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肆叁回(1 / 2)

七儉修書一封讓人八百裏加趕往南京趕,她預感禦窯廠這邊可能要出事,她那天的糊弄沒法瞞過彭少三。可能是一路走來,她的言語讓彭少三誤以為她是敢劍走偏鋒甚至可能認為她來昌南就是來走禦窯廠的貨,可那天那一番話,讓一切都明朗。七儉不可能走禦窯廠的貨,她來,是真心實意想尋民間好瓷而不是想和他們同流合汙,這足以讓彭少三他們動殺機。

郡主終是隨了朱悅然出京,朱悅然沒有用七七八八彎繞的理由,很直麵的對常寧公主說,在京裏呆久了覺得心鬱,想讓沐海棠陪她出京逛逛,順道送她一程。本以為會被駁回,卻被沉思良久後的一個點頭定了局。沐海棠回想,當時常寧公主應允的神色,多少帶著點對朱悅然的愧色。

臨走一夜,常寧公主留沐海棠在房中長談,一直到天明。朱悅然也一夜未眠,看著那房裏的燭火亮了一夜,她的心也惆悵了一夜。次日清晨,常寧公主擺駕回宮,附馬都尉沐昕隻是送到宮門就折身回公主府了。

一封密信緊追著七儉給郡主的書信到了京裏,直接送進了朝房戶部侍郎樂惠言手中。他拿著這封長達二十幾頁的密報看了又看,末了對正得閑品茶的夏大人看去,思量再三,拿著信向他走去。

七儉捏著一串前些日子從玉石齋淘來的玉石手鏈沉思不語,這石頭顏似海棠,色澤極好,粉得極好看。毛石狀如海棠花,真真就是海棠石,十分罕見。本來買來要送郡主,可這些天心中不安,摸著這石頭不知為何心中靜得許多,於是便一直握在手心裏了。

這會落起了凍雨,舒鴻箋和薛釋還有唐刀都在陪著靜聽這雨落青石板的清脆,屋內焚香木燒出淡香嫋嫋。靜,似是已入化境的靜。

“唐刀,備拜帖。”——忽然劃破靜的聲音讓唐刀有點沒反應過來,嗯了一聲:“送哪?”舒鴻箋笑著代回:“杜公公府。”

這事是個四麵肅殺的殺局,要想破局,隻能是先殺進局的中心或許尚能尋得一線生機。如今有一件事是急需明朗,那就是杜公公和彭少三是否是一路。這事聽著可笑,可細細想確是有必要證實。當初朝庭的人下令昌南府救七儉,杜公公是接令人之一,他不會不明白七儉朝中有人,若是他在主謀私賣皇家瓷器,那他就不會讓彭少三貿貿然拉七儉入夥。這事有兩種可能,一是杜公公不知情一直是彭少三在私買私賣,二是杜公公知情,但如今彭少三想獨立門戶,這才拉新人入夥。

七儉和唐刀出發後,楚雲舒端著糕點和茶水進了書房,裏邊舒鴻箋正在作畫。這一路來她都沒這閑情逸致,這會心裏想著事,越想越雜,於是作畫來靜心。如今倒春寒正濃,屋裏炭火燒得旺,窗子微開,舒鴻箋竟一身單衣站在窗邊,這讓楚雲舒微微蹙眉。

接過楚雲舒遞來的熱手巾擦了下手,拈著塊糕點細細品著,邊吃邊點頭,眼裏盛放著驚喜。這讓楚雲舒略有疑惑,她隨手做的幾樣點心,真這樣好吃?想了一會又明白過來,這人天生富貴,如今雖跟著沈公子東奔西跑,但也一直山珍海味養著那從來挑剔的胃口,偶爾吃吃這家常糕點,自然覺得新鮮。

舒鴻箋吃著,楚雲舒起身去看她的畫。雖不是文人雅士能鑒賞一番,但一眼就能看出這畫功非一朝一夕能成。畫的是一幅山水,亭裏模糊有兩人對飲,應是兩個女子。寥寥幾筆勾出的身形甚是靈動。舒鴻箋吃得半飽,走到她身旁陪著看了一會,嗯了一聲:“這幅畫名為‘憶’”。這便回答了楚雲舒心中所想,這畫上兩人,確是女子,正是她和子妍。楚雲舒一時心中起了些許奇怪的心思,側目對她看去,近在咫尺正在沉思的人讓她心中猛然跳得厲害,於是不著痕跡的走開些才說:“你這般情癡,她泉下有知必會...”

“不。愛恨情仇都是活著的時候才有的事,她那時沒有原諒我的怯懦,我也一輩子不會原諒自己。”舒鴻箋看似說得隨意,但這雲淡風清的姿態經過了多久的雕琢,也隻有她自己懂。

兩人一時都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舒鴻箋略哽咽的說:“所以我對七爺對待感情的模樣真是瞧不來,她如今這般,既對不住花娘,更對不住郡主。趁活著的時候,幹幹脆脆的喜歡著,多好。”楚雲舒要接話,她又揮手打斷:“罷了,不說這些。今晚她穩不穩得住杜公公還另說,要穩不住啊,楚姑娘你就趕緊的走吧。”

這一說倒讓楚雲舒愣了好一會,回神緩緩說道:“我又能走到哪裏去...”

舒鴻箋看她神情迷茫,一時不由得心生憐惜,上前輕歎了一聲:“既然如此,若暫無去處,也不怕前路有險,就跟著我們罷。是人總會生病,你是大夫,我們辰宿予睦的主家就缺你這樣的女大夫。”

十七日夜,七儉一行從從昌南出發往昆明走,雇的一行馬隊拉著貨物,看似是滿載而歸。

二十一日傍晚,剛到貴州司境內落腳,天灰蒙蒙的,這天氣把四周都襯得似是在叫囂不安。唐刀給楚雲舒續了杯茶,眼裏竟帶了安慰的笑意,安慰她稍安勿躁,安慰她不要害怕。這一幕落入七儉眼裏,倒是讓她一路沉重的心略微輕鬆了少許。