。”初年諷笑,毫不猶豫的回擊過去。
喬慕笙徹底失了聲,低頭緘默了很久,偌大的公寓裏兩個人的呼吸局促的腳纏成一團。他們都在緊張,都在等待對方先低頭,偏偏都太驕傲,不知道該怎麼去挽留,反而一次次的錯失,落的現在各安天涯的局麵。
這一夜初年睡的極不踏實,噩夢纏了她大半夜,她覺得口咳,起身路過客廳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顫。巴塞羅那夜間的冷風吹的她瑟瑟發抖,她經不住挪開步子,走到喬慕笙身邊蹲下,月光下,他緊閉眼,眉目間少見的憂慮滄桑,那一刻初年覺得這個男人太疲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