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兄弟哭哭唧唧,把身上的零花錢、還有從隔壁初中收的保護費都交了出來。放一起湊了湊,才二百。
裴天因從口袋裏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卻不點燃。
他說話有一種社會人特有的痞氣:“你們把我弟打成這樣,就賠二百?明天一人再拿50,交給贏舟。要不然……”
小黃毛的衣領子今天第二次被提了起來。
裴天因捏著拳頭,在他麵前揮了揮。
他把這二百塊零票子從小弟手裏抽走,然後鬆開手:“滾吧。”
幾個小混球肝膽欲裂地跑了,看起來幾天都沒臉去收保護費了。
贏舟低著頭,站在一邊,看起來很可憐。
裴天因撿起地上髒兮兮的教輔書,翻開,把二百塊零錢夾在扉頁,走過去,把書遞給了他:“喏。醫藥費。”
贏舟說不出自己什麼心情。
他習慣了單打獨鬥,麵對這樣的幫助有些手足無措。
“謝謝,我傷不重。錢你拿走吧。”
他的話驟然停住。
因為裴天因突然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他淺褐色的眼眸檢查著贏舟的臉,嘴裏念念有詞:“傷怎麼不重了?這臉半邊都擦著了。要是留疤了,長這樣……”
裴天因的聲音停頓了半秒,繼續道:“我聽人說留疤,就不能考公了。多可惜。”
贏舟不太喜歡和人身體接觸。他別開臉往後退了一小步。
“我還欠你錢沒還。”贏舟深吸一口氣,朝他解釋,“你先把這二百拿著。是這樣的,我們學校最近停了獎學金,我沒辦法每個月還錢了。如果可以麻煩再寬限兩個月,我高考畢業了去打工還你。除此外我還可以再還你兩百。先湊個五百。還剩、剩七千五。實在不好意思,我剩下錢要給我媽交醫藥費。”
贏舟把校服口袋裏剩下的兩百皺巴巴的紙幣也掏了出來,湊成五百,一起遞了過去。
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緊張,他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另一條胳膊低垂著,放在腿側,手指緊張地蜷縮起來,抓著空氣。
裴天因沉默了一會,笑著回答:“沒事,又不是什麼大事。以後還就以後還唄。你又不會跑。”
他從裏麵抽出張一百的紙鈔,眼睛微微眯起:“你要不回家洗個澡……喔不對,你家房子現在抵押了。你們住哪?”
贏舟知道他問住址還是擔心他會跑,很溫順地回答:“還沒租房。打算等我媽出院再租,要不然浪費錢。現在還在醫院。你放心到時候一定把地址告訴你。”
裴天因一愣:“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嘖”了一聲:“那你
總該找個地方洗洗吧。你看看你這衣服,還有傷口也該處理一下。”
“要不去我家,租的,平時就我一個人住。就在附近。”裴天因猶豫了一下,詢問。
贏舟同樣猶豫了一下。
雖然裴天因表現的不像個壞人,但是對方怎麼說也是來收租的……但是裴天因說的又很有道理,他總不可能這個樣子回去上課吧?
贏舟回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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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因家還真的就在附近。
赫英中學為了彰顯地位,選在市中心附近建校。裴天因工作的天上人間夜總會也在市中心。
為了方便,裴天因就把房子租在了附近。
他本來是和同事一起租的,但是好幾個同事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不洗澡、襪子內褲亂扔、不做家務也就算了;隔二差五還帶女人回家。
裴天因實在受不了,也就自己租房了。
他租的房子在二樓,一間臥室,剩下一間空置,被他當成雜物間在用。
裴天因不開火,廚房落了一層灰。其他地方倒是很幹淨、整潔。
相比於其他在夜總會工作的人,裴天因不抽不賭不嫖。生活的大頭也就是房租,追求了一點生活品質。
裴天因把拖鞋放在贏舟麵前:“衣服先穿我的吧。我打電話,給你們班主任請個假。校服脫下來,你丟浴室門外,我給你撿洗衣機裏轉了。”
他安排得很妥帖、自然,贏舟都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缺席一次晚自習,其實影響並不大。
他抱著裴天因的衣服到了浴室。然後把衣服掛好,蹲下,喘著氣。半天才緩過來。
贏舟把換下來的髒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丟到門外,然後打開了花灑。
浴室裏傳來熱騰騰的水聲。像下雨天。
裴天因走過去,把衣服撿了起來。檢查了一下,敲了敲門:“喂,你不會穿著內褲洗的吧?”
贏舟短暫地關掉了花灑,回答:“那個我自己洗。”
“喔,好。”問話的人像無事發生一樣走了。
贏舟跟裴天因說自己傷得不重,其實是真不重。
李洋不僅賭博,賭輸了還喜歡揍人。贏舟小時候沒少被揍,他很清楚什麼樣的疼痛需要去醫院,什麼樣的疼痛自己忍忍,也就過去了。
隻是贏舟偏瘦,皮膚又白,那些傷痕就顯得很刺眼。腿上背上小腹上全是,半個小時過去又青又紫。
贏舟洗完澡,穿上了裴天因的衣服。
大了應該有兩個號。鬆鬆垮垮的。褲衩子倒是新的。
贏舟用浴巾擦著頭發,打開門的瞬間感覺有點冷,又把浴巾披在了身上。
他走出浴室,發現裴天因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捏著根針,仔細縫著他的校服。
茶幾上是打開的針線盒。
他的動作很嫻熟,看起來有模有樣的。
贏舟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主要是完全沒想過裴天因連這個都會。
“你還會縫衣服啊?()”贏舟問。
裴天因沒有轉頭,一邊幹活,一邊回答:“小時候幫我媽縫過。我是彝族的,我們那要縫得花樣更多,你這個隨便縫一下就行。又不難。?()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彝族的?怪不得皮膚這麼黑。健康偏黑的顏色,一看就喝飽了陽光。
贏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