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風餐風宿露,提防追兵且手中錢銀不豐,到昆明時說饑寒交迫實不為過。二喜入昆明前就已肺熱發咳,進昆明後人已燒得迷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直拉著福德來的手問爹娘在哪。二喜父母早年因瘟疫雙雙早亡,聽得福德來這麼一說,七儉眼鼻酸疼,連歎幾聲:“明日我想法子去籌錢,這病得早治。”
福德來也點頭,過會又回過神:“公子去哪籌錢?這會還天寒地凍,想什麼法子一時都難以籌齊二喜看病所需錢銀,不如咱們還是直接上餘家吧。”福德來的話讓七儉沉默,不知為何,她心中對那餘家總有不安之感,思緒再三,還是搖頭:“從昆明集結去普洱的茶馬商隊和其他商隊這時月也要開動了,德來,你明日和我去集上攬活。醫館那邊我去打商量抓藥,二喜的病重要。”
福德來欸了一聲沒再言語其他,雖然不懂不去餘家是何用意,但既然認了這小公子,那公子說的話就要聽。
七儉十五的年紀,福德來也不過十七的年紀,兩人都算得身體瘦弱之人,在各客棧酒樓轉了一圈,找了三家商隊,都嫌他們不是做力氣活的料不要。眼看時日到要午時,兩人早上隻買了餅吃,這會肚子餓得咕咕叫,加上醫館那邊再三保證是晚上交錢過去,這時光景真讓兩人為難死。
兩人蹲在街腳吹了會冷風,福德來剛要說什麼,七儉卻又站了起來:“才三家,不多,這會昆明的商隊少說有十幾家,再去問,我就不信真攬不到活。”才站起來,肚子一陣咕嚕,福德來也羞愧的捂住了肚子,真的餓了。想想在家睡著二喜,病弱著身體也該是沒吃東西,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七儉拍拍福德來的肩,兩人又要往前走,卻聽得一聲留步,抬眼看去,街對門一戶人家二樓有一女子站那衝他們招手。都不明所以,站那候著,不一會,從門口出來兩女子,一看就是主仆關係。女婢給小姐撐著傘,手上還提著一盒東西。
乍一看這女子,福德來就手心發緊喉嚨發澀,活了十七年,頭一回見這麼漂亮的女子。七儉見他攥緊手站那呃啊的說不出話,疑惑的對麵前兩人看了一眼,莫非認識?隻得相問:“敢問姑娘可是和德來相識?”
小姐身後的丫頭抿嘴笑笑,同是男子,見著她家小姐的模樣可謂是天壤之別,一個譬如平日常見之態,一個懵懂無辜的模樣,倒是可愛得緊。
“我家小姐見二位這天寒地凍沒出年關的日子還四處尋覓,必是一時有難言之隱,萍水相逢,贈予些食物給你們裹腹禦寒,還望你們早日度過這寒天之日。”丫頭把食盒打開,包子配鹵牛肉,香味讓兩人的肚子又不爭氣的咕嚕叫了一陣。
小姐見狀,溫和笑笑:“吃吧。你們這天還在外尋覓,不知是否在攬活計?”音如黃鶯,好聽得緊。她這一言語,讓剛抓上包子往嘴裏的送的七儉有些噎住,隻得點點頭來緩和這噎塞感,好一會後才答話:“家中有病人,急需銀兩來看病醫治。找了幾家商隊,他們都嫌我們體弱不堪重負不肯收。”
也不知為何,或許是這一飯之恩,七儉對麵前這位小姐頗有好感,不自覺便把話說了出來。說完又急急搖頭,這可不是在討錢,剛欲澄清,那位小姐卻善解人意的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出此街往南走,福悅客棧有一商隊,老板姓金,你們過去後說是花娘介紹即可。”
她此話一出,兩人皆愣住,千恩萬謝。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小姐是個明白人,這可是個大恩。花娘攔住了他倆人的作揖:“快吃完過去吧。紅兒,我們回了。”
丫頭應了一聲,兩人便轉身走了。
金老板的商隊正是茶馬商隊,聽說是花娘介紹來的,他嘴角閃過一絲怪笑,接下來倒也順利,問清兩人所長,聽得七儉是賬房出身,考了她一會,便招呼人道:“這人識字斷數,你帶他負責清各商家送來的茶磚數量。”說完又指向福德來:“你看著稍微壯些,去扛搬堆碼貨物吧。”
一下午,七儉跟著總賬房跑進跑出,總管事驗貨時她就記數,看著總管事拆開茶磚後根據茶磚上金燦燦的發金花數量來斷價,她也暗暗學在心裏。這磚茶是湖南來的客商送的貨,他們不願長途跋涉艱險跑去那邊地,每年往昆明送貨,倒也清淨。
晚間兩人跟隨商隊胡亂吃了些東西,悄悄包了些幹貨便往回趕。七儉去醫館抓藥付付藥款,福德來先回去給二喜做吃的。
晚上冷風陣陣,七儉裹緊棉襖快步疾走,路過白日那贈飯恩家門前時微緩了腳步,抬頭看去,看到窗戶緊閉,裏麵有人影晃動,該是要歇息了。才要走,窗戶突然響動一聲,白日裏那小姐又出現在窗口。
剛想的感激之言一時也不知怎麼說不出口,站那對望了一會,七儉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謝,小姐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言語。”說完心中沒底氣的歎了一聲,此時食不裹腹,人家可哪有用得著的地方喲。好在對方也沒多言,隻是輕輕一句小心慢走便關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